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情曹雪芹-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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荔枝、桂圆、百合、青果、木瓜、水仙、泉酒、开茶……两节进鲜一大船,过年进鲜三大船,除去进给宫里的,哪个大府门头儿磕不到行吗?……唉——到了,太老爷连个二品官都没当上。雍正六年还抄了家,如今落到这步田地……嘿,您说冤不冤?”
曹霑听得连连点头:“可也是。”
老丁看了一眼窗户:“哟,天都麻麻亮了,咱再眯瞪一会儿吧。”他翻身躺好,脸冲着墙,闭上了眼睛,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花真银子,买了一场假热闹。”
曹霑沉思良久,翻身下了地,找了一张宣纸铺在桌上,拿起一支笔饱蘸浓墨,写下了四个大字——“苦海冤河。”
脱了单衣服换上夹衣服,就是乾隆五年的初秋了。丁大爷的身子骨也大为好转了。早上起来在东跨院里走一走,活动活动四肢,都很自如自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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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霑呢,还是日以继夜地写他的《金陵十二钗》。
这一天丁大爷在翻看曹霑的书稿。翻了半天,老人自言自语的说:“咦?怎么没有啊?”
第七章寄居萧寺(16)
曹霑莫明其妙:“没有什么呀?”
“紫雨呀!您这套书里可不能没有紫雨呀,那是个多好的孩子,忠厚、仁义,长得也好看,不单命苦,死得也冤枉。”
“您放心吧,不单有,还得列在首位,只是不能用真名实姓,我已然想好了,我还得给她写一篇祭文哪,其中应该有这么几句:‘金玉不足喻其贵,冰雪不足喻其洁,星日不足喻其精,花月不足喻其色……”
“好,好,这几句我还懂,比喻得好。您可快着点儿写,我可等着瞧哪!”
这时门外有人应声:“我们可也等着瞧哪!”
曹霑立马听出语声来了:“文四爷,请进,快请进。”
“外带着还有两位敦先生。”文善在先与二敦推门而入。曹霑迎上各自请安。老丁也给三位客人请安。
敦诚一眼就看见墙上贴着的条幅:“‘苦海冤河’,雪芹兄,谁欺负你啦?”
曹霑一乐:“康、雍二帝。”
“我的妈呀!这官司我还真审不了。”文善开了句玩笑,找了地方坐下。
敦敏倒挺认真:“到底是怎么回事?”
“前些日子我们的老管家,跟我说起江南遇祸的原因,是我们把钱用在接驾上,亏空了帑银,用丁大爷的话说,花了真银子,买了一场假热闹,康熙还算心中有数,可他儿子翻脸就不认账了。你们说,我们家是不是‘苦海冤河’呢?”
“话虽如此,这条幅还是不挂为妥,免得节外生枝。”敦敏说。
文善也说:“陈年旧账,不提也罢。”
“不提可以,可是不能忘……”敦诚说。
“忘啦!忘啦!”文善猛地站起来惊呼。
“四爷,忘什么啦?”敦诚问。
“哎呀!你们府上的家人,挑着圆笼还站在院里等信儿哪。”
“可不是,真忘啦。”敦敏话没说完,敦诚已到门边,拉开屋门冲外边喊了一声:“挑进来吧。”
一个小伙子挑了圆笼走进屋里:“搁哪儿啊,大爷?”
文善跟他点点手:“来来来,跟我来。”把他引进里间屋。
曹霑问了一句:“都是什么呀,带这么多东西?”
“没有什么,几个饭菜,喝酒是螃蟹……”敦敏话音未了,敦诚接着说:“今日一聚,有些说词。”
“嚄?”
这时文善正好走了出来,他把仆人送走,坐回原处。
敦敏一笑:“还是让文四哥说吧。”
“我?……好好好,反正都是喜事儿。我说就我说:第一,敦氏昆仲都准入宗学读书了。这可不光是个读书的事,这意味着离复籍宗室不远了!”
“好好,你们兄弟原是金枝玉叶,理应入宗学深造。那么这第二呢?”
文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在下,也入了宗学啦!”
“啊!”曹霑故意取笑:“四哥,您也改姓爱新觉罗啦?”
“呸!我倒想改哪,人家可得让啊!我入宗学是去当一名笔帖士,给咱们的老恩师,黄老夫子去非先生当个助手,选选教材、抄抄文稿之类而已。”
曹霑很高兴:“好好,这是件好事。还有呢?”
“还,还有……”
“四哥,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要不我说。”敦诚刚要张嘴,被敦敏拦住了:“你可真是年轻气盛,怎么这么沉不住气,还是听四哥说。”
“我是怕雪芹另有鸿鹄之志,故而未免有点迟疑。其实,也没什么;宗学里还缺一位办文牍的师爷,拟拟文稿,管管宗卷,收收发发来往函件,没有什么事情,可得有个专人,未知雪芹兄能否屈就,虽说月俸仅有四两,可总比死啃那一两五钱养育兵的钱粮强点儿吧。”
“哈……”曹霑大笑:“我还有什么鸿鹄之志,前些日子到平郡王府去借钱,没想到挨了老福晋一顿严训。”
“严训!”敦敏明白这两个字对旗人来说的分量,绝非一般性的训示。
第七章寄居萧寺(17)
恰在此时老丁端了酒及酒具,从里间屋走了出来,正好听见这段话,他仅只是愣了愣神儿,然后佯装未闻,把酒具放在桌上:“四位爷台,酒到,螃蟹说话就得。”然后退下。
敦诚急不可待,抓起酒壶倒了四杯酒:“来,为咱们同入宗学,先干了这杯!”
文善用手指点了点敦诚:“兄弟,这回你这急性子,算是急得恰到好处。”
宗学里的总管内彦图,引着雪芹来到一间小南屋。屋内有几个高大的木柜,都有柜门,柜门上都锁着铜锁,办公用的桌椅俱全,还有一架板铺。内彦图说:“曹先生,这儿就是您的签押房,没有多少事要做,但是因为有些来往的公文、信件要存档,所以必须有专人管着。这些柜子都是存宗卷的,分门别类都有标签。这是钥匙。”
“嗻嗻。”雪芹接过钥匙。
内彦图又说:“没事的时候,您可以看看这些公文,熟悉一下格式,今后有些公函还要先生起草。”
“嗻嗻。”
“原来是一位老先生,六十多了,不留神把腿摔了,只怕今后是不便行动啦。所以就请了您来,每月四两银子的钱粮,也算不无小补吧。曹先生以为……”
“悉听台命,悉听台命。”
“好,那就这样吧。”内彦图说完走了。
雪芹取出一份宗卷打开,没看了两页。文善、敦敏进来了,两人异口同声地问:“怎么样?”
“挺好,总管大人挺客气的,主要是看(kān)着这些宗卷,再拟拟文稿之类,月俸四两银子。”
“这回行了,雪芹兄有的是时间写书啦。自己一个屋,不受外界干扰。”
敦敏坐在桌边的椅子上:“说起写书,我倒有点看法,雪芹兄,你别过意,只写女人的愁、苦、哀、乐,诗才沉冤,其覆盖面不够宽广。这样写下去,不过是另一种才子佳人而已。”
文善接着说:“现在多是传记之类,金陵十二钗自然应该各有各的命运,但必须挂在一棵树上,形成一条线,这便是主旨。”
雪芹点了点头:“你们二位所言极是。可是自从改了‘斥淫妄,宣色空,以补青天’的主旨之后,另辟新径,反其道而行之,说是好说,一到细节就不知所措了。除此之外我还有一种想法,这,只能跟你们二位说,我们家的苦海冤河,使我胸怀不平之气,我也想把它写进书里去。书中应该有抄家、入狱……”
文善向雪芹使了个眼色:“隔墙有耳!”
“是啊!”敦敏皱着眉思索了片刻:“如今文网森严,文字狱一案接着一案,别闹个书未得传,而人先受难……”
文善抢着说了一句:“那叫‘鸡飞蛋打’白饶一面儿。”
“是啊,定要慎重……”敦敏话音未落,文善又抢着说了一句:“得想一个让人家抓不住小辫子的办法。”
“对!”敦敏点头表示同意。
“可是个什么办法呢?”雪芹像在自言自语。
“想啊!”文善用手指着自己的太阳穴。
雪芹买了半只烧鸭和两三样卤味、一小坛黄酒,高高兴兴地回到小卧佛寺。还没进屋就喊:“丁大爷!丁大爷!我回来了,我带来了南酒,烧鸭,还有卤味,待会儿咱们爷儿俩好好的喝一顿。”说了半天,屋里无人应声。
雪芹走到屋门口,屋门是虚掩着的,他推门进屋,把酒和菜放在桌上:“如伞缟‘……”走进里间屋,屋内空无一人:“咦,人呢?上方丈院啦?”雪芹回身欲往庙内去找,而如伞馐碧嶙挪死鹤幼呓菽凇
雪芹劈头便问:“丁大爷哪?”
“不知道啊,我去买菜,怹还在这儿喝茶哪。”
“出去溜弯儿去了?”
“不会。”
“何以见得?”
“丁大爷从来没出过庙门。”
“怪啦!”雪芹坐下,心急火燎地想喝口水,一拿茶壶,看见壶底下压着一张纸条,雪芹拿起来念道:“霑哥儿,新少奶奶,我走了,我能自谋生路了,别找我,我既然走就不能让您找着我。唉——没想到找亲姑爸爸借点钱,会遭到严训,这真是‘势在人情在’啊。过些日子我再来给您二位请安。老奴丁汉臣。”
第七章寄居萧寺(18)
雪芹的眼泪一对儿一对儿的掉在纸条上:“老人家的病还没好利索,怎么能自谋生路呢,不行,我得找他去。”
“知道丁大爷的家住哪儿吗?”如伞省
“不知道啊,当年这些事也不用我知道啊,也怨我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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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芹接了钱袋磨头就走。
上哪儿去找呢?雪芹只好来到芷园,找附近的邻居打听:“大爷,当年曹家有个管家,叫丁汉臣……”
“丁管家我认得,人挺和气,心眼也好,不像别的大宅门儿的管家,狐假虎威狗仗人势,好人哪,好人!”
“他在哪儿住啊?”
“芷园哪,内务府曹家,早两年让皇上给抄啦!”
“唉——”雪芹心里想,连我都不知道,人家又怎么会知道呢?没办法只好又找了一位老大妈碰碰运气,老大妈听完之后,连摇头带摆手。雪芹只好走了,可是刚走到街门口,老太太又把雪芹叫回来了:“小伙子,你回来,我告诉你,芷园的后墙外头,路东口头一个门儿,住着一个陈姥姥,她在曹家当过老妈子……”
雪芹听到这儿,差点自个儿没给自个儿一个嘴巴:“嘿!我怎么会把这个碴儿给忘了呢?”他给老太太请了个安,回身撒腿就跑。
他这一跑倒把老太太吓了一跳:“这小伙子八成是气迷心了吧?”赶紧把街门关上啦。
雪芹喜出望外,直奔陈姥姥的家,不问青红皂白破门而入。院中景色依旧,但是空无一人,雪芹直扑陈姥姥住的小东屋,使劲儿地敲门:“陈姥姥!陈姥姥!”
“谁呀?”房门开处,站在对面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媳妇,“陈姥姥早不在这儿住了,我们搬过来都快二年啦。”
“陈姥姥搬哪?去了,您知道吗?”
“曹家出事儿那天,把陈姥姥也给抓了去啦,可她不是家奴,是佣工,蹲了些日子大牢也就给放了。老太太嫌城里挑费重,就搬到香山住去了。”
“香山什么地方?”
“那可就说不上来啦。”
雪芹无精打采,失魂落魄似的,顺着芷园的后墙又绕到了前门儿,前门正在修饰。雪芹颇有感触,自家几代的祖产,说没了就没了,哪儿说理去。于是他走到一个工匠跟前,有意搭讪:“师傅,这房子修好了谁住啊?”
年轻的工人摇摇头:“干一天活儿给一天工钱,他谁爱住谁住。”
在架子上彩绘油饰的一位老师傅搭碴儿了:“反正不是咱们这样的穷人住,得是个大官儿,我看不是尚书,也得是侍郎。这里边可大了,那花园,不是月牙池,是活水的。有进口有出口,这样的园子,北京城可是找不出几家儿来!”
“嗻嗻。”雪芹答应着退到墙角,走了半天实在太累了。他只好蹲下想歇会儿,心里空空落落的,想不出找丁大爷的主意。就在这个时候,就听见有个姑娘在喊:“姑老爷!姑老爷!”
雪芹看看自己的身前身后,没有人哪?喊谁哪?可是这声音越来越近。那姑娘冲着自个儿跑过来,请了个蹲儿安:“姑老爷,您来了怎么不叫门哪?”
雪芹愣住了:“跟我说话哪?”
那姑娘差点儿没乐出声来:“姑老爷,我是小惠啊,伺候我们如伞媚镄∈昀病!
“哎呀!”雪芹如梦方醒,心里想:“我怎么忘了陈大人家跟芷园是斜对门儿啊?”
“快请吧,姑老爷。”
“不不不……”雪芹站起来掸掸土,打算走开。
“怎么啦,院里拴着老虎哪?”小惠穷追不舍。
“不是,是,这……”
小惠看着他这模样,想笑又不好意思:“姑老爷,您要真不进来,将来让我们姑娘知道喽,问起来,看您怎么交待?”
“……”雪芹一时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