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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新宋-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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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棣一路走到驿馆,听到的都是这些议论的声音。似乎整个开封城,因为报纸的出现,瞬时间就可以让全城关注一个话题了。而这些市井小民根本不会在乎报纸上的其他细节,没有什么比震天雷更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了。虽然有很多人依然相信石越,但是却也有很大一部分人因此怀疑石越并没有那么神乎其神。至于沈括与孙固的名誉,在民间简直是低得不能再低了,现在只要有人提到沈括、孙固,老百姓就会破口大骂!

而唐棣更担心的却是桑充国与石越的关系。《汴京新闻》是桑充国创办的,他怎么可以攻击石越呢?唐棣实在不能理解。忽然,他改变了主意,决定先不去驿馆,而是先去白水潭问问桑充国是怎么回事!

相比市井百姓众口一词的愤怒与担心,士林的反应就是要复杂得多。

“《汴京新闻》的胆子真是大呀,这么大的案子,他们也敢报道!”

“这个太原散人是谁?”

“桑充国和石越怎么了?”

“看样子《汴京新闻》果然有几分风骨,和石越关系这么好,也毫不留情的捅一刀!”

“这才叫养虎自噬呢!”

“石越这次,心里滋味不好受吧!”这是幸灾乐祸的。

“都说白水潭是石越系,上次宣德门我还以为是做作,演双簧,这次看来,倒也不见得。往好里说,石越也算是个君子,没有结党。”

“这也傻了一点吧?这样报道出来,石越的声誉是要大受影响的。”

“那也不一定,短时间来看,自然受点影响,长远来看,还很难说。何况如果桑充国不是石越一党的话,《汴京新闻》这一次声名大振,是肯定的了。”

“石越在皇上面前费尽心机维护《汴京新闻》,《皇宋出版敕令》他差不多一个字一个字的争,结果没有想到学了商鞅,作茧自缚,《汴京新闻》反倒拿他开刀立威,真是讽刺呀!”

“其实桑充国也没什么不对,春秋大义说要大义灭亲,《汴京新闻》标榜天下惟公,他们算是守住自己的承诺了,这也是君子所为。”

……

“哎,震天雷如果流传外国,只怕大宋有难。”

“这样子说起来,石越的确是难辞其咎的。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

“你说这孙固官声不坏的,怎么账目就能乱成那样?沈括也不是无能之辈呀?”

“这里面有阴谋,你不知道吧?……”

“……”

王雱望着手里的《汴京新闻》,笑道:“石子明,这回让你知道某的手段。”一面懒洋洋地向王子韶说道:“圣美,你做得很好,过两天中书会直接调去两浙,你有机会面圣,好好把握机会。”

王子韶连忙拍着马屁,笑道:“公子果然是妙计。石越这次不仅仅声誉受损,而且只怕会变得不敢相信人了。连桑充国都能落井下石。”

张琥也笑道:“如果以后桑充国和石越互相争斗,这《汴京新闻》用来对付石越,这也叫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了。二虎相争,我们正好从中得利,彻底扳倒石越,就不是难事。”

王雱轻轻敲着手中的折扇,对王子韶说道:“圣美,以你之见,桑充国有没有可能收归已用?若能得之,是一大助力。以后新法推行,事半功倍。”

王子韶摇了摇头:“只怕不可能。桑充国声名日盛,几乎让人以为是另一个石越。所幸的是他因白水潭之狱,朝中大臣对他多有嫌隙,是没有机会进入朝廷了。否则的话,我还要担心这是养虎为患。”

王雱惋惜的说道:“真是可惜了,听说他和程颢、欧阳发走得近是不是?”

王子韶点了点头,说道:“应当是如此。欧阳发和他交情匪浅。”

张琥也说道:“若能收服桑充国,自然是一大好事,白水潭学院中他的威信不在石越之下,而白水潭的学生将来做官,推行新法,比起现在朝廷中的老朽,要好得多。只不过这件事终究是太难。”

王雱叹道:“既然如此,就算了吧。我还有点想法,等吕惠卿回京,再商议不迟。”

张琥疑惑地看着王雱,说道:“公子,你和吕惠卿……”

王雱笑道:“我自然知道防他,但他是人才难得。现在变法前途维艰,仅靠王韶在前线的大胜是不够的。现在我和吕惠卿,自当同心协力。这一点他也是明白的。”

张琥点了点头,不再说话。王子韶见王雱说这些话时,丝毫不回避自己,显是把自己当成心腹了,更是高兴得手足无措。

潘照临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书桌上的《汴京新闻》上面,默不作声。

石越沉着脸,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桑充国连通知都不通知一声,就来这么一手!他却不知道那个太原散人是王雱派去的。

“公子,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次桑长卿拿我们立威,几乎是要置沈括于绝地,公子声名也颇受损害。《汴京新闻》羽翼已成,桑充国依托白水潭学院,隐隐成为在野的清流派首领。我们再不小心,只怕将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对于石越不把《汴京新闻》控制在自己手中,潘照临是很不以为然的。

石越沉默半晌,苦笑道:“当务之急,是安慰一下沈括。他才是最惨的,只怕在白水潭教书,见面都会难看。孙固也会把长卿恨到骨子里吧?只不过这件事说起来,长卿倒也没做错什么。”他的话有点言不由衷。

潘照临注视着石越,嘲笑似的问道:“公子真的以为桑充国没做错什么?”

石越又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道:“这是我一直主张的理念。总不能因为事情临到我头上,我就说不对了吧?”

“是吗?那《汴京新闻》还真是公子的好学生啊。”潘照临讥道,他与石越,向无形迹。

石越心里又烦又乱,这时的平静,是几年来磨炼出来的功夫。他不由自主地看了《汴京新闻》一眼,只觉得那份报纸烫得刺目,连忙将目光移开,问道:“潜光兄,这些事多说无益,商量一下对策吧。”

“凡事利弊参半。如果从大势上来说,公子的局面并不差。桑充国以白水潭学院和《汴京新闻》成为在野清流派的领袖,这件事已经一步步下来,不可避免了。这次的事件,对于公子来,不过是声名受点损失,却可以消除皇上对公子仅有的一丝顾虑,让皇上知道公子全无私心,尽忠为国;而且还堵住了御史们想要弹劾公子结党的嘴。所以这件事,实际上还是得失参半,得多于失。另一方面,公子在白水潭的影响力,不是轻易可以消除的,和桑充国依然可以争一日之短长,桑充国和公子,各得半个白水潭,公子得实利,而无虚名引人注目,更可以大展手脚。只不过沈括经此一事,只怕会请求外任,公子一定要打消他的想法,只要他挺过这件事,无论在白水潭还是兵器研究院,他都是一大助力。毕竟他在格物院的影响力,仅次于公子。”

石越点了点头,这件事情,他是明白的,现在无论是技术上还是管理上,很多事情,他都需要沈括帮助,而且沈括与钦天监的关系,更是他必须倚重的。在这个时代,钦天监有时候能起到意料不到的作用。

潘照临显然和石越想到一块去了,又说道:“只要把沈括留在京师,利用他和邵雍的人脉,公子可以好好笼络钦天监的诸人,王安石在私下里说什么‘天变不足畏’,很是得罪了钦天监,公子正好借此机会,使之为我所用。”

石越点点头,说道:“王安石也不是没有想过要控制钦天监,不过力有不能而已。”

“他做不到的事情,公子却可以做到。一来因为白水潭学院的关系,钦天监和公子有良好的合作,二来政见上,钦天监的诸公都很厌恶王安石,而欣赏公子。因势利导,便事半功倍。”见石越点头表示同意,潘照临又道:“现在王安石一派气势正焰,正是不可与之争锋之时,公子在这一段时间,要韬光养晦,免役法也好,市易法也好,保马法也好,公子在庙堂上不必做出头之鸟,自有文彦博去力争。公子利用这段时间,留意人才,将来要用人之处甚多,如果尽用白水潭之人,必然招人议论,何况白水潭的学生,未必都能成大器。”

石越默不作声,他知道潘照临所说有理,但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识人之明,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以诸葛之智,也有马谡之失。

潘照临却没有想他那么多,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说道:“现在大家都想做好官,邓绾其实不是最无耻的,他不过是敢大胆的说出来,别人却只敢在心里想。所以各部寺的差使,甚至地方知县,略有背景和野心的人,都不愿做。公子既想做大事,却和他们正要相反,公子选中的人才,要能够有干材,让他们在部寺地方做事,将来才能于国有益。便往小处来说,倘若军器监的属官都是偏向公子的,吕惠卿就算能做判军器监又如何,公子想让军器监一无是处,便一无是处,他还得灰溜溜的走。往馆阁台谏安插人,一来公子现在实力不够,二来引人注目,三来这些人不容易受控制,这种事让王安石去做好了。”

石越苦笑道:“潜光,方法是好方法,我现在检正三房公事,安排几个人也不成问题,可是你以为人才真的那么好找吗?”

潘照临抿了抿嘴,说道:“十步之内,必有芳草。只要留意,怎么会没有人才?又不是要张良萧何之材,不过是一些能臣干吏而已。被埋没的人多的是,公子多留意就是,我们也不是指望着一晚上就成功。将这些不被重视的人简拨于底层,更能让他们感恩戴德呀!所谓士为知己者死……”

石越知道他说得有道理,便不再说什么。

潘照临又道:“朝廷的事情,先只能做这么多,而且不是急务,表面上风浪虽大,实际上公子并不危险。但是桑长卿的事情,却是可能要动摇公子根本的,这种事,我以为可一不可二,若再出一个桑长卿,那就真要无法控制了,唐家,一定要牢牢控制在手中。”

石越皱眉道:“长卿的事情,并不表示桑家脱离控制了吧?”

“虽然这不能证明桑家和公子交恶,毕竟桑唐二家和公子实际是休戚与共的,但是公子也不能太安心,因为他们随时可以抛弃公子的,大不了前途差一点而已,也不失为一个富家翁。桑俞楚是个聪明人,他肯定不敢得罪公子,但是桑长卿实力一日强过一日,终有一日不再是池中之物,到时候桑唐两家是支持公子还是支持桑长卿呢?”

石越默然不答。

潘照临又道:“现在公子流水似的送礼物给内侍,白水潭的财力虽然独立了,但是还要给钦天监的官员礼物和‘津贴’,这些都是桑唐两家的钱,西湖学院几乎完全是唐家在支持,多少事情,都离不开桑唐两家财力上的支持。如果桑长卿的力量足以保护桑唐两家了,只怕他们不会乐意出这些钱。”

石越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对于某些人来说,“好感”这种东西,背后的实质很可能就是你送给他的钱的多少。内侍在宋代虽然大部分时间不能为恶,但是他们的影响力也是不可以低估的,以赵顼这样的英主,也免不了让宦官领兵。所以和这些内侍们保持良好的关系,只要不涉及到原则问题,也是一个政治生存的策略,只是若仅凭石越的薪水,送礼给内侍们,只怕自己天天喝粥也送不起。石越现在每个月的薪水,不过区区三十贯钱,加上七石粟——如果比起后世来,的确是了不起的高薪,更不用说还有“增给”、“茶酒厨料”、“公用钱”等等名目繁多的津贴,皇帝时不时也有赏赐;但是如果说到送礼这件事,靠薪水的话,就实在是不可能了。一个稳定的财力支持,对现阶段的石越来说,可以说是相当重要的。

想到这些,石越也不能不面对现实了,但是心里却始终有点不坚定,他沉吟道:“潜光兄,是不是说得太危言耸听了?”

潘照临冷笑道:“也许是我杞人忧天,但问题是,我们现在输不起。桑家我自有安排,但是唐家却是鞭长莫及,唐甘南这几年把生意从川峡顺着长江一直做到杭州,在最富庶的两淮路和两浙路,唐家的生意几乎无处不在,钱庄、棉纺、印刷、造纸、陶瓷、丝绸、刺绣、造船、车马、酒楼,每年唐家让人到岭南去收购荔枝,走海路运往高丽与倭国,一年仅此一项,利润高达十万贯,这还根本不是唐家的大头。有公子的支持,唐家与各地官员结交更加顺利,每年用在送礼上的开支,达二十万贯之巨,连韩琦也收过唐家的歌妓。只不过唐甘南行事低调,懂得分寸罢了。但是这样庞大的势力,如果不能掌握在手中,唐甘南可是比桑俞楚更多的参与了公子的事情——万一反噬,后果不堪设想!”

潘照临说的,有些是石越早就知道的,有些却是石越不曾听说的,他不动声色的听完,忽然似笑非笑地望着潘照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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