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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大风歌-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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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人中的一员。

这名校尉可能因为见识过张淮深的身手,所以言行举止还算客气,他将豆卢著的战书双手送上。张淮深接到手中打开,看见上面写道——

“豆卢著书奉张淮深东主阁下均鉴:

自古人无信不立,豆卢不才,身居庙堂,对上唯忠,对下言信。某曾言,解我招式者某必当向之讨教,今阁下得解此招,某自应守信践言。昨日得遇阁下亦可见冥冥天意。是时某曾出言邀约,为阁下婉拒,自思或许冒昧不恭,故今日遣使恭送战书,望阁下不以某未亲至为怪,欣然应约,勿使某失信于天下为幸。时辰、处所、兵刃听君任选,断无异言。

夫阁下与某皆负勇之夫,东主虞侯不外乎身外名衔,既是讨教,当是两武夫之事,既不涉他人亦无名衔之累,望阁下万勿以此为念。想春风吹拂,衣袂飘飘,高手相对,一分高下,亦是人生快事。思阁下年少,当是热血男儿非缩首畏尾之辈,豆卢有幸,静候佳音。”

看完了信,张淮深先是松了口气,因为信中并没有写到这事已经得到皇帝的恩准。先前在寺中他听到公主那声惊呼,细细思量似乎公主已经知道其中之事,那就很可能是豆卢著已经在皇帝面前提出过,张淮深那时不免忧心是不是因为皇帝已经准许比武,豆卢著才会送来战书,现在看了之后才放下心来,暗思该如何应对。

无论如何回答,不比是肯定的,但是该怎么说得振振有辞让对方自觉词穷那就要些手段了。正思量间,张淮深忽然想到昨日和豆卢著之间本是颇有回缳余地,为何竟会隔日战书就至,难道之后又有什么变故?又想起今日本该向公主提起此事,并央求代为转奏皇帝恳求万勿同意比武,却因为没什么合适的机会而忘了说,心中暗道回绝了战书后一定要赶快这紧要的事补办了。

张淮深手持着战书却默默无语,送信的校尉有些不耐烦了,说道:“张东主,请问你究竟是应战还是不应战,我们都虞侯还等着回话呢。”

张淮深回过神来说道:“昨日我已经答复过你家都虞侯了,只要是陛下恩准,我一定奉陪,要是陛下没恩准,这战书还是请你原样带回去吧。”

校尉皱着眉头说道:“张东主,我家都虞侯是敬重你的武艺这才郑重地下这帖子,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逼我们都虞侯用官威来压你,要真到那一步,那时候可就顾不上你的面子了。”

张淮深脸一沉,直视那名校尉,目光如炬,烁烁其华,直看得他心惊肉跳脚下发虚,这才说道:“既然豆卢大人官职在身,那更应当将此事奏明陛下,由陛下定夺。身为朝廷命官,未经准许私自和人角斗,难道豆卢大人不怕朝廷怪罪吗?”

那校尉不敢直视张淮深,勉力道:“我家都虞侯信中写的明白,这场比武不关两方名衔,只是个人私下较量,自然不需要朝廷的恩准。”

张淮深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说道:“既然豆卢大人不以官职相压,那自然就是个人私事,那应不应战就纯是我自己的意愿了。我和豆卢大人并无个人私怨,要是不应战那也是理所当然。”

那校尉没想到会是这样,愣愣地说不出话来。张淮深怕他还没明白,索性把话挑明了,道:“要是你家都虞侯想用官势来压人,那他身为现职武官,就一定要陛下恩准,要不然就是干犯律法,我自可回绝他;要是他当自己江湖人来挑战,那我就有权不应战。反正你家都虞侯要是一定要和我比武的话,只有去求陛下恩准,别无他途。”

听到这番话,那校尉更是目瞪口呆,晕乎乎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张淮深也不理他,自顾自思量该如何说动公主。

良久那校尉才回过神来,说道:“既然张东主不愿应战,那我家都虞侯只能看成是阁下胆怯了。”

张淮深笑了笑,心道:“你这激将法在我面前又有何用。”

那校尉继续道:“既然如此,我家都虞侯说过,只要张东主亲手写下自承不如甘愿服输的答书那也可以就此罢休,如若不然,断无收手之理。”

咦,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亲笔写下来,张淮深一时想不明白,但想来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或许其中有什么圈套,自己绝不能轻易就上了这个当。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使没有什么诡计,亲笔写这种答书可也是种奇耻大辱,自己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可不想今后出门被人指点笑话,更别说连自家的乐荣轩都可能会受到连累而抬不起头来。

无须更多思量,张淮深说道:“豆卢大人真是说笑了,我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就算写下这种答书对他也不会什么好处,只会落个笑柄,笑话他粗细不分,连我这种平庸之辈都会邀战,没的污了大人的名声。”

那校尉一脸正经地道:“我家都虞侯曾经夸过口说过话,要是就这么虎头蛇尾那岂不是更让人笑话,没有这答书又哪能堵天下人的悠悠之口,要是张东主一定不肯应战那就非得写不可,不然我家都虞侯断不罢休。”

他这一番说得虽是强硬了些但也颇合情理,可正是这强硬反而更加深了张淮深的疑心。为什么没有答书就断不罢休,有了答书就可以作罢,这其中必然有蹊跷,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张淮深就是因为摸不清楚到底会怎么,所以更加不敢答应。

于是张淮深说道:“我只是个行商之人并不是个武夫,豆卢大人本来就不该和我比武,那又何必写什么答书。何况豆卢大人向我邀战是名不正言不顺,想要我写答书那还是先请他得到陛下的恩准再说吧。”

那校尉还欲再说,张淮深摇头道:“我虽然没有认输的答书,但可以写封信回复你家大人。”说着唤人取来了纸笔疾书答函一封,信中自然还是老一套,对豆卢著的要求也含糊其词,写得模棱两可。写完后交给校尉,说道:“你家大人的提议我已在信中回复了,请尊驾交给豆卢大人,在下还有事要去清源公主府邸,请恕不恭之罪,先告辞了。”说着也不等那校尉说话,叫来仆人吩咐好好款待来使就躲避了出去。

张淮深心里一直牵挂着公主在神龙寺中的那句话,也急着要拜托她那件事,所以出门后又来到了神龙寺,但是向知客喇嘛一打听才知道公主在自己离开后不久也走了,心想公主可能回了府邸,就转向再去兴宁坊,到了公主府邸一问门官说公主并没有回来。张淮深心中纳闷,等候了一个多时辰也没等到,看看天色已经渐渐的暗了下来,不得已只好回到了家中。

这时神策军的那校尉已经走了,张淮深来到自己的书房,坐下来细思此事会如何收场,到底该如何应对今后的麻烦。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出个万全之计,心中实在是郁闷不已,站起身来在书房中打转。

一圈两圈三四圈,五圈六圈七八圈,转了几十个圈还是没能想出来,张淮深索性不想了,目光扫视书房,停留在悬挂在墙上的“碧痕”剑上。

今日张淮深收下碧痕后就吩咐人将它挂在书房,取其镇邪之功。现在看见了它想起还没有仔细地鉴赏过,就伸手将它摘了下来放在面前。

张淮深缓缓将剑从钢鞘中拔出,顿时感到丝丝寒意从剑身上散发出来。三尺长剑锃亮如雪,剑脊之上隐隐泛着一抹绿光,剑身有四指宽,两指厚,极是结实也非常沉重,再加上那简直可以当成铁锏用的钢质剑鞘,无怪乎会有三把普通长剑加起来那么重。剑柄又是很长,可以双手握住,在张淮深看来,这种剑绝对是在战场上用来厮杀的,而非剑客高来高去的技击之器,剑身上的绿光也似乎是久饮鲜血后的余韵。赏鉴良久之后,张淮深微微挥动长剑,破空之声大作,颇有虎啸龙吟之威。

“好、好!”张淮深忍不住大声称赞,随手从案几上拿了块铁镇纸向空中一抛,手中长剑迎击而去,只听得金铁之声大起,那块铁镇纸已经在两剑之下轻松地被剁成了四块,张淮深手腕一翻,长剑划了个小剑花,在气流的带动下四块镇纸已经被吸到了一起,这时他将长剑轻轻一振,四块镇纸受到拍击向屋外疾射而去。

“好!”屋外传来叫好之声,一名高瘦的中年男子人随声到,大步走进了书房之中,在他的身后常无咎紧跟着也进了来。

张淮深收起碧痕,上前一步恭敬地道:“曹叔,您怎么来了。”

进来的中年男子正是乐荣轩的大管事曹品荣。

曹品荣将手中那剁成了四块的镇纸放在书桌上,淡淡说道:“七郎,今后试剑当心点,伤了人就不好了。”

“是,曹叔,侄儿今后一定当心。”张淮深尊敬地说道,看着镇纸又忍不住说道:“曹叔的功力更加深厚了,连去势这么急的东西也能接下来,小侄实在是望尘莫及。”

曹品荣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说道:“不过是恰好到我面前而已,算不得什么。倒是你的嘴皮子的功夫是越来越好,懂得捧人了。”

不等张淮深说话,曹品荣脸色一正,说道:“我才离开长安不过一个月,没想到你倒是这么快就捅了个大篓子了。”

张淮深也是正容道:“曹叔是说神策军的那挡子事吧。真的不是我存心要去惹这马蜂窝,我只是无意中卷入的。”

曹品荣摇头道:“不管你是有心还是无意,这次你可是惹上了大麻烦了。你啊,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一声,总不成想瞒着我一个人应付吧。”

张淮深笑道:“怎么会呢,既然常叔知道了,那自然会告诉曹叔。昨天曹叔又刚回来,天色也晚了,正该是歇着的时候,所以小侄不敢打扰曹叔。”

曹品荣故作生气的样子,说道:“昨天不说,今天也是不说,要是我今天不来,也不知道你到什么时候才会说。豆卢著的战书呢,给我瞧瞧。”

张淮深一边从身边找出战书交给曹品荣,一边向着常无咎笑道:“我就知道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常叔就会立马告诉曹叔的。”

在一边的常无咎也笑着说道:“这是自然,东主再小的事也是乐荣轩的大事,自然要知会大管事的,何况是这么大的事,不然要我们这些伙计干什么呢。”

曹品荣看完了战书,面色更加凝重,对着张淮深叹道:“这事越来越棘手了,恐怕不是用些钱帛就可以轻易了却的。”

张淮深赶忙问道:“曹叔这是怎么说?”

曹品荣道:“昨天宫里的事你常叔今儿午后也和我说过,那时我想既然你给豆卢著出了个这么样的难题,要是他只是为了那句说过的话自然会顺势作罢。可是今天他正正式式地派人来下战书,看来其意甚坚,未必光是为了那句话,说不准另有他因,要是真的是这样,那这事可麻烦了,就我们这小小的一家商号无论如何是当不起神策军认真一击的。”

顿时书房中沉默了下来,张淮深更是烦恼无比。

曹品荣打破了沉闷,说道:“七郎,对这战书你打算如何处置?”

张淮深闷闷道:“这种输了倒霉,胜了更是祸的比武我自然不会去。”

曹品荣连连摇头道:“民不与官斗,何况这事牵涉到肮脏的官场争斗,就算是输赢无所谓,你也无论如何都不能卷进去,否则这事定然没完没了,到那时就是大祸临头之日了。”

张淮深点点头道:“那现在又该如何呢,虽然我已回绝了,但这事未必会就此休止。”

曹品荣想了一下道:“你还是先避一下风头吧。明天你就到樊川的庄子里去,在那儿住上一两个月,躲开神策军的那些人,我再到京兆尹和北司那边打点打点,看看仇士良那里是不是可以通融一下,或许能大事化小。”

张淮深道:“也好,这件事就拜托曹叔了。明天我就走。”

曹品荣又叮嘱道:“长安城里我来处理,你到了庄子后千万别再沾这事了。”

张淮深连连点头。

第二日晨,张淮深一边收拾行装一边派人去公主府中送信,将豆卢著挑战之事的前因后果详细写在信上,并盼望公主能够恳请皇帝不要同意比武,又派人向神龙寺的钵挚甫陈康白吉永登请安。在出门时,送信人回报说是公主昨日住在宫中还没有回府,张淮深心中更是疑惑,但也无暇再多想,带了两个从人向樊川而去。

樊川,风景秀丽之地,放眼望去一派田园风光,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处所,但张淮深毕竟是个年轻人,住了没两天就觉得发闷,百无聊赖之际忽发了访友兴致,在关照了从人后就独自上骊山去了。在骊山住上几天,和朋友兴致正高时,庄中从人忽然急匆匆来报,说是清源公主府中长史突然来到,有急事求见,请他立刻回去。张淮深也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公主竟然要派长史前来,只得匆匆忙忙回去,会见了公主的来使。

来使有两人,一个是府中长史,一个是方安和。他们说道公主有急事一定要见张淮深,请他马上动身回长安,马车已经在外面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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