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好丈夫-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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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玉佛是从哪里来的?”
柳乘风道:“是百户所王司吏在查抄反贼雷彪的府邸时发现的。”
“雷彪……”朱佑樘喃喃念了一句。
柳乘风连忙解释,将这雷彪的身世说了一遍。
朱佑樘的脸色显得更加难看了,雷彪在京师居然是一方豪强,可这豪强竟只是光明教的徒子徒孙,那么可以想象,明教的火候到了什么地步,它的骨干份子又是什么样的光景。
朱佑樘站起来,负着手开始来回踱步,每次神经紧张时,他都会下意识地如此,那一双眼睛射出骇人的光芒,这件事实在太大,不得不小心谨慎,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现在天下散布着一群教匪,就算声势不大,可是谁也不能保证他们不会闹出大乱子,若是某地发生了灾荒,这些教匪趁虚而入聚众煽动,那么随时可能会变成第二个唐赛儿,甚至是第二个张角。
柳乘风趁机道:“除了这个雷彪,微臣还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接着,柳乘风又将自己在昭明寺的发现尽皆说了,最后道:“连宁王的扈从之中都有明教的信徒,只怕这件事不简单了。”
朱佑樘的脸色骤变,走到一处屏风前,手扶着屏风,脸色阴郁不定,教匪甚至还牵涉到了亲王,这就更不好办了,且不说这件事与宁王到底有没有联系,就算是宁王被人蒙骗,是光明教之中有人混入了宁王府,并且获得了宁王的信任,这也足以想见那光明教的可怕之处。
他们既能混入宁王府,难道就不能混入宫中?若是如此,连宫中贵人的安全只怕也难以保证了。
朱佑樘在这殿中转了几个圈,随即道:“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柳乘风道:“除了王司吏,就只有微臣了。王司吏口风紧,微臣也是守口如瓶,之前早就商讨过,在陛下没有决断之前,暂不告知任何人知晓。”
朱佑樘微微颌首,眼中掠过一丝欣赏,道:“你做得不错,若只是光明教,朕自然该责成内阁立即昭告天下,命各州府以及各千户所四处缉拿,可是涉及到了宁王,就不能如此大张旗鼓了,而且这般做也容易打草惊蛇,这件事只能从暗处着手。”
柳乘风道:“陛下圣明。”
朱佑樘吁了口气,道:“朕若是圣明,又岂会有光明教余孽?朕问你,宁王在这朝中是否党羽甚多?”
这一句话让柳乘风心里不禁打鼓,瞧这朱佑樘的样子,是已经怀疑到了宁王了,只是没有铁证而已。
柳乘风连忙道:“这个……臣并不知情。”
朱佑樘脸色平淡,慢悠悠地道:“你不知情,可是朕却知情,宁王到京的时候,六部之中有不少人去拜访,其中还有你们锦衣卫的武官甚至是东厂的理刑百户。”朱佑樘慢悠悠地道:“或者,他们拜访完全是出于客套,可是宁王既然涉及到了教匪,朕就不能掉以轻心了,所以要查光明教,须从暗中着手。”
朱佑樘负着手,慢悠悠地叹了口气,继续道:“镇府司不能用,东厂也未必能用,怕就怕朕的旨意下去,就有人走漏了风声,这件事……就交给你暗中办理。”
“啊……”柳乘风万万没有想到,皇上居然让自己一个小小的百户来办这么大的案子,他不禁苦笑道:“不是微臣不愿尽力,实在是光明教教匪或许已经遍布天下,微臣不过一个小小锦衣卫百户,手头上的人手至多也不过两百人,还要维持辖内治安,只怕会耽误了陛下的大事。”
朱佑樘的心思很明确,这件事太棘手,绝不能惊动了宁王,也不能打草惊蛇,而宁王一向长袖善舞,与这京师中的许多人都打过交道,据说每年都有宁王府的长史押着金银珠宝入京四下打点。在这种情况之下,这件事交给哪个衙门去办,都可能会走漏消息。
反而是这柳乘风,素来与宁王父子有怨,况且这件事也是他来禀告的,忠诚断不成问题,再加上他此前雷厉风行的手段,也留给了朱佑樘深刻的印象。
不过柳乘风所说的话倒也没有错,柳乘风毕竟不过是个百户罢了,一个百户,手头的资源有限,要办这么大的案子,实在是有点儿寒碜。
朱佑樘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个两可的办法来,只好苦笑一声道:“你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这件事,朕再思量思量。”
柳乘风见朱佑樘露出阴郁之色,不由笑起来,道:“陛下,今日是皇后娘娘的寿辰,都是微臣万死,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这个节骨眼上说出来。不过微臣现在还有一桩好事,想告知陛下,好让陛下高兴一下。”
“哦?什么好事?”朱佑樘虽然听到好事二字,脸色仍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漫不经心地问道。
第一百五十一章:自立门户
朱佑樘确实很担心,这佛像的出现也让他不得不小心在意。自汉以来,先是黄巾起义,张角自称天公将军,以太平道的名义席卷天下,一举动摇汉室四百年基业。此后又有宋时方腊的明教起义,以及诸多白莲教起义,到了元末,明教、白莲教更是燃起无数烽火,这些血淋淋的教训,朱佑樘岂能无视?
虽说当今天下升平,总不至到汉末、元末那般的地步,可是这种事绝不能掉以轻心。现在在朱佑樘的心里,琢磨的就是在尽量隐秘的情况之下,先将这些明教余孽揪出来。
这件事不但事关着明教,更关乎着宁王,大张旗鼓自然是不成的,一旦传出去,宁王、明教人等必然警觉,因此保守秘密也极为重要。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可是另一方面,朱佑樘又有一种无力之感,不能倚靠东厂、锦衣卫、内阁,还有谁可以动用?
柳乘风说要告诉朱佑樘一桩喜事,朱佑樘却是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只是沉着脸,点头道:“你说吧。”
柳乘风微微一笑,不疾不徐地道:“烟花胡同百户所近几月以来收取商税,如今已积攒下白银五万两,这么一大笔银子,微臣不敢擅自主张,还请陛下拿主意,是充入国库,还是直接入内库报账,亦或是交由镇府司处置。”
“五万……”朱佑樘不由深吸了口气,暂时将那明教之事搁在了一边。而五万两银子意味着什么,朱佑樘当然明白,这可是一个上等大县近一年的税赋,而百户所所辖之处,不过是弹丸之地罢了,却只是几个月功夫就攒下了白银五万两。
这时候的大明,每年的岁入是白银三百万,当然,这不包括赋粮,大明的收税体制很是奇怪,对农民,他们征收粮食,再经过漕船,输送入京,用以养兵赈灾。除了这些,就只剩下盐铁专卖和各地镇守太监的孝敬了,三百万层层瞒报私扣下来,已是很难得了。
而太祖皇帝也曾定下了三十税一的商税,也即是说,价值三十的货物,抽取三十分之一用来缴纳税收,朱元璋这么做,固然是因为深感元人横征暴敛,因而采取了低税的办法来维持商品的运转。
另一方面,大明收取税务的主要机构是钞关,所谓钞关,其实就是在沿途设立关卡,让过往的商人缴纳赋税。原本这个办法倒也不错,毕竟商人要行商,就需流动,就必须过钞关,想偷税漏税都不成。
只是到了文皇帝时期,这个所谓的商税其实就已经名存实亡,商人连三十税一也不肯缴纳,原因出在了另一个制度上,即官人税赋减免,有三种人是不收商税的,一种是官员,其次是太监,最后是举人、秀才,于是问题就出来了,官员、太监倒也罢了,毕竟这种人不多,可是到了弘治朝,大明的举子、秀才已有数十万之多,遍布天下。因此举子、秀才们堪称是一专多能,他们不但推动了文化教育产业的繁荣发展,而且在民营航运领域大显身手。船主给他们的回报也丰厚,若是一位秀才想入京,这消息只要传出来,立即便会被当地的商人邀请,吃过了酒,用过了饭,说不准还要请大爷去嫖嫖娼,再之后奉送上银钱若干,商人们倒是没有什么要求,就是请你老人家进京的时候,顺道儿搭上兄弟的货船、或是货车,反正沿途的花费自然有人无限供应,而他们所要做的,只需在过关卡时照个面而已。
这还只是个秀才,若是官员、进士,那就更不必说了,许多商行干脆就把自己的产业挂在这位老爷的名下,按月给他一些好处,往后走货在外,带上这老爷的名刺和信物,就可畅通无阻。
大明是逃税的重灾地,从前的时候倒也罢了,到了弘治朝这所谓的商税就算是彻底地土崩瓦解,就比如上一年,朝廷收来的商税竟只有三万余两现银。
而百户所所收的商税却是不同,百户所收的算是灰色收入,原本按道理是不该入朝廷的帐的,只是柳乘风这人为人处事很有原则。这个原则就是,老子的钱,谁敢拿就跟你拼命。不是我的钱,便是让他生花柳也坚决不要。
思来想去,柳乘风还是觉得多少要知会皇帝一声才好。
只是对朱佑樘来说,实在有点儿意外,一个百户所就收了五万两纹银出来,朱佑樘又怎么不惊讶?
朱佑樘道:“商人已经富庶到这般地步了吗?”他久居宫中,对外界的了解更多是来自户部的各种数据,因此才有这么一问。
柳乘风却被朱佑樘的话问蒙了,不禁道:“若不富余又怎么做商贾?陛下说笑了。”
朱佑樘沉默了一下,道:“朝廷年年都是入不敷出,若是天下都是这般,岂不是一年的岁入可达数千万两……”他想了想,随即哂然一笑,这对他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且不说烟花胡同百户所的辖地有特殊性,朱佑樘若是敢这么做,势必会引起血雨腥风,这商税的好处是谁捞走了?其实想都不用想,必定是官员、读书人,若是朱佑樘要效柳乘风的法子,只怕到时候定然会招致天下人的反对,这可不是好玩的。
朱佑樘不是那种大刀阔斧之人,秉持的是治大国如烹小鲜,这种大动干戈的改革,是他绝不愿意触碰的。
沉吟了一下,朱佑樘对柳乘风道:“这笔银子不能动……”他犹豫片刻,继续道:“若是明目张胆地送去国库或是内库,柳爱卿可曾想过到时会有多少人要弹劾你?”
柳乘风听了,先是有些大惑不解,可是随即明白过来,自己千算万算,竟是算错了这么一条。若是自己将这商税报入内库或者国库的账目,对满朝文武和读书人来说,这就是大逆不道。别人收不到钱,你一个小小百户却是收了这么多,你以为你是哪根葱,莫非是想做出一个表率?要天下人都来效仿你吗?朝中的官员,哪一个名下没有挂着几个商行,这些商行每年给他们的孝敬又何止十两百两,可以说大明的官俸禄如此低,都是靠着这挂名费养活的,现在自己跳出来,到时候势必成为众矢之的,动了人家的饭碗,人家是敢跟你拼命的。
想到这里,柳乘风不禁冷汗淋漓,自己自诩聪明,却是没有看透这其中的关键,若不是朱佑樘的提醒,还真要铸成大错,到时候雪片般的奏书飞入宫中,内阁势必也会做出反应,清议再鼓动一下,便是朱佑樘想要保全自己,也是必死无疑了。
要知道,便是张居正这般的牛人施行改革变法也不曾触碰这商税,所推行的一条鞭法,不过是换着个名目收取农税罢了,柳乘风若是动一动,必死无疑。
朱佑樘见柳乘风略带几分紧张兮兮的样子,不由莞尔笑起来,道:“你不必紧张,你有这样的忠心,肯对朕剖心见腹,朕岂能让你为难?所以说,这笔银子暂时封存,等到朕什么时候急需,再用其他名目挪进宫里来就是。”
说话之间,朱佑樘对柳乘风的态度已是好了许多,整个人也变得轻松起来,要知道便是内阁的三个大学士对朱佑樘也是绝口不提商税的,未必是他们有私心,只是不愿触及这忌讳而已,而柳乘风一个锦衣卫百户,手头有五万商税大可以挪为己用,面对这么多财帛,却是一点儿也不动心,这对朱佑樘来说,就是最大的忠心了。
肯办事,也能办事,还忠心耿耿,时刻为宫里着想,这样的人确实稀罕,至少对朱佑樘来说。
朱佑樘看着柳乘风,越来越觉得这个家伙虽然有些喜欢鼓捣一些小聪明,比如拉张皇后下水之类的事,却还是一颗好苗子,若是好好调教,假以时日未必不是能臣。
“只是若一直封存,也不是这么回事,现在虽然只有五万两,可是一年之后就是五十万,如此一大笔钱,微臣就怕有人看了眼红耳热,微臣毕竟只是个百户,掌握着这么大一笔钱财,就如街市上抱着金元宝的稚童……”
“朕有主意了。”朱佑樘打断柳乘风的话,眼眸不禁一亮,道:“这笔帐不必你入库,可是也不必封存,朕倒是有了个好办法,那明教余孽之事还是由你来查,你方才说人手不够,那就索性将这些银子挪去打探之用,多招募一些干练之人好好操练一下,便可以将他们散落到各地,四处打探,你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