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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天定风流2-第97章

小说: 天定风流2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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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岂有此理,大帅只说有人这么挑拨,有说是他做的么?你们怎么就揪住不放?讲不讲道理?”
  “道理,谁和我们云雷讲过道理?既然说不是,拿出解释来!”
  “住嘴!”
  一声冷喝低沉压抑,山坡上走来铁面铁甲的丑福。
  一看见他,君珂手指一颤,纳兰述眼神一闪,安慰地握紧了君珂冰凉的手。
  云雷将领们看见丑福,却是欢喜的,丑福是自君珂以下,最得云雷嫡系爱戴信重的人,甚至在某些方面还超过了君珂,因为君珂出燕京后便离开云雷,真正的辗转作战,是丑福陪着云雷一起,在鲁南作战的那些日子,丑福身先士卒,对部下十分爱护,云雷人人对他,都是十分敬服。
  当君珂神的形象在云雷心中破灭,心中空茫悲愤的他们,立即将精神寄托,转给了丑福。
  “福将军,您来得好!”出于对丑福的爱戴,云雷军都不喊丑将军,而喊福将军,舒平指住了纳兰述君珂,“咱们怀疑了好久的事情,如今居然是真的!纳兰述指使尧羽杀了咱们家属,逼咱们反出燕京!黄沙城就是因为王大成发现了这件事,三百云雷士兵全部被灭口!福将军,此仇此恨,不共戴天!当日燕京城我等亲人鲜血成海,今日我们也要他们血染草原!”
  “杀了他们!”
  “反出去!”
  “云雷不能给人欺骗欺辱至此!”
  “六万人命!苍天啊!咱们一直认贼作父!到地下也没脸见祖宗!”
  “兄弟们。”丑福一直很平静,眼光沉沉,黑黝黝地压在瞳仁里,像是无动于衷,又像是已经下了某种决心,并把那样的决心练钢成铁,狠狠掷出,永不回头。
  他很怪异地披了铁甲,但细心的人就会发现,他似乎一直在轻轻颤抖,只是被沉重的铁甲压住了。
  云雷军此刻都已经赶到,听见了这个惊天噩耗,震惊激愤之下,恨不得立即冲出来杀人,哪里还注意到他的异常,此刻听他开口,都立即目光灼灼,充满希望地看着他。
  “兄弟们,你们为什么不先问问,燕京那场爆炸,到底下手的是谁呢?”
  一言提醒众人,云雷军顿时恍然大悟。
  “对,下手的是谁?扔雷弹的是谁?”
  “这些都是仇人,但那个人,才是狼心狗肺灭绝人性的凶手,六万人啊!六万老弱妇孺的命啊!他居然也下得了手!”
  “把这凶手先拖出来,碎尸万段,暴尸荒野!”
  “是谁?是纳兰述本人吗?还是他的手下?纳兰述,快说,是谁!”
  “是谁!”
  “是我。”
  一声沉沉的,不算响亮的回答,像一块巨石,轰然投入沸腾的锅内,瞬间将滚滚的水浪,压得沉滞凝结!
  张嘴激愤乱嚷乱叫的云雷军们,蓦然齐齐顿住,很多人还维持着举臂张嘴嚷叫的姿势,定住了。
  随即他们慢慢转头,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光,盯住了说话的那个人。
  “不用问了……是我。”
  丑福立在原地,迎着所有的云雷军的惊诧欲绝的目光。
  他的目光似乎看着云雷军,却又似乎没有,有点远,有点飘。
  飘回了去年十月那可怕的一夜,雷弹袋子被御林军射落的那一刻。
  袋口倾斜的那一刻,他还在保持往外飘的姿势,他并没有看见当时底下的广场,不知道那往日空荡荡的广场今日挤满了人。他被御林军逼到盟民聚集区,因为心知这是居民区,心里也想快点跑过去。
  火箭射来,他下意识让箭撒手,身子窜出,等到反应过来,那些黑色的可怕的东西,已经无可挽回地滚落下去。
  血肉烟火,噩梦地狱。
  从此后他永在其中。
  日日夜夜,都是那些浓密的黑烟,鲜红的血肉,无限的惨嚎,地狱般的场景,他在其中挣扎辗转,一夜夜汗湿衣裳,一夜夜噩梦而醒,坐到天明。
  那样日夜折磨的痛苦,生不如死,他只有在战场上加倍凶狠的冲杀,用自己的命,去挽救云雷士兵的命,一点点试图去赎自己的罪孽。
  自己的罪孽。
  在丑福的意识里,燕京爆炸的罪孽,是他的。
  他当时的位置,还要忙于躲箭,他根本不知道戚真思有挽救那一袋子雷弹的机会。
  事后两人都深痛于这一噩梦,自然也绝不肯为此交流。
  所以丑福和戚真思,竟然都是各自为自身罪孽所苦,以为对方只是震惊于那样的惨烈结果。
  云雷近期的流言,丑福听在耳里,那对他也是永无止境的戕心折磨,如果不是为了君珂的大局,他宁可痛快坦白,生死到了此时,无足挂念,但求解脱。
  纳兰述回来后,他去找过他。
  黄沙城事件,让隐藏的矛盾提前爆发,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的。
  丑福抬起头来,对面,是惊骇欲绝的云雷军。
  他直视着所有人的眼睛,不让自己再逃避。
  “燕京事变那夜,我跟随统领进京,试图援救尧羽卫。”他一字字道,“我和戚统领去搅乱了骁骑营和御林军,并偷出了库藏的所有雷弹子,我背着雷弹子想去炸皇宫炸崇仁宫炸燕京府,都因为对方防备太严密没有成功,反而被御林军一路追逼到了盟民区,而当晚……”他闭了闭眼睛,“朝廷害怕云雷军造反,命骁骑营看守所有盟民家属,骁骑营为了方便看守,将所有家属集中在广场,我背着雷弹子正巧从广场上头过,追我的御林军,射出火箭,我躲箭时……一袋子雷弹,落了下去。”
  ……
  四面沉默如死。
  君珂闭上眼睛,眼睑微微颤抖,连她,也是直到今天才明白燕京爆炸的细节和真相,之前因为隐约猜到和戚真思有关,所以她不敢问,她怕问明白了,以后大家会更痛苦。
  然而今日听到的丑福口中的真相,却令她更加震惊而迷惑——是丑福无意中所为?那为什么小戚那么痛苦?为什么尧羽显得心虚?为什么纳兰述愿意将云雷的重任一肩担下,时时处处予以保全?
  一定还有什么原因,但丑福不知道!
  这样对他不公平。
  可是真要逼尧羽说出真相,那毁的也会是整个冀北联军!
  君珂身子发抖,此刻她也想不出办法来,既救了丑福,又成全冀北和云雷,这一刻心中恐惧焦灼,远胜于刚才舒平等人指着她鼻子怒骂的痛苦无奈。
  她像快要溺水的人,死死拉住纳兰述的手,在他掌心一字字写:“求你,求你,求你……”
  求他什么?
  她心中混乱,自己都不知道该求什么,需要求的东西太多,丑福的命,小戚的命,尧羽的存在,冀北联军的完整——可这些,都和云雷的仇,水火不容!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无论哪种解决方式,都将令她焚心痛苦!
  纳兰述的手指动了。
  他在她掌心,一字一划地写:“不破不立!”
  君珂心颤了颤,纳兰述握紧了她的手,君珂抬眼看他,到此刻他都沉凝镇静,无论云雷如何愤怒,局势如何变化,他都似一切早已掌控在心,并无畏惧。
  她的心,虽然疼痛,却微微定了定。
  信任他便好。
  山坡上下,巨大的震惊导致的沉默,持续了很长时间。
  云雷军忘记了说话思考,直勾勾地盯着丑福,像是还想看他那张嘴里,还会冒出什么可怕的话来。
  云雷军一心以为,燕京爆炸,必然是尧羽所为,万万没想到,最后出来承认的,竟然是自己人。
  是自己衷心爱戴感激,愿意生死相随的那个人。
  原以为君珂的欺骗背叛之后,还有丑福在,可以带领他们继续走下去,然而一霎间,最后的仗恃已毁,毁得彻底,落一地尘埃。
  如挟风带雨一巴掌,突如其来煽下,这一巴掌煽在脸上,痛到骨髓里,痛到不敢相信不肯相信,然而回头去想那些清晰合理的一字一句,却不得不信。
  没有谁会在这样的压力下撒谎。
  没有谁自身无辜却敢去承担这样的罪孽。
  丑福的痛苦如此明显,他站在那里,巍巍山岳,也是镂满伤痕的山,遍布深洞的岳!
  “不……”有人开始低低呻吟。
  仿佛一个打破冰冻的信号,刹那间所有云雷军士兵都拼命昂头,向天呼号,漫山遍野,都回荡着一声声回旋不绝的,“不!”
  “不!”“不!”“不!”
  ……
  “不!”
  云雷士兵无法接受事实,在痛苦愤怒中向天齐声呼喊“不”的时候,远处一处低矮的灌木丛里,也有人在挣扎厮打,一声声喊着,“不!”
  打滚的人长发披散,满身草屑,一身凌乱,在挣扎翻滚的间歇,露出雪白的额头,额上靛青的刺青忽隐忽现。
  戚真思。
  离开尧羽卫已经有一段日子的她,现在却出现在冀北联军附近。
  晏希卡住她的肩,死死压住她,“安静!安静!你不能去!”
  “让我去!”戚真思抬起头来,额头已经被蹭破,“这事说到底是我的罪孽,不是丑福的,他以为是他的而已……当初我们都太痛,不愿意提起……但是现在,现在我来了!不用他承担!”
  “你承担!你承担得起?”晏希手下一丝不松,膝盖顶着她的肩膀,冷冷看着她,“你出去意味着什么?这个时候的云雷军,根本不愿意接受这事和丑福有关,你出去,他们就会像溺水抓住木头一样,抓死你!不仅要抓死你,还要抓死尧羽和主子!这个时候,他们是不会听解释的!不会相信这事是你自作主张,和尧羽和主子都无关——戚真思,你死不要紧,你死你就解脱了,但你还要害死尧羽和主子吗?”
  戚真思身子僵了僵。
  “你害死我们也罢了,你还要害死云雷军?”晏希一句比一句不容情,“主子说了,如果你出现,一定要拦住你!不是尧羽自私不敢面对,而是如果丑福出面认罪,云雷师出手机,虽然愤恨郁闷,却已经失去大闹的理由,但你出去,云雷会将一切罪孽归于主子指使,必然控制不住要和咱们有一场生死大战,到时候尧羽会容让,血烈军和铁军,还有黄沙罪徒,为了大帅安全和他们的未来,会让吗?那些心狠手辣的黄沙囚徒,怎么会放过云雷?必然要斩草除根,云雷会被灭亡!戚真思,你没有救云雷六万家属,如今你还要害死那些无辜冤魂最后的亲人吗?”
  “我……”戚真思张了张嘴。
  “相信主子!他一定有办法!不破不立,破而后立!云雷这个瘤要挑,但不是鲁莽地挑!”
  戚真思沉默半晌,却道,“我去说清楚,然后我当场自杀,有丑福作证,冤不到尧羽身上,我这就去!”
  她膝盖一弹,那一弹竟然是诡异的反弹,晏希猝不及防,被她翻到一边,戚真思一跃而起,头也不回,道:“晏希,这辈子多承你的心意,我不是不知道……现在这个时候,我还是应该告诉你,我其实爱的是……”
  “砰。”
  戚真思晃了晃,诧异地看着自己肩井穴,一颗石子嵌在穴道上,挡住了所有的动作,也打断了她要说出的话。
  晏希从她身后翻身而起,淡淡道:“我刚才过来阻拦你之前,已经在草丛里布了暗弓。”
  戚真思露出愤恨而无奈的神情。
  晏希走到她面前,深深凝视着她的眼睛,半晌叹了口气。
  “别……别说告别的话,”他轻轻道,“别告诉我是谁,我不要知道。”
  他低下头,吻在了戚真思的眼睫上,随即停住,不动。
  “我不要知道你爱的是谁,我只要知道我爱的是你。”他定定靠在她的眼睫上,声音仿佛从云天之上发出,“戚真思,不要那么残忍,不要挑战我的耐性,否则我不保证,当我知道那是谁,我会杀人。”
  戚真思脸色煞白,抿紧嘴唇。
  晏希一直那么轻轻靠着她的眼睫,一动不动,神情仿佛在膜拜心中的女神,又或者在祷告某个近乎无望的愿望,半晌他才无声无息移开,黑色的冰冷的发丝,从戚真思苍白的脸上拂过。
  晏希将戚真思搬到一边的草洞里。
  “在这里呆着吧,三个时辰后穴道自解。”他不再看她,绝然而去。
  一句轻而淡的话,被他抛在了草原微绿的风里。
  “我们都是,为情绝望的人们。”
  ……
  “没有什么不可能!”云雷军的叫喊上冲云霄,却被丑福的暴吼压下,“一人做事一人当,确实没必要让尧羽和冀北再承受你们的怀疑下去!丑福今日在此,要杀要剐,来吧!”
  他噗通一声跪下,一甩手扔掉铁面,露出那惨不忍睹的毁掉的脸,单手一解,铁甲轰然坠落,他里面竟然没有穿上衣,在二月草原冰冷的风中,袒露出伤痕累累的上身。
  那精壮肌肉上,遍布各种战火肆虐留下的痕迹——锐器钝器,刀枪剑戟,斑驳深刻,无处不在,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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