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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辛夷坞-许我向你看(出版)-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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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得由衷,仿佛早已想好打消她所有拒绝的理由。

“这是施舍,桔年,如果你把我当作过朋友,就什么都别说……我只是放心不下你。”

唐业说这话事依旧淡淡的,既不忧愁也不烦恼,仿佛只是等着那个已然知晓的结局到来。这念俱灰的托付让桔年从心起。

她其实是想过对他托付一生的,如果她这生必须要有个托付。也许不够深爱,但足够温暖,他们相互懂得,相互体谅,这已经足以相当濡以沫到老。

想不到连一个未必成真的“如果”都碎得那么快。

桔年太了解监狱里的种种,不由得更对唐业的未来忧心忡忡。

像是为了化开那些看不见的愁绪,唐业自我解嘲地笑了起来,“刚来的时候看到韩述的车还有他的人,我真有些傻在那里了,不过我又想,那也不是件坏事。”

“什么好事坏事?”韩述耳朵尖,尚在几米之外也听到了些话梢。

唐业朝他一笑:“我先走了。”

“不多聊一会?”韩述继续反客为主地扮着糊涂,他也看到了桔年手里多出来的一本书,没话找话说地问:“咦,你拿着什么好东西?”

唐业代为解释道:“我顺便带过来的一本书。”

“大过年的就为送出这本书?该不会是什么珍贵的孤本吧。”韩述半真半假地说道。

唐业何尝不知道,现在他对他自己一切的财产都没有处分权,包括一本书。

桔年这时面无表情地将书往韩述跟前一递,“要没收吗?”

韩述果然讪讪地,没敢去接,“我什么都没看到。”

唐业对韩述说:“我有个不情之请,我屋里的书,假如没什么价值,到时与其做了废纸,不如……我想把它们转赠桔年,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韩述愣了愣,才说道:“在没有判决之前说什么都言之过早。”

唐业也不这个问题上纠缠,面向桔年说了句,“真的要走了,代我向非明问好。”言罢便转身离开。


韩述柃着鞭炮,看着拿着本旧书沉默不语的桔年,自我澄清道:“我没赶他走啊。”他好像忘了,他其实才是那个将要被赶走的人。

“要不要叫醒非明来看放鞭炮?”韩述怕引信潮湿,满院子地找可以挂鞭炮地地方。

桔年也打算去看看非明怎么样,她刚起床的时候已经去她房间看过一次,那孩子睡得很熟。

她走到廓檐下的时候,跟韩述同时听到什么东西碎在地板上的清脆响声。

声音是从非明房间里传出来的。

韩述几乎是立即扔了鞭炮,跟桔年一块往非明房间里跑。

非明以一种奇怪的姿态叭在床上,落地摔碎的是她床头柜上的玻璃台灯。

桔年六神无主地把非明抱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她那么恐惧,仿佛害怕非明也像玻璃一般,一不留神就碎了。

非明的脸很红,茫然地睁大眼睛,“姑姑,我的头有点疼。”

“没事,没事,我们马上去医院。”桔年用一种哀求的眼光看着韩述,她开始庆幸韩述没有离开。

非明却摇着头说,“也不是很痛,我们等天亮再去吧,韩述叔叔走了吗?”

她只是很平常地说出那些话,完全没有意识到两个大人立即白透了的脸。

此时清晨八点已迅,阴天,虽说不上阳光灿烂,但透过非明小房里的窗户仍可以非常清楚地辩别,天早就亮了。而韩述现在就站在她的床头,虽然他没有说话。

桔年如坠寒窖,她抱着非明没有出声,只是悄然用牙齿咬紧了自己抖得厉害的唇瓣。

韩述缓缓伸出手,在非明已经没有人焦距的眼睛前上下晃了晃。


“姑姑,韩述叔叔昨晚到底走了没有,他说他没地方去的。”非明有些吃力地说。

桔年短暂地闭上了双眼,韩述的手颓然地垂了下来。
第27章   不问因由的爱

大年初一的早晨,非明被火速送回第一人民医院。韩述的车在挂满了红色灯笼的街道上疾驰,身边的一切极速地在窗外擦过,幸而如此,他才用法着看清楚那些人脸上节日的欢快喜悦。
桔年抱着非明坐在后排,一句话也不说,反倒是她怀里的非明像在安慰两个无助的大人,她说:“就是眼睛不怎么看得清,其实算不上很疼。”

怎么会不疼?非明她看不见自己的脸,青白颜色,上面都是冷汗,只不过她经历过更疼的,痛楚在她看来已经是一种习惯。

抵达医院后,院方立即对非明进行了各项紧急的检查。这天住院部的病人少得可怜,几乎所有的医护人员都围绕非明而奔走忙碌着,那样的簇拥和如临大敌,让在外等候的桔年无法松下一口气,反而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

孙瑾龄这天并不值班,但是接到通知后她也在第一时间赶到了医院。韩述一见她,就跟着挤进了她的办公室,在既是权威又是亲娘孙瑾龄面前,他甚至都无心掩饰自己声音里若有若无的哭腔,一开口就是:“妈,怎么办,你说怎么办!”

孙瑾龄脱了身上的白大褂,扫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怎么办?胶质性脑瘤第四期,你知道有多棘手?实话跟你说了,我干这一行这么多年,见了病例也不少,这个病到了这一阶级,治愈是非常之低的……”

“低到什么程度?”韩述追根究底地问。

孙瑾龄坐下来,没有说话,韩述原来抱有一线希望地在这沉默中被悄然摧毁了。他妈妈是个谨慎的人,如果她沉默,就意味着那个数字真的非常之低,乃至于她不愿意说出来看着儿子难受。

“总有办法的,妈,总有办法的,她才十二岁不到!”韩述坐在孙瑾龄身边,无助地央求。

孙瑾龄说:“傻孩子,疾病对于任何生命而言都是一视同仁的,它不会因为年幼或是年迈,可爱或是可恶,贫穷或是富有而区别对待。不管这孩子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但这就是现实。原本我还存有希望,等她的身体处于一个相对良好的状态下再安排手术,尽可能减少手术风险,现在看起来是等不了啦。”

韩述心中依旧没底。“手术成功的概率是多少?”

孙瑾龄说:“开颅手术必然是存在风险的,何况以她现在的状况,任何一个小的意外都可能带来可怕的后果,至于所谓的概率,不发生在她身上就是零,发生了就是百分之百。”

韩述没办法不去想非明在自己身边时的灿烂笑颜,越想就觉得揪心似的疼,而他妈妈一席话时客观而残酷的判断让他充满了无力感。

“我不能让她死在手术台上,妈,你告诉我更好的医生在哪里,国内不行就国外,我不能让她死。”

孙瑾龄并没有因为儿子心烦意乱之下对自己专业的质疑和否定而有所恼怒,相反,她仍然温和的看着儿子,用最平静的语调陈述道:“那她或许不会死在手术台,而是死在路途中。”
韩述捂着脸弯下了腰。

“我刚才说的是最坏的结果,你可以凡事往好处想,在这种时候也只能这样了,别为难自己,儿子。”孙瑾龄摸了摸儿子短短的头发。

“我当她是我亲生的女儿。”

孙瑾龄欲言又止,于是叹了一声,“你难过我知道,可你身边并不是只有这个孩子需要你关心,你去看了你干妈没有?还有你爸爸,昨天你离了家门之后,晚饭他都没动几筷子,一晚上胸闷气短。小二,我们都渐渐地老了,父子哪有隔夜仇,你爸那脾气,难道你要等他开口求你回来?”

“不是我要跟他别扭,他把话说得那么绝,你要我怎么办?”

“你就不能听他的一次,他也不会害了你。去道个歉,服个软,有你姐姐的事在前,他不会当真为难你的。”

“这就是问题所在,平是怎么骂我看不上我都没关系,但是这一回我没错,我不会放弃那个案子的,这是原则性的问题。妈,难道您要我明着道歉,阳奉阴违?”

“那个案子比你家人还重要?”孙瑾龄有些心痛地看着儿子,在丈夫和儿子之间,她的确是两难。

韩述一脸的疲惫。“不是这么比较的,我爸不也一直是那么教义,他说人一辈子总要有些值得相信和坚持的东西,如果连这都失去了,那未免太悲哀了。我也只剩这点坚持了,别让我变得什么都不相信行吗?”

孙瑾龄不语,过了一会才问道:“你昨晚住哪……住她家?”

“满世界都是酒店,哪不能住人啊?”韩述干笑几声,可都说知子莫若母,他那点小心思哪里逃得过孙瑾龄的眼睛,更何况他还掩耳盗铃地试图捂住脸上如此明 显的伤。

“这脸是怎么回事?”孙瑾龄岂能心中一点想法都没有,她这个儿子最看重“脸面”,小时候被他爸爸痛揍,一边挣扎还一边大喊,“打就打,不要打脸!”在他脸上下手,就等于老虎嘴里拔牙,在孔雀屁股上拔毛。可这回都被抓成这样哼都不敢哼一声,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干的,而她的这个宝贝儿子干了什么好事让别人一个温吞吞的姑娘下这样的狠手,她都不愿意深想。
孙瑾龄啐道:“你这个没出息的!”

韩述果然面红耳赤地说不出话来。

“你们啊,姐弟俩加上你爸,都是一群的臭脾气,没一个省心。你不是孩子了,再做那些没分没寸的事,小心毁了自己,到时没个哭地方。”

韩述从母亲的办公室里出来,回到病房去看非明和桔年。非明身上连着各色的仪哭和管子,但是状态已经稳定下来,正在和姑姑低声说着话。韩述进去的时候正好听到她说:“看不见也有个好处,我就不用看到李特以后长满青春痘的样子,有人说小时候长得帅的男孩子,长大了之后就会变得很丑很丑……”

她说的时候好像是无所谓,走近了才能看见,两腮上全是眼泪。韩述和桔年一样,宁愿看到她像刚住进医院的时候不管不顾哭闹的样子,她有权利任性和宣泄,总好过现在这个样子。她这样平静,倒让身旁的看着的人心都碎了。

陪着坐了好一段时间,韩述想到三人一早什么都没吃,现在已到午后,便寻思着外出找食。刚出到病房外,不期然看到一个女人安安静静地坐在最近一张椅子上,那是陈洁洁。

韩述不知道她来了多久,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只是在门外坐着。陈洁洁看到他倒是没有任何意外,甚至还点了点头。

“你好,韩述。”

韩述此时 顾不上风度,堵在门口就冷冷地来了句:“胆小鬼!你阴魂不散地又来干什么?”
陈洁洁定定地说:“我来看我的女儿。”

韩述被她的态度激怒了,“你的女儿,少来了,你问问你自己配当妈吗?”

陈洁洁也站了起来,“用不用我给你看亲子鉴定?”

韩述叹为观止,“你跟我来这套?你有什么权力在没有得到孩子监护人许可的情况下进行亲子鉴定?再说,就凭一张纸你就想把孩子要回去,没这么容易!如果我是你我就会识趣些,反正也不是没做过没良心的事,要消失就消失得彻底,何必到这里来招人讨厌。”

陈洁洁没有生气,仿佛对一切责仅早已作好心理准备,况且她从来就是一个迈出去就不懂回头的人,从来不在乎别人怎么看。

她看着韩述说:“说实话,你讨不讨厌我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跟我女儿在一起。”
“你当她是小猫小狗,不要的时候就扔一边,想起了才看两眼。你根本就没资格来看她。”韩述面露不屑。

陈洁洁一字一句地说道:“我 没说我是来看她,我要认回我的女儿,以后都不会让她从我身边离开。”

她这样的平和甚至是笃定地提出在韩述看来相当无耻的要求,简直就在挑战韩述的耐心极限,他离开病房门口几步,讥诮地笑笑:“让我猜猜,周家也快混不下去了,你已经到了试图认回私生女,再卖女儿谋笺地步了?要不你们家周公子怎么就肯带着红帽拖油瓶?啧啧,这么说起来,你们还真是天生一对。”

面对韩述的尖酸刻薄,陈洁洁只是捏紧了肩上的包,“韩述,我感激你为非明做的一切,当然更感激桔年。所以我在门外等,我不想那么快打扰你们。但是我知道非明的日子还有多少,我不能等太久。就算我欠桔年的,可是里面躺着的孩子是我生的,我们才是亲母女,这不是亏欠了就可抵消的。”

韩述不再跟她纠缠,于是便搁下了一句:“你要认回孩子,那就法庭上见,我告诉你,你占不了便宜。”

陈洁洁说:“韩述,你能代表桔年吗?或者说,你能代表非明吗?我今天来这里并不是一厢情愿,非明需要妈妈,是她选择了我,她愿意以后跟我在一起,你懂吗?”

“你就信口雌黄吧,反正嘴长在你身上,非明会跟你?我都替你脸红!”韩述当然不信。

他们在门外的争吵其实都落入了房间里的人耳中,非明不再流泪,她茫然地睁着眼睛,在一片模糊的世界里努力去分辩她生母的声音,用不着开口说一句话,桔年已然明白,因为她从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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