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罗博士的岛-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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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只海鸟开始为一些搁了浅的宝贝争斗了起来。
一会儿,从围场后面的远方,我听到了开枪的声音。随后是长长的寂静,接着又是一声枪响。随后又传来了越来越近的嚎叫声,接着又是一段沉闷可怕的寂静。我开始不停地往坏处想,这使我感到非常苦恼,说话间,就在附近又突然响了一枪。
我走到围场的拐角处,大吃一惊地看到了蒙哥马利,只见他的脸色绯红,头发纷乱,裤子的膝盖也被挂破了。他一脸极度惊慌失措的神色。身后,垂头弯腰地跟着兽人姆令,只见他的下巴上满是一些不祥之兆的棕褐色的污点。
“他回来了吗?”他说。
“莫罗?”我说,“没有。”
“天哪!”蒙哥马利气喘吁吁地,几乎是在抽抽噎噎地喘着气。“进屋去,”他扶着我的胳膊说,“他们简直疯了。他们全都疯了,到处冲来冲去。到底出了什么事呢?我不知道。等我喘口气再告诉你。白兰地,在哪儿?”
他一瘸一拐地走在我前面,进了屋子,坐在躺椅里。姆令一屁股就坐在了门口外边,像狗一样地喘起气来。我给蒙哥马利拿来了白兰地和水。他坐在那里,两眼发直地呆视着前方,渐渐地不喘粗气了。过了几分钟,他开始对我讲起了所发生的事。
他尾随着他们的踪迹,追了一程。起初寻迹辨踪,非常容易,因为他们走过的路上,灌木丛和草都被踩倒或折断了,还有被扯碎的山豹身上绷带的白色碎布片,间或还可看到灌木丛枝叶上染着的血污。
可是,就在我曾经看到兽人啜水的小溪那边。因为遍地是石头,蒙哥马利失去了他们的踪迹,于是他呼喊着莫罗的名字,漫无目的地向西边奔去。那时,姆令已经拿着把发亮的斧头来到了蒙哥马利的身边。姆令对于山豹事件毫无所知,他一直在伐木,是听到他的叫喊声才来的。他们俩一起边喊边走。两个兽人跑来蹲在灌木丛中向外窥视着他们。他们那种举态表情和偷偷模摸的样子,蒙哥马利过去从未看到过,所以这次把他吓了一大跳。他朝着他们高喝了一声,他们自觉有罪地跑掉了。以后他又站在那里喊了半天,后来又举止不定地转了一阵,才决定去到兽人们居住的洞穴去看看。他发现峡谷那里空无一人。
这时,他越来越惊慌失措了,开始折回原路。不一会儿,这回他亲身遇见了我初到岛上的那天晚上曾经看见大跳其舞的那两个猪人,只见他们嘴边满是血污,处于一种极度兴奋的状态。他们辟开茂密的羊齿丛叶跑来,一眼看见了蒙哥马利,猛然止住了脚步,露出了一脸凶气。
蒙哥马利手足有些发抖地抽响着鞭子,他们立刻朝着他扑来,过去没有一个兽人胆敢如此。蒙哥马利一枪打穿了一个家伙的脑袋,姆令纵身扑到了另一个猪人的身上,两个滚打成了一团。
姆令一下把那个猪人压在身下,一口就咬进了他的喉咙。当这个猪人在姆令的抓握之中乘死挣扎时,蒙哥马利也给了他一枪。他费了好大劲才引着姆令一起又上了路。
这样,他们就急急忙忙地赶回到我这儿来了。在路上,姆令突然冲进一处密林,撵出了一个小个子的豹猫人,这家伙也是满身血污,一只脚受了伤,跑起来一瘸一拐的。这个畜牲还没跑远,因为被穷追而陷入绝境,竟做困兽之斗,凶野地转过身来。蒙哥马利,我想是有些粗暴鲁莽地开枪打死了他。
“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我说。
他摇了摇头,又求救似地抓起了白兰地。
第十八章找到莫罗
看到蒙哥马利吞下第三杯白兰地后,我毅然地出来干预了。他已经有七分醉意了。我对他说,此时莫罗一定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否则他早该回来了,我们应该搞清楚这场大灾难的究竟。蒙哥马利提出了一些不堪一击的反驳,最后还是同意了。我们拿了些吃的,随后我们三个就出发了。
也可能是因为当时我的精神十分紧张,就是直到现在,那天下午我们老人热带灼烫的静寂之中的情形,仍然历历在目,姆令走在头里,耸着肩,一路上东张西望,随着一阵阵的惊恐,转动着他那奇特的黑脑袋。他手无寸铁,在和猪人遭遇时,他把那把小斧头失落了,需要战斗的时候,牙齿就是他的武器。蒙哥马利,手插在衣袋里,垂头丧气,磕磕绊绊地跟在后面,因为我拿走了白兰地,他酒醉迷糊地直到那时还对我绷着脸。我的左臂吊在吊带上——幸亏是左臂——,右手提着手枪。
我们选择了一条穿过岛上荒野密林的羊肠小路,向西北方向走去。刹时间,姆令停住了脚步,一动不动地、小心提防地观望着。蒙哥马利几乎撞在他身上,随之也停了下来,接着我们侧耳细听,听见了透过树林传来的说话声和脚步声离我们越来越近。
“他死了,”一个深沉颤抖的声音说道。
“他没有死,他没有死,”另一个声音快嘴快舌地说。
“我们看见了,我们看见了,”好几个声音说。
“喂!”蒙哥马利突然喊道,“喂,谁在那儿!”
“混蛋!”我握紧了手枪骂了一声。
刹时一片寂静,随后在交织缠绕的草木之中,一开始在这里,接着又在那里,传来了刷拉拉的响声,转眼闪出了六张脸孔,都是一些焕发着奇异光彩的奇特面孔。姆令的嗓子里冒出了一声咆哮。我认出了其中的猿人——我的确已然能够辨别出他的声音了——,还有曾经在蒙哥马利船上见过的两个裹着白布、棕褐脸色的家伙。和他们在一起的,还有两个斑驳花色的兽人和那个诵说法律、弯腰缩肩、吓人的灰怪物。灰怪物的一缕缕灰发垂在脸颊上,重重的灰眉毛,一绺一绺灰毛从头顶的中间分开,又浓又密地盖在他那斜脑门上,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没有脸的庞然大物。他从密林之中用那双奇怪的红眼睛,好奇地瞧着我们。
有好一会儿谁也不出声。过了一会儿,蒙哥马利打着嗝说道:
“谁说他死了?”
猿人自觉犯了错儿似地看了看灰发怪人。
“他是死了,”灰发怪人说,“他们看见了。”
对于这支小分队来说,无论如何是没有什么危险的。他们看来又恐惧害怕,又迷惑茫然。
“他在哪儿?”蒙哥马利说。
“那边,”灰发怪人指着方向。
“现在还有法律吗?”猿人问道,“还必须这样和那样吗?他真的死了吗?”
“还有法律吗?”缠裹着白布的兽人重复地问道。
“还有法律吗,你另外那个拿着鞭子的?他死了,”灰发怪人说。
他们都站在那里盯着我们。
“普兰迪克,”蒙哥马利转过头来用一双迟钝的眼睛看着我说,“他是死了——很明显。”
在这一番谈话的过程中,我一直站在蒙哥马利的身后。我开始领会到他们是怎么回事了。我突然跨上一步,站在他的前面,提高了嗓音说道:
“法律的臣民们,”我说,“他没有死。”
姆令转过一双锐利的眼睛瞪着我。
“他变化了他的形状——他变化了他的身体,”我继续说下去。“你们一时将会看不到他。他在??那里”——我向上指着——“他在那里仍然能监视着你们。你们不能看见他,可是他却能看见你们。不要亵渎法律吧。”我直视着他们。他们都畏缩了起来。
“他是伟大的,他是贤明的。”猿人一边说着,一边在密林中畏惧地向上窥望着。
“还有另外那个家伙呢?”我追问道。
“那个混身流血,一边跑一边尖叫抽泣的家伙——他也死了。”灰发怪人说着,还在凝视着我。
“那很好,”蒙哥马利哼哼地说。
“拿着鞭子的那个人,”灰发怪人开口说道。
“怎么?”我说。
“说他死了。”
可是蒙哥马利到底还是酒醒得足以能够理解我之所以否认莫罗身死的动机了。
“他没有死,”他慢慢地说。“根本就没有死。和我一样都没死。”
“有一些人,”我说,“触犯了法律。他们要死的。有几个已经死了。他的遗体在什么地方,现在指给我们。他把躯体遗弃了,因为他不再需要它了。”
“在这边,走到大海里的人,”灰发怪人说。
在这六个兽人的引导下,我们穿过纷乱的羊齿叶、蔓草缠枝和树茎,向西北走去。不一会儿,从茂密的枝叶中传来了一声嗥叫和哗啦啦的响声,只见一个粉红色的小矮人尖叫着从我们身边冲了过去。后面有个凶猛的怪物穷追不舍,这个满身血污的家伙还没来得及止住他飞快的脚步,就几乎冲进我们人群里了。
灰发怪人一跃,跳到了旁边;姆令大吼一声,向他扑去,但是被猛然一击打倒在一边;蒙哥马利开枪不中,低着头,举起双手,转身逃去。我也开了枪,可是这家伙还在向前扑来,我又直对着他的丑脸开了一枪。我看见他的眼、鼻、嘴??眨眼间都不见了。他的脸却还在步步逼近。可是他却从我身边冲过,一下抓住了蒙哥马利,并且紧抱着他,一头栽倒在他的身边。这个家伙在临死的痛苦之中,还四仰八义地紧紧地把蒙哥马利揪住,压在他自己的身上。
我发现身边只剩下姆令、那头死了的畜牲和趴倒在地下的蒙哥马利。蒙哥马利慢慢地坐起身来,像喝醉了似地瞪着身旁粉身碎骨的兽人。这一下可让他酒醒了大半,他爬了起来,不一会儿,我看到灰发怪人穿过树林,谨慎小心地走了回来。
“看见吗,”我指着那头畜牲的尸体说,“法律不是还存在吗?这就是违犯法律的下场。”这个怪物凝视着尸体。
“是他送来了天火杀死的,”他以深沉的嗓音说道,背诵着仪式的部分诵词。
其他几个兽人围了过来,隔着一段距离呆望着。
我们终于走近了小岛的西端,碰到了山豹的被撕咬得残缺不全的尸体,他的肩胛骨被子弹打得粉碎。再向前走了大约二十来步,终于找到了我们所要寻找的人。他脸朝下,躺在一片藤从竹林中被踏平了的空地上。
他的一只手几乎齐腕被切断了,银灰色的头发浸湿在血泊中。脑袋被山豹的镣铐砸得七凸八凹,身子下面,被折断了的藤竹上染满了血迹。我们没能找到他的手枪。蒙哥马利把他翻过身来。
在七个兽人的帮助下——他的块头可真不小——走走歇歇,我们把他抬回到围场。那天夜色朦胧昏暗,有两次我们听到了一些看不见影子的家伙狂嗥尖叫着从我们这一伙人的身旁响过,还有一次看见那个粉红色小树懒似的家伙突然闪了出来,轻视着我们,随后又消失了。但是我们没有再受到袭击。在围场的门口,我们的兽人伙伴,姆今,离开了我们,和另外几个兽人走了。我们把自己锁在围场的屋里,然后又把莫罗被砍得血肉模糊的尸体抬到庭院里,把它放在一堆木柴上。
我们随后走进试验室,把我们能找到的一切有生命的东西,全都结果掉了。
第十九章蒙哥马利的“公假日”
我们干完了这件事,洗净,吃过饭以后,蒙哥马利和我走进我的小屋里,第一次严肃认真地议论起我们的处境来。那时已将近午夜,他几乎已经清醒了,但是心绪十分烦乱。他很奇怪地一直是处于莫罗个性的感化之下,我猜度他可能从来没有想到过莫罗会死掉。他在岛上度过的单调无聊的十多年中,已经成为他的一部分脾性的这些习惯,随着这场灾难突然崩溃了。他含糊失神地说着话,答非所问地回答着我的问题,彷徨在一些笼统的问题里茫然若失。
“这个鬼世界,”他说。“简直是一塌糊涂!我根本就没有享受过人生的乐趣。我不知道真正的生活什么时候才会开始。被保姆和教师随心所欲地欺吓了十六年,在伦敦又刻苦攻读了五年医药学——吃食粗劣,住处破烂,衣衫褴褛,行为卑鄙——多么大的失策——我几乎不知道还存在着更好的事物,接着就慌慌忙忙来到了这兽人岛。在这儿已经十年了!这一切又都为了什么呢,普兰迪克?我们难道是孩子们吹的肥皂泡吗?
应付这样疯狂的胡话是很困难的。
“现在我们不得不考虑的,”我说,“是如何从这个岛上逃走。”
“逃走又能有什么好处?我是个被遗弃的人。我能加入到什么地方去呢?你当然是没有问题了,普兰迫克。可怜的老莫罗!我们不能把他甩在这儿,让那群家伙去啃他的骨头。可事实上??再说,这些兽人们比较象样的那一部分,谁知道结果又将如何呢?”
“嗯,”我说。“明天正好。我一直在这么想,我们不妨把那些柴火堆成火葬的柴堆,把他的遗体——还有其他一些东西火化掉??可是兽人们将会怎么样呢?”
“不知道。我料想那些用食肉猛兽合制而成的兽人,迟早会做出蠢事来的。我们没法把他们全体都杀掉。你说行吗?我想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