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的蒲公英-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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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鬼子打来了!”,洋人们就“OK、OK”的爬起来,'奇+书+网'先跑到大炮跟前装模做样的用嘴巴发出射击的声音,然后又装成日本飞机的样子摇摇晃晃的栽倒在草地上。大家哈哈一乐,他们就继续晒太阳、睡大觉。
蔡智诚很喜欢这几个美国人,他觉得这几个外国士兵对中国老百姓的态度,比我们自己的军队还要显得和善得多。
在惠通桥附近,来来往往的老百姓很多,而且他们好象也不怕打仗。
在民国时期,中央政府行使权力的基本单位是保甲,保甲制度执行得严厉的地方,兵役任务重、税收负担也重。可云南这里的土皇帝是龙云,不怎么买中央的帐,保甲制就有点行不通,云南人当兵只进滇军、不补充老蒋的部队,所以这里的征兵数量并不大、税赋也不多,到处可以看见年青男女逛来逛去、嘻嘻哈哈。
后勤单位最头疼当地的年青人了,因为他们会偷东西。军车停在路边上,稍不注意就被搬空了,连车轮子都被卸掉推走,虽然很快就能在地摊上找到这些失窃的物品,可那需要再花钱买回来。龙云十分袒护云南人,蒋委员长当时也不敢得罪这个土皇帝,所以中央军也就拿偷东西的人没办法,只有自己多加小心、注意防范。
当然,当地民众还是积极支援国军抗战的,松山前线的弹药物资全靠云南马帮进行运输。腾冲这里的少数民族比较多,男女平等,所以马帮队伍里既有小伙子也有大姑娘,男男女女打扮得花枝招展、有说有笑,一副开开心心的样子,知道的晓得他们是要上前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去赶集呢。
有一段时间,马帮运送的全是炸药。没过几天,就听男女青年们回来说“好厉害的爆炸哦,整座山都蹦起来了”,那份高兴劲,就象是看了一场精彩的大戏一般——蔡智诚这才知道,82师实施坑道爆破,把松山主高地打下来了。
82师拿下了松山主高地,而103师却仍然在打攻坚战。
几乎每天都有军官到教导队来征调补充兵,新兵营里的壮丁几乎被调光了,可蔡智诚却还是闲着——许队长就是不点他的名。
不过,蔡智诚也不是无事可做,他正在研究“新式武器”。
8月份,103师装备了一批火焰喷射器(当时叫“喷火枪”),新兵训练营也领来了几枝。这以前,教官们谁也没见过这玩意,都不知道怎么操作,好在箱子里有一本英文说明书,蔡智诚能看懂,折腾了一天,就把所有的机关都弄明白了。
“喷火枪”的原理其实很简单,就是两个15升的罐子,一个装凝固汽油(普通汽油中加入凝固粉)、另一个装压缩空气,油料经过软管压迫进喷枪,击发点火之后就喷射出去,火焰的温度超过了600度,虽然不能把钢铁融化、但是能把铁烧红。
蔡智诚反复试验了好多次,发现教导队的这几把喷火枪都不合乎标准。说明书上说可以喷射80米,实际射程只能达到40米;书上说标准射击能重复八到十次,而实际最多只能击发六次。这大概是由于压缩气瓶不过关,造成压源的力量不够,所以,实战中需要配一个助手、背着补充气瓶跟着跑。
9月初的一天,蔡智诚正在教导队门口闲坐着,突然看见王光炜上校跑了过来,冲着许队长直嚷嚷:“你这里还有多少兵?全给我拉出来!”
这时,新兵营里只剩下几个傻头傻脑的“歪瓜劣枣”,让他们上前线简直是送死。蔡智诚急忙扯住王光炜,一个劲的要求:“带我去!带我去打仗!”
“你去干什么?学会放枪了么?”
“我早就会打枪了,我还会用喷火器,比他们都强!”
听说蔡智诚懂得使用火焰喷射器,王上校想了想,就同意了他的请求:“带上喷火枪,跟我走”
于是,从这一天起,新兵蔡智诚就正式踏上了战场。
来教导队的时候,王光炜带了一封信,是蔡智仁写给蔡智诚的。
二哥在信里责备了弟弟擅自离家的“卤莽草率”,并且告诉他,自己已经受荐担任戴之奇的副官。戴军长是个“具有革命精神之英明将领,必有光荣之前途”,因此让蔡智诚立刻搭乘交通二团的军车返回贵阳,以便兄弟俩一同前往十八军。
蔡智诚问:“戴之奇是谁?”
王光炜介绍说:戴之奇是贵州兴义人,黄埔四期生,曾经是103师的副师长,后任94军121师师长、驻防贵阳,前不久,戴师长刚被提升为十八军的副军长(军长胡琏)。王上校告诉小蔡,这个十八军是“中央嫡系王牌”,胡军长和戴副军长都深得上峰的器重,追随他们应该是不错的选择。
可是,蔡智诚却满不在乎:“十八军又不是青年军,没意思,我不去”
王光炜不禁笑了起来:“那好吧,你带上喷火枪,跟着我们杂牌军去打仗”
蔡智诚没有想到,几个月后,戴之奇又改任“青年军第一师”(201师)的师长,自己当时的这个决定反而是错过了参加青年军的机会。不过,他并没有因此而后悔,因为,虽然他错过了201师,却赶上了另一场名留青史的战斗——松山攻坚战。
如今,“松山战役”已成为抗战史上的经典范例,战役的背景、过程、战果,甚至双方的伤亡数字,在书上有、报上有、电视上有,网络上更容易查到,所以也就用不着马甲我再罗嗦了——只不过,很少有人知道,攻克松山、歼灭日军的中国军队,并不是蒋系的“精锐王牌”,而是杂牌黔军的一帮贵州兵。
松山战斗是于44年6月初打响的,首先担任攻击任务的是七十一军(代军长陈明仁)的新28师。这个新编28师也是黔军,由黔南六县保安团改编而成,虽然号称“远征军”、其实战斗力很一般,他们攻了一个多月,伤亡很大、进展很小,于是就调来第八军的贵州老乡接着干。
贵州的山多、老百姓出门就爬坡,所以黔军的山地作战能力相对比较强。抗战期间,无论是在湖北、湖南还是在江西、广西,贵州部队不是攻山头就是守山头,反正总是与山隘阵地打交道,因此让第八军来啃松山这样的“硬骨头”,的确比较合适。
松山阵地周围25公里,防御体系分为松山顶峰、滚龙坡、大垭口和长岭岗四个部分,但其实这几个区域的日军碉堡、坑道都是彼此连通的,可以互相支援。
第八军于7月中旬接替攻坚任务,战斗力最强的荣1师主力随即被李弥带去增援龙陵方向,只留下一个荣3团(团长赵发毕),可如果没有李副军长发话,何军长也指挥不动这个团。所以,攻打松山阵地,主要还是靠103师和82师。
103师负责攻击松山滚龙坡、大垭口和长岭岗。7月底攻下了滚龙坡,但是把307团打残了;8月初再攻下大垭口,又把308团拼光了;最后还剩下个面积最大的长岭岗,何绍周留着103师309团,舍不得打了。
82师的战斗力本来就比较弱,他们围着松山顶峰冲了一个月,死了好多人、就是上不去。到最后,82师副师长王景渊(贵州贵阳人,49年12月起义,曾任贵州省政协委员)想出个主意,在松山主峰底下挖坑道,埋上五六吨炸药,搞了次抗战史上最大规模的工兵爆破,“轰隆”一下掀去半个山头,把子高地上的日本鬼子全震死了,终于于8月20日拿下了松山顶峰。
主峰拿下了,剩余的日军就全部集中到了长岭岗。而这时,103师和82师已经筋疲力尽,何绍周只好把副军长李弥请来当“松山前线总指挥”,意思是让他把荣一师带回来打松山。
李弥回来了,但没带部队,而是指派103师309团担任攻坚。
8月26日,309团付出三个营长全部伤亡的代价,总算冲上了长岭岗。部队刚杀上山头,李弥就向卫立煌报告:“我军收复松山!”,可他刚放下电话,日军一个发击,309团又被赶下来了。李副军长恼羞成怒,指责309团团长陈永思“擅自放弃阵地”,远征军总部立刻打来电话,命令第八军枪毙陈永思、即日收复松山。
部队打光了,亲信团长还要被枪毙,何绍周军长顿时火大,当场把电话机给摔了。于是,卫立煌就写了个条子给他:“绍周,切勿以熟相欺”——意思是说你别以为自己有个陆军总司令叔叔就不得了(何应钦是何老三,何绍周的爹是何家老二),完不成任务照样军法从事。
何绍周也知道这事情开不得玩笑。蒋委员长已经下了死命令,“9、18”国耻日之前一定要拿下松山,否则团长师长军长统统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第八军就拼凑起最后的部队,有309团、307团的残部,还有荣3团和82师246团的余部,总共两千人左右,先锋官是谁呢?——王光炜。
王光炜这时候还在军部闲着,没有职务。他的资历比团长高一点、比师长低一点,既是黄埔生又是贵州人,担任这个突击队长倒是挺合适。并且,他当先锋官还担着一个责任——何绍周暂时压着“枪毙309团团长”的命令不办。如果王光炜能把松山拿下,陈永思的命也就能保住;如果这一仗打输了,两个遵义老乡的脑袋一起搬家。
蔡智诚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稀哩糊涂地跟着王光炜来到309团的。
309团驻守在松山大垭口。一走进团部,陈永思团长就迎了上来、紧紧攥住老王和小蔡的手,热泪盈眶,连声说:“好朋友啊!真是自家兄弟啊……”,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把蔡新兵弄得莫名其妙。
在团部,王光炜告诉大家:“这次行动,309团只接受何军长的直接调遣,除了军长本人,军部和师部所有的电话都不要理睬”——这等于是把前敌总指挥李弥抛到一边去了。
陈永思和309团的军官此时正恨透了李副军长,对这个指示当然十分拥护。
按照王光炜的计划,此次攻坚,由309团率先发起进攻,先攻克长岭岗的竹影山,其他部队再陆续投入战斗。
陈永思团长说,他已经把309团的剩余兵力编成了五支敢死队,除了他自己亲自上阵,副团长周志成也带一支敢死队。王光炜听了以后笑着说:“好啊,给我一个队,我也当个敢死队长”。
然后,几个人就趴在地图上开始算帐:冲到这里还有多少人,冲到那里还剩多少人……一边算、一边还在纸上记数字。
蔡智诚在旁边看了半天,看不懂。于是就问:“你们怎么知道什么地方有多少人?”
陈永思说:“你以为只有上大学才需要数学呀,打仗也要靠计算”,他拿着一把尺子在图上比划起来:“你看,根据地形,在这么长的距离上,第一冲击波将会损失百分之八十,第二冲击波会损失百分之六十,第三冲击波……然后再继续攻击这一段,第一冲击波又将损失百分之……”
蔡智诚顿时觉得地图上的数字太可怕了——那些百分比对于军队来说只是胜负的概率,可对个人而言可就是百分之百的性命呀!
过了一阵,309团的军官们来开会了。因为前几天的损失太大,今天到会的只有两个副营长和七八个正副连长。
陈永思团长说:“这一次,我准备战死疆场,王老兄和蔡老弟是生死朋友,他们特意赶到这里与我共患难,你们愿不愿意陪我一起死?”
营长连长们都说愿意死。
王光炜安慰大家:“打了胜仗就不会死”。根据他的解释,日军已经筋疲力尽、肯定挡不住五个波次的攻击。如果我军第一、二波接近阵地后坚决顶住不后退,第三波就能够站稳阵脚,等第四波到达的时候,战局就赢定了——他还说这是法国拿破仑的打法,绝对没有问题。
王光炜说:古代孙武子吴宫练兵,妇女尚且能上阵杀敌,何况我们这些男子汉。大家要精忠报国,致死地而后生。并且宣布:“在战斗中,如果哪位兄弟发现我临阵退缩,可以打死我而不算犯法;反过来,如果你们有谁畏缩不前,同样枪毙,绝不宽恕……”
接着,王光炜又当着大家的面给各部队打电话,约定第二天拂晓前发起攻击。要求战斗开始后,协同进攻的各团首先实施佯攻、掩护309团的突击队,当309团的第三波(王光炜本人在这一波突击队)冲进敌阵地时,打出三发红色信号弹,其他各团随即转入主攻,一举攻克长岭岗。
军官们开会的时候,蔡智诚也坐着旁听。他觉得经过陈永思的精确计算、再经过王光炜的科学布置,打赢这一仗完全没有问题,心里十分踏实。
散会以后,蔡新兵被安排去游湘江的那个连。
从团部出来,游连长就开始埋怨:“哎呀哎呀,你来这里干什么哟?”,再看到蔡智诚肩上的喷火枪,更是叫苦不迭:“哎呀呀,你怎么扛这个背时的东西!”
“怎么啦?这是新式武器呀”
“武器是新式的,可惜射程短啊。要和敌人抵拢了才能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