命该如此-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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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韦凤把“权”误解为“钱”,说:“老子有钱怎着,那是老子自己挣来的,怎么,你眼红了?”
陈玲又把童韦凤的“钱”误解为“权”,冷笑道:“你那卖肉体得来的权老子不稀罕。”
童韦凤还要回骂的,但身上已被雨水弄湿,觉出些冷来,遂转身朝院外且走且说:“烂货,等着,明天与你理论。”
“哪天老子也不怕你。”
但这一句话,实在只是她气头上的话。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命该如此》(九)
那雨稀稀沥沥地下了一晚,第二日,老太太回来,知道事情原委后,心凉好几天。
虽然童韦凤说次日要理论,却并没有理论,倒因心中的怒气耽搁下了修水渠的事,以为自己为黄缪村寨磨脚板皮奔忙却落了这身下场不值。陈玲第二日还蓄满精神等待着与童韦凤再战,她觉得自己是得胜的将军,口中哼哼地不停唱着凯歌,不过童韦凤没来。到第三日,她有些担心了,原因有三:
一是昨日被老太太痛骂了一顿,老太太比陈玲还心急,来不及花多的时间骂陈玲,忙提一只正下蛋的母鸡去了童韦凤家,陈玲看着老太太颤巍巍的出去,又看着老太太颤巍巍的回来,那只母鸡依然在老太太手中扑腾着翅膀,挣扎着,咯咯咯的乱叫。老太太出军这样的惨败而归,在陈玲的记忆里还是第一次,她便有些惊慌,惶惶的听着母鸡咯咯咯的乱叫,好像是那听童韦凤挖苦讽刺威吓的声音,也好像是童韦凤获得大胜利后发出的冷笑声。老太太大骂陈玲了,“你这还不知事体的,人家是什么样的人,有得你去评说的,也不瞅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要一个闪失,我看你怎样去面对你陈家的列祖列宗。”
第二个原因是昨日张明英和李云惠来开导了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之后,陈玲再次知道老虎的屁股是不容许旁人去摸的,说不定哪天便被姓童的带小分队来抓去做了结扎手术,岂不真就绝了后了。
第三个原因,陈玲想童韦凤是黄缪村寨的母老虎,凡事轻易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两日不见她的动静并不表明风平浪静了,而是波动从湖底涌了上来,这比表面的波动要强劲千百倍,在这两日里,她或许在养精蓄锐,或许是到镇上搬救兵去了——她搬的救兵就是小分队。
陈玲越加越担心,想到以往下场无不羞愧满面,再燃不起怒火,惴惴的仿佛自己的肉已被老虎撕了吃了。到第三日下午她从地里回来时,与童韦凤撞个正着,仇人见面本该分外眼红,陈玲的眼睛却红不起来,看到童韦凤的目光如电,忙低下了头,心里突突地跳。她再也没有斗志了,她知道童韦凤看到她的神情后一定会乘胜追击。
果然不出所料,晚上童韦凤来了陈玲和陈老太二人像做错了事的孩子,埋头站在大门的两侧一言不发,听着气势汹汹的童韦凤训斥。这一次,童韦凤不但肆无忌惮的痛骂了陈玲、陈老太及她丈夫和四个女儿,还在临末时突然一声大叫道:“陈玲你这烂母狗,你昨天不是很有种的吗,今天怎么就他妈的像堆屎了,你这贱货,别以为你这样卖乖老子便会饶了你,你等着,好戏还在后头呢。”一路骂,一路盯着陈玲的大肚子冷笑。李胡才一声不响地走出院去了,陈老太母女同时抬起头来,正好看见童韦凤那冷冷的表情,心里都一阵颤抖,又急忙低下了头去,但没过两秒钟,两人做出了一个胖人都未料到的举动,竟是不约而同地向前跨出一步,噗通一声双双跪在了童韦凤面前了。陈老太道:“她大嫂,这都是我管教不好的结果,她们才做出这许多让你烦心的事,只求你别往心里去。”陈玲接道:“大嫂,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对,都是我这嘴巴烂了乱嚼舌根,求你不要记在心里。我骂了你,打了你,我这就向你赔个不是。”抬起右手,狠狠地给自己扇了一顿耳刮子,直打得脸颊发青,口角流血。童韦凤见状,什么话也没说,冷哼一声,哈哈狂笑着离去了。
对于这一次的羞辱之甚,陈玲的记忆里又是第一次了,她很不愿过分的贬低了自己,想起“识时务为俊杰”的格言,仿佛一切便不是她懦弱的罪过。她想她尚没受到童韦凤侮辱,她的心里一直在说“挺直腰杆,与她干下去”,只是膝盖骨软了一点儿。她进而安慰自己,有时为了心灵的崇高,肉身委屈一点算什么。况且,她还是为了巴结童韦凤而躲避小分队,让自己家有一个男孩,这不是为了她陈玲一人,而是为了陈家。在这自慰心理作用下,她变得坦然,觉得自己还是胜利者,当那么多人的面扇了童韦凤一记耳光呢,下跪有什么,不痒不痛的,有那耳光屈辱吗?自己所受的这顿耳刮子算什么,自己打自己,这算得什么?她冷眼看着童韦凤离去。
而老太太心中却又急又气又怒,再次低声咒骂了:“你这小母狗,往常你这老不死的妈是与你怎么说的,人家是村长,人家是大人物,是你这样的人能够惹的么?俗话说的,‘枪打出头鸟’,人家做人家的事,这黄缪村寨一村的人都看得顺眼了,惟独你就看不顺眼?人家谁又差了你陈玲家?谁又去引火烧身了?就你英雄,就你是明白人,你便去捞个一官半职来了,让你的七十岁的老娘不再提心吊胆了,我便认定了你的能——喔唷,你怕是要气死了我才会心甘。”一气妙语,训得陈玲羞愧满面,无地自容,眼里噙满了泪水,说不出半句话来。
四个女孩见老太太生气,惶恐的站在院里。
出师大捷后,童韦凤将心放回水渠上来,次日早,把村民们聚在大院坝里,与江正立商量了一会,转首对众人说道:“静一静,大家静一静。”其实人众中原本安静,“各位乡亲们,关于我们黄缪村寨挖水渠的事,我早就提过。我往镇上跑了六七次,现在政府的款子终于拨下来了。”接着便说款子的数目,但实数虚报,自然地把她吞了的那笔钱隐去了。听见下面窃窃私语,她在说谎话时心虚,便解释道:“我想有些人对我有误会,在此我要澄清一下事实,对着天地剖开我的良心,我无时无刻不在为黄缪村寨着想。对全村老小,我只说‘我童韦凤对得起黄缪村寨’,至于有些人从中挑拨,说我童某人的坏话,这是对我人格的侮辱,在这种事上我将追究到底。”但在她解释之后,议论声更大,她觉得把戏已经拆穿了,想要快些结束这个会议,急忙连叫三声静一静。她与江正立嘀咕了一会儿,把那笔款子与江正立做了一个简单的交接仪式,让江正立组织修渠组织支付,完工后再向群众公布。江正立便荣升二号成头人,此后这里摸摸那里挤挤也可捞不少油水。
自有了陈玲的前车之鉴,人们议论童韦凤也不大敢如先前一般肆无忌惮了,在他们质朴的心里,觉得童韦凤虽然贪了,但那是她有能力而从上面申请到的,她好歹为黄缪村寨作贡献了。陈玲更是嘴乖,把愤恨憋在心里,晚上去张明英家聊天室不断地咒骂童韦凤以发泄不满,并以连数出童韦凤许多条罪状。坐在旁边的陈晓飞听了之后,心便平静不下去了,这天晚上辗转反侧,到了半夜还未睡着,索性起床来拉亮电灯,用毛笔在一张白纸上写起了,所写内容为:
黄缪村寨有一只老虎
总吮吸着民众的鲜血
这只威风四溢的老虎啊!
他自己放出一个悄悄屁
没有发出声响便以为保密
可是呀!人们早已闻到她全身的臭气
镇上有一匹狼
坐着高椅
往黑暗里畅想
一旦机会有了微光
他便用罪恶的双手抓住了不放
老虎见到狼 灭了威风
狼见到老虎 舔着舌头
老虎与狼一起
干起了人类原始的勾当
童韦凤 老虎 长着屁股
镇上官 色狼 摸她屁股
陈晓飞放下笔,觉得十分解恨。拿着这张纸,恶作剧从他的心里升起,他抓了几粒米饭,偷偷出屋去了。夜,浓黑,浓黑!他又感到黄缪村寨在浓黑的夜里犹如一个硕大的坟墓,埋葬着许多具僵尸。
他走进大院坝,以米饭代替糨糊,将纸贴到显眼的一堵废墙上后连忙跑回了家,也依然睡不着。他总想起陈兵,他的伙伴,朋友,兄弟。在黄缪村寨的老人们的意识里,没有读书没有工作的人设若呆在家里不结婚,便有堕落的形迹了。陈晓飞记得,曾经陈兵对这些###和###的思想充满鄙夷与厌恶,发誓不早结婚,要做所谓堕落的人。可是,他妥协了,这是他对失败的爱情投降,他像下棋时被别人将了一军,便自愿的舍了帅,挣扎都没有,默默的顺从着,这败得太悲哀。他终于结婚了,终于随了流俗,也终于没能做堕落的人,仿佛是一滴清水落入一条污河里,不仅再显示不出自己的澄清,反而伙同那汪污水一同流向远方。那么,与其说他是失败给爱情,不如说他是失败给生活。陈晓飞记起那晚在陈兵家,见到的是兄弟的寒酸,是他妻子凸起了肚子,也是他对一切爱理不理的不屑神情。阿兵是将为人之父了,兄弟间少有话语了——隔膜了,这是两个生活圈子的隔膜,是围墙内外人的隔膜。陈晓飞很不解很痛心,将为人之父的兄弟比自己还小一岁呀!
第二天,天色微明,陈晓飞便与陈晓友和张小生一起进城去了。霞光照在大地上了,似乎预示着将有美好的一天。
一位老头叼着烟斗在大院坝里溜达,一眼望见废墙上的纸。他浅识几个文字,看罢大笑几声,引来一挑粪的汉子,不识字,请教老头,听后也大笑几声;又引来一位去地里采菜的妇人,禁不住哈哈大笑。突然间就近的人都聚拢来了,像从地里冒出来的一颗颗脑袋围住了废墙,笑且议论着,把远处的人都吸引过来了。废墙边喧闹起来,白纸上的文字是人们憋在心里很久的气,现在,这些气一下子全从心里跑出来了,大家都觉得爽心。
夸张点说,废墙被围得水泄不通,有的人在默看,有的人念出声来,不识字的听别人念,都舒展开笑脸了。陈玲挤在人堆里听别人念,笑得脸变了形,说:“噫,天有眼呢,这是玉皇大帝下的罪状呢!”张明英在旁边扯着她的衣角道:“别说话,你……”但她脸上同样露着微笑,全不知道一切是儿子的所作所为,否则怕不是笑,而是要哭了。
众人正笑着,几个小孩把最后两行齐声念了出来:“童韦凤,老虎,长着屁股。镇上官,色狼,摸她屁股。”一阵哄笑声更是远远地传开去,小孩们心中得意,欲重复要念,一个小孩被他母亲抓住,颤抖的斥责起来:“你这短命鬼,不许念,再念我打死你。”就见童韦凤怒气匆匆的朝这人堆处走来,妇女吓得冒了一身冷汗。
童韦凤往那墙上一看,顿时脸色铁青,上前一步扯下那张白纸来,哗哗几下把纸撕成粉碎,撒在空中像一片一片的雪花,落在地上像一瓣一瓣点缀的花纹。在这一眨眼之间,人群已经散了,童韦凤却站在那里叫嚷:“你们……你们……是哪个……我……老子……”她站在空荡荡的大院坝里,颓丧的低下通红的脸,突然跺一跺脚,转身离去。
童韦凤遭了骂,自然又耽搁下挖水渠的事。那几日她一直在寻思谁是恶作剧者,首先怀疑陈玲,但陈玲一家没有识字的人;然后想到了与陈玲一家连成一气的张明英,会不会是张明英支使她儿子干的,这久陈晓飞不是在家里吗?她还记得上次她与黄仁香说的话让陈晓飞听去了,那么,陈晓飞对她是有仇的。想到这里,童韦凤已经肯定是张明英支使陈晓飞干的了,她心里暗暗打着主意。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命该如此》(十)
因为那张纸,童韦凤又过了一周才稍稍消气,开始吩咐江正力着手挖渠的事。于是江正力召集了村民,家家户户上阵,到了水渠的源头上来,用抓阄的方式每家分挖一小段。村民们虽然还记恨童韦凤,但这时想到童韦凤为自己带来了利益了,为她找台阶下去,说贪便让她贪罢,要没有她,一分钱的款子也没有哩。干起活来,他们的情绪是高的,朴素的激情,让蜿蜒曲折的渠道里充斥着铜铁撞击石头的哐啷声。
童韦凤心中酝酿着自己的报复计划,陈晓飞却还在学校里为自己的杰作暗暗得意,不止一次地跟少天灵提起,有一次还在张小生面前说起来,自然是添油加醋地修饰一番。
一阵铃声响过了,便下了夜自习。陈晓飞走出学校,只见少天灵在校门旁等着他,又来约他去吃夜食。陈晓飞本来不想再见到阿芬的,可是少天灵这样随随便便的一叫,又勾起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