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柔情泪-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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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三郎不愿放过这个开眼界的机会,目光游动,大肆浏览。
“东厂”的房子不少,建筑够宏伟,也称得上富丽堂皇,但是这些都被一种明显的感觉掩盖住了,花三郎就有这种感觉,那就是气氛阴森,空气中似乎不时地飘送着一股子血腥味儿。
他正自游目四顾,只听身后传采一声轻喝:“站住。”
花三郎停了步,定神凝目再看,他停身之处,是在前院的中央,好大的一个前院,四周黑压压的都是房子,房子前,也就是他的四周,站着几十个挎刀番子,个个冷然肃立,一动不动,敢情,他已经被包围了。
花三郎头都没回,道:“两位,这是什么意思?”
身后两名番子没回答。
这时候,花三郎的对面,也就是挡着后院的那一堵高高围墙前,肃立着的十几名番子中,一名中年人大步向前,没进过“三厂”,“三厂”的人在外露面的可不少,一看就知道这中年人是“东厂”的一名大档头。
能位列大档头,在“东厂”里的身份已非同小可。
两名番子急步前迎,迎着那位大档头躬身一礼,然后探身向前低语。
他两个在低语,大档头一双锐利目光上下打量花三郎,等到他两个把话说完,大档头那双比刀还利的目光已凝注在花三郎脸上。
“三厂”的人对外说话,脸上由来不带一点表情:“你要见我们督爷?”
花三郎不是没见过世面,没经过大风大浪的人,这种阵仗吓不了他,他应道:“是的。”
“你有机密紧要大事要面禀督爷?”
“不错。”
大档头两道目光中突闪冷电厉芒,冰冷喝道:“拿下。”
周围的几十名番子手抚刀柄,一起迈步,步履雄健而整齐,缩小包围圈,逼向花三郎。
这,似乎早在花三郎意料中,他连怔都没怔一下,道:“这算什么?”
大档头冰冷道:“你拿‘东厂’的人当三岁孩童!”
花三郎道:“这样以后还有谁敢来密告什么。”
就这两句话工夫,周围的几十名番子已然欺到,“铮”然一声,几十把钢刀一起出鞘,几十名番子缓缓抬手,锋利的钢刀泛着寒光齐指花三郎。
刀光是寒冷的,而几十名番子的目光比刀光还要寒冷三分,胆小一点的,碰上这种阵仗,的确能吓瘫了。
而,花三郎不是胆小的。
他笑了:“我一腔热血都喷在了‘东厂’,要我束手就擒办不到,‘东厂’真要拿我,就动手吧。”
大档头双眉一竖,倏发冷哼。
就这么一声冷哼,寒光耀眼,森寒之气刺骨,几十把钢刀飞斩而下。
花三郎仰天作龙啸长笑,笑声裂石穿云,直逼长空。
裂石穿云的笑声,震得几十名番子手上为之一窒。
就这刹那间的一窒工夫,花三郎身躯飞旋,几十把钢刀闪电斩下,可却砍空了。
花三郎人已到了大档头面前。
大档头有一刹那的惊怔,他也没看清这个人是怎么脱困的,要不是看见花三郎到了眼前,他甚至不知道花三郎已经脱困了,惊怔之后,勃然色变,一声不吭,扬掌便劈花三郎。
花三郎没躲没闪,右掌直探出去,抓的是对方腕脉。
大档头知道不对,要躲,可却没能躲掉,他清晰地感觉到右腕落进了人家手掌里,可也清晰地感觉到,人家手掌只轻轻一握,就又松开了,他脸都吓白了,急忙抽身后退。
花三郎人仍在原地,微微一笑道:“大档头,我若是扣住你的腕脉,逼你带我去见提督,你谅必不敢不听吧。”
大档头脸上一阵白、一阵红,两眼闪起懔人的凶光,他往旁边一伸手。
一名番子抢步上前,就要双手递出腰刀。
挡着后院那高高的围墙下方,有扇门,这时候,那两扇门忽地砰然开了。
大档头神情一懔,立即躬下身去。
大档头都躬了身,别的人自然跟着一起躬下了身。
旋即,门里出来两盏灯,两个番子各提着一盏大灯,上书一个“熊”字,出门前行十步,停住,转身对立。
紧接着,一边各五,门里走出十名佩剑的二档头来,到两名提灯番子身边停住,转身,肃然对立。
接着,又是两盏上写“熊”字的大灯,由两名番子提着前导,带出一前八后九个人来。
这九个人,后头八个,清一色的大档头。
前面那位,则是个身穿红袍,头戴黑帽,身披黑披风的银发太监。
这银发太监身躯肥胖,面如金枣,狮鼻海口,两道长长的白眉,两眼开合之间,寒光闪射,阴鸷气逼人。
轰然一声:“见过督爷。”
敢情,这位就是提督“东厂”的人物。
银发太监冷然抬手,那名大档头等这才站直身躯,只听他森冷问道:“怎么回事,说。”
那名大档头忙又躬身道:“禀督爷,此人说有机密急要大事要面禀督爷。”
银发太监白眉一耸:“他是闯进来的?”
花三郎淡然道:“在下要是想闯,早就见着督爷了。”
银发太监两眼精芒暴闪:“好大的口气。”
“事实如此,贵属要是拦得住在下,督爷也就不会出来了。”
银发太监脸色一变,转望那两名番子:“是你们两个带他进来的?”
两名番子忙躬身道:“是的。”
银发太监眉宇间倏现杀机:“砍了!”
他这里一声“砍”,肃立两旁的十名二档头中,立即有人拔了剑,长剑映灯光,只见寒芒一闪,血光崩现,两颗斗大的人头就落了地。
好快,显见得训练有素,显见得时常这么杀人。
所有“东厂”的人,上自“大档头”,下至“番子”,俱都颜色不变,视若无睹,也显见得他们已司空见惯。
银发太监一双阴鸷目光紧盯在花三郎脸上,似乎他想从花三郎脸上看出惊骇之色。
可是,他失望了,他从花三郎脸上所看到的,只是一刹那间的错愕,旋即就恢复了平静,平静得象一泓止水,休说是水波,便连一点涟漪都没有。
银发太监阴鸷目光中精光飞闪,唇边泛起了一丝冰冷笑意:“好胆量。”
花三郎淡然道:“夸奖。”
“刚才发出长笑的是你?”
“不错。”
“东厂之中,岂容人如此猖狂,砍了。”
又一声“砍”,花三郎身后响起了龙吟声,同时也闪起了寒光。
显然,他身后有人拔了剑。
花三郎连头都没回,抬手往后一甩,身后响起了一声闷哼,紧接着一柄长剑化为一道寒光,直上夜空。
银发太监勃然色变,满头白发跟身上那袭红袍为之一张。
肃立两旁的十名二档头都拔出了剑。
花三郎淡然轻喝:“慢着。”
银发太监逼视着花三郎,冷怒道:“你的胆子太大了些,居然敢伤本督下属。”
“督爷,为您,我不敢死。”
“这话怎么说?”
“我若是死了,那机密紧要大事将永远不为人知,九千岁眼中的叛徒,包括那可能是漏网的刺客,都将逍遥法外!”
“呃!九千岁眼中的叛徒,包括那可能是漏网的刺客?”
“不错。”
“你就是来密报这些的。”
“不错。”
“都是些什么人?在哪儿?”
“督爷这是准许我禀报。”
“你是干什么来的!”
花三郎淡然一笑:“督爷,我是来告密的,我不求重赐厚赏,但至少我要保住我的性命。”
银发太监深深看了花三郎一眼:“你为自己设想得很周到,”
“江湖跑老,胆子跑小,所谓胆子跑小,都是经验使然,凡事不先为自己设想,随时都会丧命。”
“东厂、西厂,外加九千岁自领的内行厂,朝廷一共有这么三个缉拿奸恶叛逆的所在,为什么你独选上‘东厂’?”
“只因为伤在他们手下的那位,是督爷辖下‘东厂’的人!”
银发太监脸色微一变:“呃,本督辖下,有人伤在他们手中?”
“不错。”
“还有别的理由么?”
“督爷,有这一个理由,我认为已经很够了。”
银发太监没再说话,一双目光凝望着花三郎,半响才微一点头道:“好吧,你说吧。”
花三郎没说话,反望着银发太监。
银发太监道:“你就这么相信我?”
“要是信不过督爷,我就不会非见督爷不可了,甚至我压根儿就不会冒死到‘东厂’来。”
“好话,本督恕你无罪,保你不死。”
“谢督爷。”
花三郎微一欠身,把他的“奇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他说他的,银发太监静听之余,神色一直都很平静,,等到花三郎把话说完,他只淡然问了一句:“有这种事?”
“我爱惜自己的性命,但是现在,我愿意拿自己的性命作为担保。”
“你说的那个大宅院,在什么地方?”
“我说不上来,不过我可以找到那个地方!”
银发太监道:“来人。”
身后一名大档头应声而前。
“拿本督手令,带几个人去一趟。”
那名大档头恭应一声,带着两名二档头,八名番子飞步而去。
花三郎脸上浮现起惊愕色:“督爷知道那个地方?”
银发太监避而不答,道:“带他到西房等候,以便稍时对质。”
原来在前院的那名大档头躬下身去:“是!”
站直身,转望花三郎:“跟我来吧。”
转身往西行去。
花三郎向着银发太监微一欠身,跟着那名大档头走了,他身后又跟上了四名番子。
望着花三郎走得不见了,银发太监抬手招过来一名二档头:“传令外围,查明他的来路。”
那名二档头躬下身去:“是!”
望着花三郎逝去处,银发太监脸上浮现起一丝异样神色。
那异样神色表示什么,谁也不知道。
所谓西房,是一间简陋的小客厅,花三郎待在里头,四名番子抚剑站立门外,简直象软禁。
花三郎不在乎。
他当然不在乎,他是不想走,他要是想走,谁也拦不住他。
约莫顿饭工夫之后,把他领到西房来的那名大档头再度光临,一进门就道:“督爷要见你,跟我来吧。”
二话没说,扭头就走。
当然,花三郎跟了出去,那四名番子也在后头跟着花三郎。
那名大档头带着花三郎从那扇门穿过了挡着后院的那堵高高围墙,再看,这个院子还不是后院,因为后头还有一堵高墙,那是一扇紧关着的门。
这儿,只能算是“中院”。
中院里的房子比前院多。
东弯西拐一阵,到了一座灯光辉煌的大厅前,厅门口,四名大档头抚剑肃立。
带路的大档头到门口躬身恭声:“禀督爷,密告人带到!”
“进来。”
厅里传出银发太监冷然一声。
大档头侧身让路。
花三郎迈步进厅,转过一扇巨大雕花屏风,他看见了,银发太监高坐一把虎皮椅上,前面空着四把高背椅,一式紫檀木,一色锦垫,相当气派,四名大档头侍立在银发太监身后。
花三郎上前欠身:“督爷。”
银发太监抬手微摆了摆。
花三郎当即退立一旁。
随听银发太监道:“带进来。”
厅左传来了步履声,由远而近,旋即,厅里一前二后走进三个人来。
前面那位,是名大档头,后面两个,正是那瘦高小胡子,跟那美艳动人,媚在骨子里的花九姑。
乍见花三郎,小胡子跟花九姑都一怔,脸上浮现起讶异色,但是很快地又恢复了平静。
三个人,很快地到了银发太监面前,大档头躬身旁退,小胡子、花九姑则一起施下大礼:“叩见督爷。”
花三郎一怔,脸上浮现起惊愕色。
银发太监眼角余光扫了花三郎一下,微抬手。
“谢督爷恩典。”
小胡子跟花九姑双双站起,退立一旁。
银发太监道:“有人告你们的密,告密的就是他,你们认识么?”
花九姑、小胡子猛—怔,花九姑更是脱口叫道:“兄弟……”
花三郎一定神,上前欠身:“督爷……”
银发太监突然哈哈大笑,笑声中摆手,花九姑、小胡子施礼而退。
容得花九姑、小胡子退出大厅,银发太监笑声倏敛:“你说的,是他们么?”
“是的,但是似乎……”
“他们是本督派在外围的人手,你明白了么?”
花三郎猛一怔,没能说出话来。
银发太监看了他一眼:“不少日子了,到东厂来密告的,只有你一个,他们救错的,也只是你一个。”
花三郎道:“督爷,我很惶恐……”
银发太监截口道:“那倒不必,你揭露本督所派的外围,虽然有罪,但你也表现了对九千岁的忠心,也未尝不是功,论起来,可以说你已经功过相抵了。”
花三郎忙欠身:“谢督爷。”
银发太监微一摆手道:“没你的事了,你去吧。”
花三郎再欠身:“谢督爷。”
“你要记住,在这种情形下,你是唯一能活着全身走出‘东厂’的人。”
“督爷的恩典,永不敢或忘,往后倘有差遣,虽万死不敢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