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歌-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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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恩不慌不乱,抬手做了个手势,城中守军不解其意,正盘算间,被围着的禁军中护顶的盾牌林忽而开了一道口子,顿时,一股浓浓的黑烟冲天而去。
“狼烟?”朱叔明一愣,立刻明白李恩正在向外面求援,心里一紧,知道时间紧迫,立刻道:“弟兄们,放箭。”
仓促之间,那些弓箭手没能瞄准,也没能齐发齐射,不过稀稀落落十来支箭射来,都被禁军紧密的盾牌阵给挡住了。
李恩闪过几支箭,又是一声大吼:“弟兄们,你们敢向钦差放箭?”
这句话提醒了不少人,那些弓箭手手中的弓不禁垂了下来,朱叔明大怒,厉声道:
“放箭,快放箭,只要把这些人全都射死了,任是天王老子也查不到。”
此言一出,李恩放声大笑道:“朱叔明,话不要说得太满,只要我们退进城门洞,你们就休想一时半刻将我们杀害。”
朱叔明此时已是满脸杀气,狞笑道:“就算一时半刻不行,二时一刻总够了吧,你们逃不了的,就算是附众顽抗,也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
李恩大喝一声道:“你得意得太早了,只要一时半刻杀不了我们,你们就永远别想杀了我们,若是还执迷不悟,再过上半个时辰,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
朱叔明一震,强自道:“临死还嘴硬。”
哈哈一笑,李恩道:“你以为这狼烟是白放的吗?告诉你们,马大人早就料到你们会官官相护,沆瀣一气,已经安排下了夏州鹰扬军在我们后面接应,而且这回可是大名鼎鼎的张淮深中郎将亲自领兵,等他们来了之后,你们这些犯上作乱之徒个个都死无葬身之地。”
城中顿时一阵大乱,鹰扬军自成军以来战功显赫,百战百胜,威名早就传遍边塞各镇,中郎将张淮深更被视为继张仲武之后的又一员不败的名将,尤其是在这宁朔,每次鹰扬军大捷之后,献俘、旌表都要从此处经过,鹰扬军不败的威名和张淮深常胜的赞誉早就深入人心,得知被围禁军的援军竟然是鹰扬军,还是张淮深亲自前来,城上城下的守军只觉心中浮起一阵寒意,一时间竟惶惶然不知如何是好,举起的兵刃不知不觉间垂了下来,上了弦的箭也无力地下了弓,此时人人都斗志全消,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朱叔明也是如此,虽然心里后悔不已,但此时已是骑虎难下了,只有硬着头皮叫道:
“鹰扬军算什么,大家何必这么怕他们,杀了这些人,然后关闭城门,谅张淮深也不敢公然攻城。”
话音方落,李恩立刻接口道:“弟兄们三思,侵吞军饷、谋害士卒,再怎么也是那些官老爷的事情,大伙都不会牵涉其中,但要是杀害钦差,那就是公然造反了,鹰扬军断不会客气的。弟兄们只要不乱动,我李恩保你们平安无事。”
守军们更是犹豫了,朱叔明再度催促,却是功效不大,只有三两只箭零星射来,早被轻易挡开,见此情况,朱叔明等宁朔守将部属也不敢贸然冲上,两军就在这城门口僵持了起来。
不过一炷香的光景,忽然城上负责眺望的一名军士大叫起来:“不好了,鹰扬军来了,鹰扬军来了。”
众人都是一惊,被围的禁军大声欢呼,而那些守军不由得更加沮丧,惶惶然不知所措。
又过了短短的一会儿,众人只觉得脚下大地微微发颤,旋即耳边响起雷鸣般的马蹄之声,马蹄声越来越响,大地也是颤抖得越来越厉害,直至人人心中都震得发抖,显见鹰扬军离宁朔城已是越来越近了。
忽然间,只听得号角之声大作,一片杀声震天动地,直如就在耳边一般,李恩心知接应的大军立时可到,大喜之下,高呼道:“快开城门迎接。”
然后再度向着城上城下的守军喝道:“鹰扬军转眼就至,弟兄们还不把兵器收起来,米暨侵吞军饷、残害部属,和弟兄们并无关系,大伙不要平白为他殉葬。”
转头又向朱叔明道:“朱押衙,米暨犯事,罪只在其一人,若是诸位不曾参与此事,只要不再顽抗,李恩以性命相保,保你们平安无事。”
朱叔明等人一阵踌躇,却听得城外马嘶人声已然清晰可闻,朱叔明只觉得一颗心直往下沉,不由得惨笑一声,第一个扔下手中的兵刃,既然有人带头,只听得刀剑落地之声不绝于耳,城门口上千守军一个个都扔掉了手中的兵器,呆呆地站在原地,等待接下来不知会变得如何的命运。
待得张淮深率领四千前来接应的马军进入宁朔城时,城中大事已定,所有守军都放下了兵器,下了城墙,上至副将下至小卒,尽皆在李恩的带领下列队恭候在城门口。
张淮深一进入城中,李恩就赶上前几步恭迎了上去,一边行礼一边低声将眼下的状况简略地说了几句。虽然在这匆忙之间并没有把前因后果弄明白,也不清楚为什么李恩会改变了原先的计划,但张淮深还是立刻掌握住了眼前局势的关键,不露声色地点点头,就好似这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一样,等李恩退了下去,立刻用和缓却不失威严的口气安慰了那些忐忑不安的士卒几句,向他们保证此事决不会牵累到众人,然后又对着数十名裨将校尉说道,只要他们没有参与米暨之事,就保他们无事,即便有,也只会送他们去京城,断不会就地惩治,这几句话一说,守军将士们顿时安心了不少,那些士卒军将不可能参与侵吞抚恤军饷,自然不怕,即便是那些曾经也或多或少做过类似事情的武将,想到不会被立刻锁拿而是会被送去京师,那就有破财消灾的机会,也都松了口气,城中原先那紧张不安的气氛很快就缓和了下来。
轻轻几句就将隐患除于无形,冷眼看着那些守军惊惶神色的消失,张淮深心中也定了不少,这才从容不迫地开始发号施令,一连串的命令下达后,鹰扬军的将士将整个城防都接管了过来,原先的那些守军则遵照号令,在自己长官的带领下依次回到军营,只不过这些人离开之时,都是赤手空拳,这也只是为了防止回去后在有人挑唆下发生反抗而已。
这些必须做的事情都处理好之后,张淮深表面上恭敬地来到马元贽身旁,向他告了罪,然后护着他前往米暨所住的府邸。这倒霉的人,自然成为了阶下之囚,同样是自己的府邸,这次进入却成为了一个重要的犯人。
入了守将府邸,亲兵们迅速清除了那些不可靠的闲杂人等,将大宅团团护卫住,张淮深在将马元贽送入某处厅堂休息后,带着李恩来到了米暨平素办公的签押房。
入内后,挥手遣去所有人,屋内只留下张淮深和李恩。
既已无人,张淮深摘下头盔,很随意地坐了下来,并招呼李恩道:“不用拘礼了,坐下说话。”
李恩谨慎地浅浅坐了下来,身子绷紧,做好随时站起回话的准备。
张淮深看他这样,一笑道:“以前你我也没单独相处的机会,你也许不知道,我并不是讲究什么阶级之法、尊卑之礼的人,只要不是公事的场合,彼此尽可随意些。”
亲切的微笑令李恩心情松弛了不少,他也笑了笑,应道:“是。”
张淮深见他还有些拘谨,知道不是一时半刻可以改变的,也就不多理会了,问道:
“刚入城之时,人多耳杂,不方便说,现下没人了,你可将今日夺城之事详细说来。”
“是。”李恩站了起来,躬身行了一礼,说道:“小将奉大帅之命……”
话说了一半,张淮深就打断道:“不要拘礼了,坐下再说。”
李恩一笑,坐了下来继续道:“小将奉大帅之命伪作护送神策军中护军马元贽大人回京,开始时一切顺利,入城之后本是打算按照原先的计划等米暨落单之后将之悄悄捉拿,然后假传军令,开城迎接大军,或者入夜之后砍开城门的,但不想入城之时却出了意外。”
张淮深镇定自若,问道:“什么意外?”
“米暨认出了索勋都押衙了。”说完这话,李恩凝视着张淮深,止语不言。
沉吟了一下,张淮深点头道:“是我疏忽了,竟然忘了米暨是认得索勋的。”
李恩欲言又止,看了张淮深一眼,继续道:“那时小将就知道事情不妙,眼看米暨就要叫出声来,只得上前封住他的嘴,并下令将他擒住……”
接下来,李恩将入城前后经过一一道来,张淮深听得仔细,不时插话相问,一丝一毫的细节都不放过,两人整整说了一个时辰方将这事前因后果探讨明白。
长吁一口气,张淮深赞许道:“李恩你应变果断,实有大将之风,以前在我军中只作个校尉实在屈才了,这次拿下宁朔之事你是头功、大功,必有重赏。”
李恩再度站起,躬身称谢。张淮深也随之站起,扶他直身,说道:“不用多礼,只要是功劳,我断不吝惜赏赐,募军之初这些就再三说过,当然,凡是有过者,也是严惩不殆的。”
李恩是明白人,知道此时该说什么话,立刻就道:“大帅赏罚向来公正,无论是小将还是军中其他人都是心服口服断无怨言。”
张淮深摇摇头,脸上似笑非笑,叹道:“你太小心了。”
李恩心下惊觉,脸上却是陪着笑。
张淮深不再理会,想了一下,又问道:“米暨是否真的有如你所说那么卑鄙无耻,竟敢这样吸军士们的血?”
说到自己这神来的一笔,李恩忍不住得意地说道:“侵吞抚恤和军饷是真,但为了侵吞军饷而故意置军士于死地却是小将为了动摇守军军心,挑拨将士不合,灵机一动,捏造出来的。”
张淮深神色一变,默然无语。
李恩见状,只觉身上一寒,惶恐地道:“小将可是做错了什么?”
张淮深不语,笑一笑道:“没事,你此行辛苦了,先下去吧。”
李恩见他神色不愉,心里如压了块石头,沉甸甸的,不敢多说,只得诺诺而退。
他方走,索勋接着后脚就进了来,行礼之后,问道:“刚才是不是李恩出去,怎么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
张淮深微微一笑,答道:“也没什么,只是示之以威,吓吓他而已。”
索勋没明白,也不敢多问,转而道:“小人前来向大帅请罪。”
“何罪之有?”他忽而这么说,张淮深感到很诧异。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是因为小人被米暨认出来,结果差点坏了大事,所以小人觉得有罪,请大帅处分。”
“哦,原来是这个啊。”张淮深笑了:“我早就知道了,这不是你的错,应该怪我没有考虑周详,错在我,不在你。”
“大帅已经知道了?是李恩说的吧。不知他是怎么说的。”
“不用担心。”张淮深明白索勋此时忐忑不安的心情,安慰道:“他只是把事情说了一下,对你没有任何议论和抱怨。”
“此人太厉害了。”索勋脸上并没有庆幸之色,反而叹息道:“夺取宁朔之事差点坏在我身上,若不是他机智恐怕就大势已去,事后他却毫不追究,就似没发生过一样,此人城府很深啊。”
叹息之余,索勋正容道:“大帅,不是小人嫉妒贤能,也请恕小人多嘴,李恩此人枭雄之辈,未必是甘居人下之人,久留他在身边,恐怕迟早会对大人有害。”
讶然看着索勋,张淮深脱口而道:“恩候,你眼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索勋恭恭敬敬地答道:“自从得知夺城之事改由李恩领军之后,小人就想,能让大人改变成议的人决不是等闲之辈,其后一直冷眼旁观,越来越觉此人才干非凡,可惜锋芒毕露,不像是个会知足之人,心下就有些担忧,后来又向仆固长史请教,才有这番推论。”
“这是仆固长史借你的口说的吧。”张淮深沉默一会儿,淡淡地说道。
“是,小人不敢欺瞒大人,确是长史所言,但小人也是觉得如此。”索勋不敢虚言,老实地招供道。
“他还是那么不放心,还没明白。”摇摇头,张淮深道:“李恩这类人,心高气傲,雄心勃勃,确实不是久居人下之人,但这种人更是聪明之人,识时务之人,只要我比他还强,还能震的住他,他就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犯上之心,为了自己的前途,他会死心塌地为你办事,只要处事公平、有功重赏,赴汤蹈火他都会不皱眉头,有这等人作属下,是主君的福气,既然老天把李恩赐给我,那正是求之不得之事,岂能因噎废食。”
看着索勋欲言又止,张淮深一摆手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过恩候,你难道以为我真的仁义到这等地步,连一点提防之心也没有么?不妨告诉你吧,对忠厚之人,我讲的是坦诚相待,义气为重,对求利之人,那就是示之以威,诱之以利,怀之以柔了,断不会毫无保留,事事以诚相待了。”
“适才他向我讲述夺城经过,其中有米暨为饷额谋害部属一事,其实我根本就不信米暨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这么凶残,所以根本无需询问,但我要是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