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血 (又名 白石街)-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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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芝兰转着小瓷酒盅，兴致高涨。刚才接二连三紧张刺激的场面令她瞠目结舌心跳加快，热血涌到脸上。她摸摸发烧的脸，蔡二掀翻桌子的镜头还在眼前播映。闺房外的世界真是危险又新鲜！她偷眼打量成熟聪慧的兰嫂，此刻又觉得她和蔡二真像一对《新龙门客栈》里的浪漫情侣。她扫一眼和倪副史碰杯的唐淇蘥，觉得自己也够勇敢和浪漫。
“阿海，我请你和蒙克船长还有琳娜明天一起去我家作客！”
她呡一口酒。这酒阿海早给她倒上了，可她刚才一直不好意思喝。
第四章 岛主大会
第十三节 蒙克兄妹
岛主续任授牌仪式和族人代表参加的首届岛主联席会议在天后宫举行。唐淇蘥大早起来握一本《昭明文选》到后花园诵读。他翻到《汉赋》章目就着杨雄的《西京赋》摇头晃脑在小径上踯踽。他专好这种辞句铺排繁复的文体。他自小入私塾就养成晨诵的习惯，多年来积习成瘾刮风下雨也从不间断。风雨天他站在假山旁亭子里反而愈见精神，对着风雨虹霓做完早课。钟茗扶着老夫人过来了，唐淇蘥迎上去。“蘥儿啊，我在前院就听到你读书了。”钟茗看看少爷笑，她劝过几次让他梳了头洗了脸再出来念书，可少爷就是不听，说那样会散了睡一夜养成的混屯挥朴之气，反给她说了一通道理。“快到前面去吧，用了早饭跟你爹去开会。”老夫人很怜惜孙儿。
族人代表都聚在天后宫后头的大屋里。苏崧曰陈栻一坐在前头右手，各家族人零零散散在后边唠闲嗑。苏崧曰不大自在，觉得人家在说自己。狮子着火的事引起岛上人各种猜疑。乡正坐在前头向苏崧曰探探身，“苏公，芝兰小姐在台子上真是光艳照人啊！”陈栻一皱皱眉瞥一眼少颗门牙用词不当的乡正。乡正又眨眨老鼠眼，“石介贤侄的狮子更是让人大饱眼福！”苏家老掌柜正被老米缠住火不是笑不是，唐世贞带儿子进来。岛主环顾会场，“诸位早到了？”父子二人左上首落座。“人早齐了！我们等半天了。快开始吧！”乡正站起来。唐世贞不以为然的笑笑，他很能原谅这个自幼失学不善表达自己情感的米氏族人。
阿海在兰嫂酒馆一觉睡到日头三杆，太阳明晃晃的照到脸上。一骨碌爬起来，光着膀子去漱洗。店里早来了客人。兰嫂在后院忙活，见阿海光着膀子出来一愣跟着笑起来，阿海脸上一副孩子般天真神气，兰嫂简直不敢相信就是昨晚那个打扮古怪的年轻人。兰嫂从缸里舀水他扎着脑袋呼噜呼噜洗几把，又让舀水冲后背，水顺着脖子流下来，一块雀卵大小的玉坠在他胸前晃悠，他左肩上有一块黑色胎记。阿海换件衣裳吹着口哨兴冲冲出了酒馆去码头接蒙克和琳娜。船长兄妹划着小艇靠了岸，三个人说着笑着沿着一条乡路朝北走。
小鸟在芭蕉树上唱歌，水田一个村姑在放牛。“哇，好美呀！”琳娜蹦蹦跳跳。蒙克船长也是欢心鼓舞。兄妹俩在海上航行三个多月终于到达终点。在岔路口，琳娜指指西边树丛掩映的飞檐斗拱，“我们去那边看看。”三个人走到跟前，阿海抬头见檐下一块横匾上四个金字“唐氏宗祠”，镏金的宋楷镌刻在黑底木匾上。心中一震。钟老爹正出来关上祠堂门。他见着阿海他们，满腹狐疑。“老爹，这是唐家祠堂吗？”钟老爹手往上头一指没说话。“是唐世贞家的？” 钟老爹一瞪眼，“你是哪里的？怎敢擅提岛主名讳！”“随便打听打听”“不干的事还是少打听！”钟老爹挂上大锁往西面去天后宫开会，他都迟到了。
阿海蒙克琳娜站在一座灰砖雕檐门楼前，临街小铺挂着“苏氏商铺”幌子。琳娜好奇的就迈步进去。毛石介右胳膊打着绷带吊在胸前，正坐在柜台前愁眉苦脸。见一个洋女郎走进来吃了一惊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后面又跟进来两个，“你们这是……”毛石介看三人打扮古怪。“请问这是苏芝兰小姐家吗？”阿海问道。“是啊！你们要买什么？”“苏小姐请我们来作客。”后门外一阵脚步响，一个眉眼清朗扎大辫子的姑娘一撩门帘进来，“阿海你们来了！”阿海看了半天才认出是苏芝兰。“快进来吧！”苏芝兰一揭柜台横板，让他们从后门进院。怄氏从上房出来，见小姐领三个陌生人进院就在石阶上站住，她看着他们走进东厅房。毛石介跟出来，怄氏下台阶过去，“小姐怎么请这么几个怪模怪样的人到家里来？”
苏芝兰吩咐阿彩给客人倒茶。琳娜坐在苏芝兰身边一把抓住她的手，“苏小姐，刚才我都没认出来你。”“我们小姐啊，一年总有那么几回让人认不出来。”阿彩笑道。苏芝兰知道她是在撇风凉话也不理会。琳娜看着苏芝兰，“芝兰小姐，你打扮得真漂亮！我只在画上见过东方女性是什么样子。”苏芝兰今天穿着一件斜襟粉红碎花绣衫。琳娜对苏芝兰的两根大辫子尤其称道。
“苏小姐，我是不是先去拜见令尊大人？”阿海不坐。“我爹去天后宫了，一会就回来。”
第十四节汤姆和杰克
话说蒙克船上的非洲胖厨娘玛莱妮看船长带着妹妹去岛上作客，气哼哼的喊来汤姆和杰克，“一个多月都没吃到新鲜牛肉了，你们俩去岛上买点，还有蔬菜水果什么的捎点回来。”汤姆和杰克昨天晚上就巴不得去岛上潇洒一下，现在厨娘派自己上岛采购高兴的手舞足蹈。汤姆一把抢过玛莱妮妈妈手上的碎银子跑到船舷边放小艇。
两人划着小艇靠了岸，说着笑着沿着一条乡路朝北走。小鸟在芭蕉树上唱歌，水田一个村姑在放牛。“哇，好美呀！”汤姆蹦蹦跳跳。杰克也是欢心鼓舞。兄弟俩在海上航行三个多月终于到达终点。
两个人急不择路踩着田埂猎豹般扑向水牛。大牯牛挥着拂尘赶蚊子。“美丽的姑娘！”汤姆叫一声。九姑吓一跳，回头见一黑一白两个番鬼正朝自己呲牙，警惕的攥紧树枝。
“你真美！”黑鬼眯缝着眼，“你的牛卖吗？”
九姑慌忙用树枝抽了一下牛屁股，赶着牛就想回村。汤姆追上去伸开双臂拦住九姑的去路，九姑低头打算从旁边过去。
“她不好意思了！她要回家。姑娘你们家都有什么人？”杰克在后头扮个鬼脸。
九姑又恼又羞又怕。黑鬼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九姑一甩开撒腿就跑，汤姆看看杰克耸耸肩。
在岔路口，汤姆指指西边树丛掩映的飞檐斗拱，“我们去那边看看。”两个人走到跟前，杰克抬头见檐下一块横匾上四个金字“唐氏宗祠”，门上挂着一把大铁锁。汤姆看看杰克，满腹狐疑。“杰克，这是什么所在？”杰克手往上头一指没说话。“是……” 杰克一瞪眼，“不干的事还是少打听！”两人往西面去找农贸市场。
汤姆和杰克站在一座灰砖雕檐门楼前，大门上挂着“天后宫”牌匾。门柱上一副红漆对联“风和日朗，海晏河靖。”头间房供着玛祖娘娘塑像，肩上披着善男信女献的黄绫红绸缎。杰克从案上黄纸包抽出三支香，就着烛台点上，汤姆拿在手上拜了三拜，杰克接过去插在香炉里。他俩继续往里走，进入了岛主联席会议会场。米乡正右胳膊支着腮帮子坐在桌子前。
“请问哪里有农贸市场？”汤姆见一屋子人，开口问到。
陈栻一站起来：“你们怎么闯到这里来了！”
第四章 第十五节 天后宫
第十五节 天后宫
岛主联席会议正开到白热化。唐家对苏家提出的两项动议抱一变态心理横加阻挠，两下各执一端互不相让，吵的不可开交。会议开始是岛主领牌仪式。米乡正将岛主令牌抱在怀中吆喝一声，“请续任岛主接牌！” 唐淇蘥坐在父亲下首周身一阵战栗，害怕父亲会拧一下自己大腿，自己就得站起来去接过令牌。自己今年十七了，青春得意正欲干一番事业。“请唐家接牌！”乡正又喊一声。唐淇蘥全身收紧，周围一切变得虚无飘渺，好像要飘起来，余光里边上一身猩红袍带的伟岸身躯晃动一下，父亲迈步上前。唐淇蘥变成一个肥皂泡，轻轻漂起来。
“淇澳岛唐氏宗族第十一任承袭人唐世贞接牌！”
父亲洪亮威严的声音响起来，唐淇蘥抬头见父亲把令牌接过托在左掌上。跟着是续任岛主发表就职演说。唐淇蘥看到乡正半痴呆地眯缝着眼睛像听天书一般，心想自己当上岛主先要一脚把他踢出去。苏崧曰不动声色。陈栻一掏出手绢擦眼镜，下眼皮皱纹很深。唐淇蘥耳边嗡嗡着父亲的堂号，眼睛落在苏崧曰的大光脑袋上。这个圆滚滚的西瓜里才真正装满智慧！他面无表情耷拉着脑袋但肚脐眼已经笑成个弥勒佛。“我要是他的儿子该多好。”一只麻雀跳上唐淇蘥的额头。父亲下台来，后面的族人挤过来道贺，伸出粗蛮鱼腥味的手。唐淇蘥像条黄花鱼溜边坐着，穿的衣服薄纸一样晃荡。父亲握住渔民们的手大言不惭哈哈大笑。
乡正主持会议：“寒露赛会尘埃落定，唐家再度禅联岛主，我们表示祝贺！”下面鼓掌。苏崧曰也拍几下，他听出后头掌声心律不齐。顶上的西瓜浮出水面。乡正向右倾倾身，“苏公，说几句？”
“蒙圣上隆恩，”花皮西瓜朝房梁一拱手，“蒙列祖列宗庇佑，唐家又再度承袭岛主位置，实是我等诸公之兴。为淇澳岛庶众谋福祉，当是我们在座各位共同心愿。蒙田溥县令关怀划拨专款预为本岛修路，本拟各宗族由在下和世贞兄牵头，各家再多少捐些出来，早日启动这项惠及子孙的工程。”钟苏米黄蔡几家族人都低头不语。
唐世贞插话，“越嵩老弟所言极是。俗话说能者多劳，苏家可是香山县富贾，当为岛上多做贡献。”苏崧曰右掌一撑椅子挺起腰杆，“蒙岛主器重，小弟思忖本岛确需修造一条官道以利岛民渔耕出行之用，苏家愿出全资修建这条官道。”大家觉得耳朵出现误听，好像要拾起一个贵重物品一样安静。陈栻一面带微笑扶扶眼镜站起来，高声把一个福音宣讲出来：“苏公是说苏家愿意出全资修这条官道。”唐世贞心里一震，“这老狐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唐淇蘥目不转睛的盯着陈栻一苏崧曰。
“贤弟如此慷慨实令人敬佩。但县府划拨了官银，岛上诸家也可各尽所能，苏家出个大头就可以了。”唐世贞三年前就打过算盘，修路所需银两不在少数。苏崧曰不会是以这样非常手段堵气争面子？
“栻一”苏崧曰叫一声，陈栻一从衣襟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他。“这是张三千两的银票。”苏崧曰递给唐世贞。几家打鱼种田的小门小户站起来想看看银票是什么样子。唐世贞双臂抱在胸前像个领导不情愿伸手接过，瞟一眼放到桌前左角上。从父亲那辈起他就没再见过这么大数额的银票，现在家里渔耕生计只是以散碎银子和铜板做收付流转，很多年都没摸过银票了。他努力在这份巨额支票面前保持人性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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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出这笔钱我有一个小小心愿，”苏崧曰弹起钢琴，“这条道当以苏家姓氏命名。”陈栻一一愣，毛姓命名这个想法师傅在家没提过，他看看苏崧曰，老毛子没见过世面因小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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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我想问一问……”唐世贞张张嘴唱起来。“如果我家出钱，这条路就当命名曰‘苏家街’。”唐世贞一个《变脸》，“岛上唐钟苏毛米蔡黄七家，单以毛姓命名未免不妥！”“不妥，不妥”几户渔民稻农跟着合唱。苏崧曰向下首扫一眼一片鼻子嘴巴手指头，“这是其一，其二……”他看一眼徒弟。陈栻一接过去，“大家都知道这十几年香山县沿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主要是因为洋人贸易从黄埔港迁移到这里。为顺应时下海户开放形势，促进淇澳岛繁荣，苏家欲在岛东北面红枫林前头荒滩辟建一码头……”唐淇蘥觉得房梁上发生一起里氏级地震！陈栻一端起茶杯喝一口，底下人都耸起耳朵瞪着台上，米乡正掏出一个笔记本拧下钢笔帽神情专注地记起来。“……在岛的东北部另辟一码头，与现在的分开，设一special zone，”陈栻一扬起右臂划个弧线，“也即特区，专做商贸之用。我们淇澳岛人应当顺应时代潮流，与时俱进！让我们携手并进为促进淇澳岛的繁荣和人民福祉……”唐世贞看下面人都认真听陈掌柜做报告，大有喧宾夺主的意味，心中大为不快。苏家真要翻天啦！
汤姆杰克进来打断了陈栻一的演讲。“你们怎么闯到这来了！”陈栻一看着他俩。唐世贞见两个洋人闯进来犹如看到UFO一样大脑一阵懵懂，米乡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