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歧者-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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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车的人戴一顶帽子,留着一撮胡子,脸上挂着微笑。他把车开进大门就停了下来,然后下车。卡车后面是开放式的,几个友好者坐在一堆板条箱上。我仔细看了一下板条箱,里面装的是苹果。
“碧翠丝?”一个友好派男孩喊了一声。
我的头轰一下大了,怎么会有人知道我的名字?卡车后面有一个友好派男生站了起来,他有一头金色的卷发,还有个似曾相识的鼻子:宽鼻头,窄鼻梁。是罗伯特!我试图回忆罗伯特在选派大典上的情景,可除了心跳声在耳朵里怦怦作响,我脑子一片空白。还有谁转派?苏珊转了吗?无私派今年还有新生吗?如果无私派败落,那就是我们的错——罗伯特,迦勒,还有我。我的错。不能这么想,我把这想法从心头驱赶出去。
罗伯特从卡车上跳下来。他穿了一件灰色T恤衫,一条蓝色牛仔裤,迟疑了几秒钟后便向我奔过来,紧紧抱住我。我浑身一下子僵硬了。只有友好派才会以拥抱的方式相互问候。我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直到他松开我。
重新看我的时候,他那特有的微笑消失了:“碧翠丝,你怎么了?你的脸怎么那么多伤?”
“没什么,训练而已,真的没什么。”
“什么碧翠丝?”一个囔囔的鼻音在我旁边响起。
莫莉双手抱胸,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僵尸人,你真名叫碧翠丝?”
我看了她一眼。“那你以为翠丝这名字又是什么意思?”
“哦,这我就不知道了……难不成是……懦弱者的代名词?”她摸了摸下巴。如果她的下巴能再大点的话,就会跟她的鼻子比较协调。可是她的下巴太小了,几乎都要缩到脖子里去了。“哦,等等,‘懦弱者’里面没有‘翠丝’的意思,我搞错了。”
“没必要跟她过不去。”罗伯特温和地说,“你好,我是罗伯特,你是谁?”
“谁关心你的名字是什么,你叫萝卜特、苹果特还是什么特,都和我无关,”她讽刺道,“你为什么不回到你的卡车里去?我们不应该和外派别的人亲近。”
“你为什么不离我们远点?”我厉声对她说。
“也对,我才不想看你们小两口甜蜜呢。”她满脸坏笑,转身离去。
罗伯特难过地看了我一眼:“他们看起来都不是善类,对吧?”
“有些人还不错。”
“你可以回家,我觉得无私派会为你破例的。”
“你怎么以为我会回去?”我双颊发烫,不解地问,“你觉得我应付不了,还是什么?”
“不是那样。”他摇了摇头,“不是说你不能,我只是觉得没必要,你应该开开心心地活着。”
“这是我的选择。”我往罗伯特身后看去,无畏派守卫好像完成了对卡车的例行检查,那个长胡子的人又回到驾驶室,用力带上身后的车门,“再说,罗伯特,我的人生目标不只是……开开心心地活着。”
“可只是这样的话不是更简单吗?”他问。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就轻轻拍了下我的肩膀,转身朝卡车跑去。有位姑娘坐在卡车后面,膝盖上放了一把班卓琴。罗伯特钻上车的时候,那姑娘开始漫不经心地拨弄琴弦,一阵悦耳的琴声和婉转的歌声飘了过来。卡车缓缓启动,载着琴声和她微颤的歌声离我们远去。
罗伯特朝我挥挥手,我脑海里再次浮现出另一种生活的可能性:坐在卡车后面和班卓琴女孩一起唱歌——尽管我以前从没唱过歌,每次跑调就一笑了之;爬到树上摘苹果。永远平静,永远安生。
一声门响把我拖回现实。无畏派守卫者关上大门,从外面锁上。我下意识地咬了下嘴唇,他们为什么从门外上锁,而不是从里面?看起来他们不是想把别人锁在门外,难道是想把我们关在里面?
我排除了这个想法,因为这着实讲不通。
老四从围栏处走开,他刚刚和一位肩上扛枪的无畏派女守卫交流了一番。“我总担心你会做出什么愚蠢的决定。”他走到离我大约三十厘米远的地方说。
我抱起双臂:“可这对话总共才两分钟而已。”
“我倒不觉得愚蠢的决定因为时间短就会变明智。”他皱了皱眉头,抬手用指尖摸了摸我青肿的眼角。我本能地往后一躲,他依然没有拿开手,歪了歪头叹了一口气:“其实,你可以先发制人,这样会表现得更好。”
“先发制人?那有什么帮助?”
“你的动作够快,如果能在对方有所醒悟之前发动有效攻击,你就有可能赢。”他耸了耸肩,把手放下了。
“我很惊讶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因为你在我唯一的一场格斗中中途离场了。”我小声说。
“我实在不想看到那种场面了。”他回答。
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清了清嗓子:“看起来下一班列车已经到了。翠丝,该走了。”
第十二章 历险摩天轮
我爬上床,深深叹了口气。跟皮特的格斗已经过去整整两天了,身上的瘀青变成了紫蓝色,我也习惯了每动一下就伴随的钻心的痛,行动利落了很多,可要完全恢复,恐怕还尚需时日。
尽管我遍体鳞伤,格斗还是如期进行。幸运的是,这次和我对打的人是迈拉,我要是用手抓住她一只胳膊,她恐怕连拳都打不好。开场还没到两分钟,我打出漂亮的一拳,迈拉应声摔倒,晕眩得厉害就没再站起来。按理说我该有胜利的喜悦,可是打败一个像迈拉这样的女孩有什么胜利可言?
我脑袋刚碰到枕头,宿舍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了,一群人打着手电筒涌进宿舍。我猛地坐起来,头差点儿撞在上面的床板上。我在黑暗中眯着眼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全体起床!”有人吼了一声。手电筒从这人脑后照了过来,照得他的耳环闪闪发亮,原来是艾瑞克!一群无畏者簇拥在他身边,里面有些熟悉的面孔,我曾在基地深坑见过,有一些从来没见过。老四也在人群之中。
艾瑞克的目光转向我,再没移开。我也望着他,忘了周围的转派新生都下床去了,依然呆坐在床上。艾瑞克犀利的眼神盯着我,我也不甘示弱地盯着他。
“僵尸人,你聋了吗?”艾瑞克吼道。我一下子从凝视中回过神来,从毯子下面滑下床。我很庆幸自己习惯和衣而卧,因为克里斯蒂娜只穿了一件T恤,两条光溜溜的长腿露在外面。她双臂抱胸盯着艾瑞克。突然,我特别希望自己在半裸的情况下也敢这么大胆地直视别人,不过我可能永远做不到这一点。
“给你们五分钟穿衣准备,五分钟后务必准时在轨道边集合,”艾瑞克说,“下一轮实地训练马上开始!”
我火急火燎地把鞋套在脚上,瑟缩着身子跟在克里斯蒂娜后面,奔跑在去铁轨的路上。我们沿着基地深坑石壁的通道向上跑,在人群中推推搡搡地越过其他成员,一大滴汗从脖子后面滚落下来。他们看到我们并未露出惊讶的神色,也许已经司空见惯,真不知这些人一周要看多少疯狂奔跑的人。
我们紧跟在本派新生后面到达火车轨道。轨道旁边有一堆黑色的东西,是一堆长枪枪筒和扳机护环。
“我们这是要射击吗?”克里斯蒂娜在我耳边小声问道。
那堆东西旁边看起来像是装弹药的箱子。我稍微往前凑了凑,其中一个箱子上面写着两个字:“彩弹。”
我以前没听过,不过这名字可谓不言自明。我笑了笑。
“每人拿一把枪!”艾瑞克吼道。
我们全都朝那堆东西冲过去。我是靠得最近的,所以抓到了看到的第一把枪,这枪真重,不过我还拿得动,还抓了一盒彩弹,把盒子塞进口袋,然后把枪挂在背上,背带横挎胸前。
“火车什么时间到?”艾瑞克问老四。
老四看了看表:“随时。你哪辈子才能记住火车时刻表啊?”
“有你提醒,我干吗要记那玩意儿?”艾瑞克推了一下老四的肩膀。
我隐约看到左边远处有几道氤氲的光圈,光圈越来越大,光亮越来越强,亮光照到老四侧脸上,在颧骨下边勾出一小片微弱的阴影。火车来了。
老四头一个跳上车,我跟在他身后,破天荒第一次没等克里斯蒂娜、威尔或艾尔。当我在火车边大跨步准备跳进车厢时,他转身伸出一只手,我抓住他的胳膊,他把我拽了上去。原来他小臂上的肌肉也那么结实,轮廓分明。
我迅速放开他的手,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走到车厢另一边坐了下来。
人一到齐后,老四发话了。
“我们会分成两队来夺旗,每队有人数相等的成员:本派新生和转派新生混合组队。一支队伍先下车,找地方藏好自己的旗子;然后第二支队伍下车,同样藏好自己的旗子。”车厢突然摇晃了一下,老四抓住车门把手站稳,“夺旗比赛是无畏派的传统,因此,我建议大家认真对待,不要掉以轻心。”
“赢了能得到什么?”有人喊了一声。
“这听起来不像是无畏者会问的问题。”老四扬了扬一边的眉毛,“当然了,你会得到胜利。”
“我和老四是你们的领队。”艾瑞克说着看了看老四,“我们先分一下转派新生吧。”
我把头往后一仰:如果让他们来选,我肯定是最后一个被选的。我有这种预感。
“你先来。”老四对艾瑞克说。
艾瑞克耸耸肩:“爱德华。”
老四斜倚在门框上点点头,月光让他的眼睛明亮了很多。他朝转派新生人群快速扫了一遍,想也没想就说:“僵尸人。”
窃笑声立刻传遍整个车厢,我的脸一下子烫起来,不知是该对嘲笑我的人生气,还是该为他第一个选我而受宠若惊。
“你要证明什么?”艾瑞克那标志性的假笑又出现了,讽刺地说道,“还是说,你只选弱的,这样如果输了就可以怪在她头上?”
老四耸耸肩:“差不多吧。”
生气,我当然应该生气。我怒视着自己的双手。不管老四的策略是什么,它都基于一个想法:我比其他的新生要弱。这让我觉得嘴里有种苦涩的味道。我要证明他错了,非得证明不可。
“该你了。”老四说。
“皮特。”
“克里斯蒂娜。”
这个有违他的策略。克里斯蒂娜可不属于弱的一拨。他究竟要干什么?
“莫莉。”
“威尔。”老四咬了咬他的小拇指。
“艾尔。”
“德鲁。”
“最后一人是迈拉,所以她跟我。”艾瑞克说,“接下来是本派新生。”
一选完我们这些转派的,我就没再听了。此刻我心中满是疑惑:如果老四不是想通过选弱者来证明某些事,那他意欲何为呢?看着他所选的人——我们有什么共同点吗?
等本派新生选择进行到一半时,我突然眼前一亮。明白了,除了威尔和其他几个人,我们都体形相同:肩膀窄、骨架小。再看一眼艾瑞克的队员,他们又高又壮。就在昨天,老四还说我行动敏捷。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我们所有人都比艾瑞克那一队要快,这可能很有利于夺旗——尽管以前没玩儿过,但我也知道,这场游戏比试的不是蛮劲,而是速度。我捂嘴一笑,艾瑞克的确比老四无情,但老四更聪明。
选完队员后,艾瑞克又堆起一脸假笑。
“你们那一队可以晚出发。”他说。
“不用关照,”老四回道,还微微一笑,“你知道我不靠这个来赢。”
“不,你们一定会输,不管你们什么时候出发。”艾瑞克边强调边轻轻咬了咬嘴上戴的一只唇环。“既然不领情,就带着你的瘦猴子们先走吧。”
我们都站了起来。艾尔抛给我一个绝望的眼神,我回给他一个希望可以安慰他的笑。如果威尔、克里斯蒂娜、艾尔和我必须有一人要和艾瑞克、皮特、莫莉这种人同队,艾尔还算最佳选择,他们通常不太招惹他。
火车快要开到地面高度了,我决心跳下去时用脚着地。
就在准备跳时,有人推了我一把,我差点翻出车厢跌下去。我没有回头去看是谁——莫莉,德鲁,还是皮特——是谁都无所谓。在他们再次下手之前,我跳下去了。这次,我对火车带来的冲力已经有准备了,先跑了几步,这样既可以缓冲一下,还能保持平衡。一股野性的快感突然充斥着全身,我不禁笑了。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成就,但它让我感觉自己像个无畏派了。
一位本派新生拍了下老四的肩,好奇地问:“上次你们那队胜出的时候,旗子是藏在哪里的啊?”
“告诉你有违训练的精神,马琳。”他冷冷地说。
“别这样嘛,老四。”她嗲道,伸手抚摸着老四的胳膊,充满挑逗意味地笑了一下。老四却丝毫不为所动,一把推开她的手。看到这儿,不知为什么,我发现自己发自内心地笑了。
“海军码头。”另一个本派新生突然大喊道,我打量了他一番,个子很高,有着古铜色的皮肤和黑眼睛,帅气逼人,“我哥就在胜出的一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