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同人)[越苏]白鹿-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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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苏不敢跟在小路中间,遇上雪里啄食的小雀,也生怕它告诉了陵越。
他扶在树干上,半个身子掩在树后,望陵越走出好远,才在林子里快跑一阵,停下,又望,这么时快时慢,没多久,就上气不接下气。
靴子丢在半路了,他怕踩出咯吱咯吱的雪声。
光脚在雪里跑了一会,才知道雪下是结冰的小草,是干枯的树枝,有好多不知名的疼,划得脚心都是血,又跑了一会,冷,就把所有的疼都冻住了。
陵越停了一步,回身,往来路望了一眼,林间一片白,只有红红的夕阳挂在空枝上,他整一下肩上的弓箭,又走下去。
苏苏靠在大树背后,捂住心口,提住气,好一会才放下,忍不住笑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入夜了。
这林子真大,苏苏长这么大,从未走过这么远的路,脚上的冷,一直冻到膝头,腿不听使唤,不时跌上一跤,腿划破了,却不知道疼。
陵越转身,在静静的冬夜林下,立了许久,终于唤了一声,苏苏。
是苏苏么?他向树林问。
苏苏站在黑暗里,咬住牙,抿住唇,没吭声。
他想得好好的,陵越哥哥去哪,苏苏就去哪,等他睡着了,他和他一同睡,等他醒了,他就躲起来。他不知道,这样还能跟多远。
陵越点上了提灯,把林子照得昏黄,苏苏觉得身上暖和。他不知道,狩猎人夜行时,是从不点灯的。
又走了不远,陵越找了一片林中空地,倚在树下坐,生起火来,林子里更亮了。
苏苏隔了十几步,背向陵越,也倚树坐下来,他听见柴禾烧得正响,呵了呵手,过一会,就回头望陵越一眼。
陵越一只手搭在膝上,坐了一会,他觉得,苏苏就在附近,但他不敢四下望,怕吓到苏苏不来烤火了。
僵持了一会,陵越听到身后,有了一点动静。他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
苏苏一步,又一步,悄无声息地走到火旁,他看见了陵越安睡的脸,映在跳动的火光里,好看得不敢认。
苏苏眸子亮亮的,看了许久,忘了怕他醒来,伸出手,在他脸上摸了摸,又凑上去,在他脸上,亲了亲,又在唇角亲了亲。枕在他怀里躺下了。
陵越搂住苏苏的肩,下巴在他头上蹭了蹭,苏苏一吓,忙抬头,见他还在睡,才安心蜷住身子,火堆的暖,从脚尖沿小腿,缓缓缠上来,他很快睡着了。
一暖过来,腿上的伤口就醒了,也把苏苏生生疼醒,他一抬起眼眸,就对上陵越望他的目光,陵越正抱他在膝上,他的腿和脚,用一方小毯裹了起来。
苏苏记起很小的时候,他站在湖堤上,和湖上打舟的婆婆挥了挥手,她没看见他,母亲却生了气,把他在小屋里关了三天,他真怕陵越也那样生他的气,他说,陵越哥哥,我……
陵越把手指点在苏苏唇上,说,嘘。他说苏苏,我们回家。
苏苏惊了惊,陵越洒了一把雪,熄了火堆,把他抱起来,往回走。苏苏心中又惊又喜,他靠在陵越肩上,偷偷地笑。
那一条,苏苏走得很长,很长的林间小路,并不那么远,陵越那天去时走得很慢,回时走得很快,夜深,他怕苏苏着凉,一路和苏苏说雉什么样,狸什么样,不许他睡着。
苏苏欢喜还来不及,又哪里会困。
待回到小岛上,月亮正向西沉去。陵越把水烧暖了,给苏苏清洗了伤口,催他睡下。
他要去找夏天风干的曼陀罗花,煮成花汁,敷在他伤口上止疼。
可是苏苏全无半点困意,裹着被子坐在床上,一个劲儿问陵越哥哥,你还走么,天亮就走么,明天就走么,那后天走么?
陵越不知答了多少个不走,不走,不走,苏苏不听,他说睡了,陵越哥哥就走了,所以他不睡。
陵越给苏苏问得词穷,索性将一把曼陀罗花抛在桌上,吹灭烛火,解衣落帐,和苏苏又好了一回。
苏苏乍一失而复得,小小的心里满是欢喜,没半点遮拦,搂住陵越哥哥,又亲又咬不知轻重。陵越让他诱惑了,哄着他由着他,不知怎么疼才好。
两人这么一边没分没寸的闹,一边难舍难分的认了真,直至夜尽方罢。这半宵光景,又是一榻盛不住的温存。
是他们第二夜了。
天白时,巫女来小岛上,送了粥食并几样用度。隔窗见床边地下散了衣衫,小帐半掩之中,隐约还有絮语,低低的,倦倦的,有问,有答,渐渐的,悄无声息了。
巫女知是两个孩子有了夫妻之爱,不忍打扰,把一干物事就搁在窗下。又忧又喜,回寨中禀报休宁去了。
苏苏昨日在雪里走了半天,又是一夜不眠,这回安下心来,一觉睡到了午后时分。
陵越醒了,却不敢轻动,他想着心事,把苏苏拥在怀里,看着他一枕梦好,像抱了一捧才蒸上的菱角糕。
等苏苏缓缓抬起眸子,恰见陵越冲他笑了。
你还好么?陵越问。
苏苏点头,又回问他,你也还好么?
陵越说苏苏,我很好。
两人在一床暖裘下,未着寸缕地拥着,苏苏受伤的腿还护在陵越手中,他把它扣在腰际,掌心轻轻摩挲,凑过去,在苏苏唇上吻住了,又喃喃低语一句,只是,想你。
苏苏搂住陵越的脖子,小心回吻过他,说,陵越哥哥,我也想你。可是,什么是想?
陵越把枕边苏苏的手握过来,在指间扣住了,他说,这样,就是想。
那天两人沐浴更衣,你一勺我一勺喂了几口清粥小菜,待曼陀罗花煮好,已是日落时分。
苏苏脚上十几处伤,疼得沾不了地,陵越把他抱在床沿,用蘸了花汁的手帕,涂在他的伤口上,一面涂,一面吹,不时抬一抬头,问他可疼,苏苏只咬住牙,一个劲儿摇头。
等苏苏好了,和陵越哥哥一起,到陵越哥哥的族寨中去生活,好么?陵越问。他涂好了药,用干净的麻布,把苏苏的脚轻轻缠上。
我能去么?苏苏问。
陵越笑了,说,我带你去。
他和苏苏说了一个名字,那是教他狩猎的人,他的师父,紫胤。
紫胤,是族中独一个会占卜的人,陵越很小的时候,师父问他,是学狩猎,还是学占卜,陵越选了狩猎,一点也没犹豫。
他和苏苏说,也许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以后有一个人,会和师父学习占卜之术。
苏苏听得入了迷。
苏苏,让我回族寨一趟,求师父收你为徒,教你占卜,好不好?
以后,你就是族里,师父之外独一个会占卜的人,你再也不用躲起来,也没有人敢欺负你。苏苏和陵越在一起,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苏苏不知占卜是什么,他只知道,陵越哥哥的办法,是很好的。
三天。师父允了,我就回来接你。
苏苏笑了,点头说好。
涂了曼陀罗花汁的伤口不疼了,可这药也让苏苏泛起困来。
陵越把他扶到枕上,给他掖好被子,坐在床边,又讲了很多邻寨的事。
他说邻寨,族人成婚的时候,穿的是火红的衣裳,新娘子颈上,是挂银锁片的,头发上,栖银孔雀,垂红珊瑚,坐桂木斫的车,车上满是桂花,栀子花,玉兰花。
到时候,苏苏也穿火红的衣裳,让陵越哥哥娶一回,可好?
苏苏说,好。他还是问,你真的回来接我么?
陵越望了苏苏一会,从箭壶里,取了一支箭,又怕伤了苏苏,把箭镞用手帕包好,安放在他枕边,那是狩猎人的信物。
苏苏迷迷糊糊睡着了,他记得陵越走时说的话,他在他眉心吻了一下,说,苏苏,这是我最后一次离开你,以后,我们就再也不分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章五
陵越走了一日一夜,到寨中,又是天色向晚。
寨子依山而上,山间嬉闹的孩子见了他,纷纷围上来,又是叫哥哥,又是问个不住,喜得好像过年一般。大人只远远看着,窃窃私语。
有寨中掌祭长老的亲信,一见这光景变了脸色,匆匆转身禀报去了。
紫胤住在西边青崖上,穿桑林,过小溪,有一片竹篱围的小院。
去岁冬末,陵越曾深夜上山,为师父献来兽骨和一束药材。
几个寨子的掌祭长老一直怀疑苏苏的身份,当师父的担心,徒儿让人押到神前责问,别时有话,以后不许再来。
这天傍晚,紫胤又听见足音,和篱门吱呀。
陵越半跪在竹帘外头,抚肩而礼,唤他师父。他心中所求,紫胤已经知晓。
他走到小院中,目光落向陵越眉心的伤,看了许久,才说,我答应你,但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陵越抬头,惊讶,又喜悦。
师父却说,从今以后,陵越与苏苏,再不相见。
陵越坐在石阶上。师父已走远了。
他和苏苏说好的,三天后回去接他。那是他们的第一个约定。他想着苏苏得到他的许诺,安心睡去的样子。
怔了一会,才看见身畔,有一丛狗尾草,已是枯黄了。他拔下一捧,摘去枯叶,只留下长长的,毛茸茸的草穗。
三根狗尾草并在一块,搭过来,又搭过去,编到草穗就不编了,两根草穗是耳朵,余下一根绕上去,打个结。又取了三根,搭过来,再搭过去。
陵越就这么,编了一对草兔子。是黄兔子。
初夏的时候,陵越给苏苏编过一对绿兔子,两人一人手里举一只,晃来晃去,演过一个狩猎人捉到小兔子的故事。
小兔子说,哥哥,怎么不捉我了?
狩猎人说,因为小兔子长得好看。
那你怎么不带我回家?
因为小兔子是自由自在的。
我还能见到你么?
能的。
你还能认出我么?
能的。
下次,你来捉住我,好不好?
我会捉住你,再放了你。
那你什么时候带我回家?
等小兔子想回家了,我就带你回家。
陵越忆起那时,两人坐在湖边,苏苏曾依偎在他怀里,一字一句编台词,说得不好,又要重来,他低头,笑了笑。
他站起来,穿过堂屋,绕过竹屏,走到他住过的那间小屋,推开门。
诸般物事,悉如旧时,想是师父常来打扫。他把那对草兔子,摆在书案上。
四下里看了看,墙上挂了一只羊头骨,那是他头一回出猎,打到的第一只猎物,他走过去,端详一会,把它摘下,藏入木箱。
师父答应了收苏苏为徒,这间小屋,以后就是苏苏的了,他怕羊头骨吓着苏苏。
角落里有一面铜镜,他俯身,在上头呵了一口气,抬袖,把它擦得更亮,苏苏的湖心小岛上没有铜镜,他那么好看,自己却从不知道。
纸笔,灯烛,杯碟,还有梳子,帕子,件件放到和小岛上的小屋里一样的地方,他看得出,苏苏不怎么喜欢那间小屋,不知他会不会喜欢这里,但他知道,苏苏来了,一定想家。
他铺好被褥,想着苏苏睡在这里的样子,在床畔闭目小坐了一会,就起身走出屋子,轻阖上门,像是怕吵醒屋中的人。
夜色方合,竹篱外,是漫漫火光。
上山时,陵越就知道,有人不远不近跟着他,他没有回头,一步一步走得很稳。
这时,小院外头火把烈烈,一百支箭已搭上弓弦。
掌祭长老派了亲信,是来问个明白的。知而不报,是欺蔽神明,论罪,当有万箭加身。
这是师父的小院,无人敢闯,可是,陵越走了出去。
他不能让苏苏以后的家,染上血和火的味道。
紫胤是为了保住两个孩子的性命。
他听师父的师父讲过,不知是族中第几位族长,曾在水边许下一愿,她和丈夫,向河水献上了眉心之血,祈求灵河为族人化生一位贤明的新主。
许愿之后,两人在神前饮鸩,执手相拥而终。十个月后,小小的族长就从水中出生。
紫胤站在女娲石像下,他说化生之法,是要以命抵命的。如今这两个孩子成了夫妻,眉心又刺下了血痕,心愿已许,只怕这一愿,会耗尽他们的命数。
紫胤携来了陵越的弓,狩猎人的弓,是日夜不离身的,除了死亡。他让休宁把这柄弓交给苏苏。
休宁明白,紫胤是想苏苏以为陵越死了,也好断了念头,他们不再是夫妻,这化生之法,就算破了。可是,苏苏明白么?
陵越走后,苏苏不再说一句话,也不肯吃一口东西。
早上,他穿成一个小小的狩猎人模样,在屋后练射箭。他不舍得再朝稻草人射箭了。
稻草人,是陵越哥哥扎的。它的肩上,臂上,腿上都受过伤,有几处稻草断了,绽出来,成了合不拢的伤口,稻草人一定很疼。
苏苏扶它倚在篱边,搂住它的身子,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