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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大风歌-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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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卢著解释道:“仇公,张淮深不是在凌空漂浮,他能站在空中是因为他跳上去的。”

豆卢著知道仇士良还是没懂,继续解释道:“之前卑职看到他能站在空中而丝毫不粘地表还以为此人内力高强之至,能纯以内力逼于脚下来支撑身体,现下看到了他留下的脚印方知他是跳上去的。”

普通人跳起来就能在一瞬间滞留在空中,这是尽人皆知的,但必须是弯膝用力才能跳起来,可张淮深腿不弯腰不动又怎能说是跳呢?

对此豆卢著自有解释:“常人确实需要屈膝才能跳起,但内功有一定造诣的人却无须弯膝,只要将足弓弯起就可跳起。常人之所以不能用同样的法子只是因为脚尖没有这力气而已,这对练武之人却算不得什么。张淮深是用脚尖发力跳起,因为长袍遮住了他的脚加上没有想到他会有这一手,所以才被他蒙了过去。就是因为足下发力,所以才会在地上留下这脚印。假如他是纯以内力来支撑,那么地上什么痕迹也不会有的。”

仇士良明白了,可是对张淮深能发力后退还是不解个中原由,豆卢著于是举了个例子来解释:“仇公可知苍鹰是如何飞的。苍鹰即使飞数里之遥也只需一击翅即可,非是苍鹰力大,而是苍鹰善于借用风力。张淮深能在空中后退也是此理,他只不过是将跃起向上之力转为平退向后之力,仅仅是转化借用而已,故跃高不过数寸,平移至多三步,滞空难超数息,所以此举至多只能说是他内功心法奥妙轻功法门神奇,却算不得什么惊世骇人。”

豆卢著说得已经够浅白了,可是仇士良还是没有太明白,不过对他来说什么心法法门都不重要,关键是豆卢著的武功能不能胜过张淮深,能不能在需要时保护自己不受他的威胁,这才是仇士良所关心的。

在这点上,豆卢著充满自信,斩钉截铁地说道:“虽然他武功确实高强,内功和轻功的心法也很巧妙,可是从适才暗中的较量来看,他毕竟还年轻,火候不足,内功修为比我还差上一截,决不可能是我的对手,仇公尽管放心,若是真的比武,保管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听了豆卢著自信满满的保证,仇士良放下了心,笑道:“既然如此,倒不必急着动手,且再过些时日,待此事过后他人不注意之时再和他算账,也好看看他有什么同党,将他们一网打尽。你我现下还是先去见皇帝探探消息吧。”

在仇士良的大笑声中,一行人沿着张淮深来时之路向皇帝所在的紫宸殿行去。

张淮深的宅第在长安城西开远门附近的金城坊,靠近西市,是所颇大的宅子。崔铉送张淮深到了府门前就告辞走了,张淮深请他入内用茶,崔铉说他还要再进宫复命推辞了。张淮深本想托他向皇帝进言万勿同意豆卢著提出的和自己比武的要求,但转念一想,崔铉适才也不知是有意无意的言语差点害了自己,要是他又在皇帝面前将自己的委托用那种样子说出来恐怕还不知会怎样,还是算了吧,好在明日公主会来,到时托她也好更放心一点,于是到口的话也不曾说出,只是恭送崔铉驾马东去。

进了大门,府里的管家常无咎从内宅处匆匆赶来。

常无咎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大汉,身材高大魁梧,看起来似乎是个只有个子没有脑子的莽汉,但出人意料的是,他其实十分心细,而且精力过人,张府中一百多号人的大大小小上上下下,事无巨细他都能了如指掌,控制自如。

常无咎在乐荣轩也算是元老了,他本是长安人氏,二十五年前张淮深的父亲为了开拓沙州张氏的葡萄酒生意离开家乡来到长安,在当地招兵买马,他就在此时进了乐荣轩,因为心细如发,凡事都考虑周全,办事又是极为认真负责,所以深受器重,现在他不仅成为了乐荣轩中排在第二位,被戏称为花钱大总管的二管事,管和花钱有关一应事物,还兼差当了张家大管家,这些年来,在他的打理下,乐荣轩和张淮深的私宅不管是大事小事都是井井有条,从没出过什么差错。轩里府里的男男女女还有家主张淮深都十分尊敬他,不呼其名,皆以常叔相称,所以见到他亲自出来迎候,张淮深不敢失礼,赶紧先向他打招呼。

张淮深身在长安却两天未归家而且连个信也没有捎来,是从未发过的事,他又是府里唯一的主,常无咎自然很担心,只知道他两天前出门和好友辛四郎看比武去了,之后就没了音讯,第二天去问辛四郎也没问出个子丑寅卯,只知道张淮深先行离开的,正急着,还好来了清源公主府里的内侍传了口信,这才放下了心,一边准备一边打听,可内侍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是张淮深救了公主,他人现正在公主府中,一会还要进宫,零零碎碎一堆,听的常无咎是满头雾水,幸好他心思灵活,连听带猜,也弄了个八九不离十,只待张淮深回来了解细节。时已傍晚,张淮深总算回来了,不过颇有疲惫之色,常无咎不知是因为和仇士良豆卢著斗智斗力的缘故,尽管很想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可是他还是很有分寸的先将张淮深接进了屋,悄悄离开,让他一个人好好休息会儿。

张淮深闲闲地坐着,身体虽然有些劳累但丝毫没有休息的念头,因为他意识到借豆卢著真气打通了自己足心涌泉穴之后功力一定会突飞猛进,丹心流内功也将进入一个更高层次,因此精神兴奋,恨不得早点到自己做晚课的时候,好早点感受到新的练功体会。

心下正盘算如何运功行气,如何才能够从百会穴吸纳轻灵之气的同时在涌泉穴排除体内浊气之时,忽听到敲门之声传来,一位看起来娇柔温婉的年青女子手捧着便服姗姗地走了进来。

张淮深站了起来,笑着道:“芊芊,你也来了啊。”

被称为芊芊的年青女子报以微笑着,柔柔地道:“七郎哥,今天风大,你的袍子上该全都是灰了,还是换一套便服吧。”

“好啊,不过又劳动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七郎哥又见外了,大婶子走的时候托我照顾你的,我当然该尽忠职守啦。”

张淮深笑了,听得出芊芊是在故意用尽忠职守这个词,说道:“那你年考的时候我一定要给你个上上。”

历代官场每年都要进行考核,给大小官员下政绩的评语,这称为年考。考评之语从上上到下,作为晋升或降级的依据,因为芊芊故意用了官场的用语,所以张淮深也同样用这类话和她开玩笑。

芊芊一边帮他换外衣一边俏皮地说道:“既然给我考上上,那可是要晋升的喔,七郎哥打算给我升什么职啊?”

张淮深笑容一下僵住了,讪讪地说不出话来,他没想到自己无心之语竟然在无意中触到了一个敏感的话题。

乐荣轩的二管事兼张氏私宅的管家常无咎有两子三女,芊芊就是他的次女,今年十七岁,和张淮深也算是青梅竹马。因为他们自小就很要好,因此疼爱女儿也希望和张氏结亲的常无咎有心撮合他们,两年前也曾经和张淮深的父亲提起过,只是那时张父有意让儿子自己决定,托词说芊芊年纪还小,过几年再谈也不迟。当时芊芊只有十五岁,谈婚论嫁确实也有点早,于是就暂且搁下了。不想紧接着张父在汴州过世,张淮深要守孝,那更是不宜提及。一年前,张淮深的母亲要去扬州和他姐姐同住,担心儿子没人照顾,常无咎趁机提议让芊芊代为照顾,本意是想让他们多点相处的时间,也好近水楼台先得月。张母懂常无咎的意思,因为芊芊人很乖巧,一直很讨人喜欢,所以也乐意成全,就这么决定了,于是芊芊现在就代行张家的中馈之职,故而会有那句大婶托我照顾你的话。

尽管周围人这么热心地想拉拢他们两人,但是毕竟这种事还是要当事人自己拿主意,尤其是张淮深,父亲不在了,母亲又远在东南,亲事可以完全由自己来决定。自从得到父亲暗示后,他不知道芊芊是怎么想的,他只清楚自己一点想娶芊芊的意思都没有,所以在极力反对母亲委托芊芊照顾自己不果后一直对她保持着应有的客气和尊敬,丝毫不敢流露出任何挑逗或者亲昵,言语中也尽量避免可能会产生误会的话,连之间的称呼都煞费苦心,怕她依照之间亲近程度称呼自己为七郎会引起不必要的猜测,当然也不好太生分伤人的心,冥思苦想后生生造出来个七郎哥的叫法,既亲密又可以避免让人错认为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只不过之间见面接触的时候太多了,难免会有疏漏之处,象这会儿又在无意中说错了话,因为芊芊已经是在代行中馈了,再升一步,那就不是正式打理中馈了吗,中馈可是妻子的代称啊。

看到张淮深微微张口却说不出话来,芊芊笑着道:“怎么了,舍不得吗,什么时候七郎哥这么小气了?”

张淮深看到芊芊谈笑自如似乎没有想到那处去,心下也安了,打趣道:“芊芊你这么能干,那干脆让你来接替常叔当轩里的二管事吧,女承父业倒也挺好。”

芊芊轻轻捶了他一下,佯嗔道:“那你让我爹干什么啊,在家中养老吗?难道七郎哥想让我被我爹骂死吗?”

张淮深笑笑不语,待换好外衣问道:“常叔回家了吗?”

芊芊答道:“还没走呢。”

“那请他一起用晚饭吧。我还有事和他说呢。”

“我知道,外面饭食都摆好了,你换好衣服就可以开饭了。”

“好了,那我们出去吧。”

张淮深和常芊芊一前一后来到了饭厅,常无咎正在此处等候着,见到他们象一双璧人样成对进来,虽然面带笑容可是脸上却似乎掠过一丝惆怅。

张淮深眼尖,已经看到了常无咎神色上的轻微变化,而且好象还听到极轻的一声叹息,明白这是因为什么,心中不由得浮上一丝歉意。

他知道芊芊其实人很好,心地善良性格温顺,女红厨艺一流,对自己又细心体贴,样貌虽然不是美艳绝伦但也是一等的小美人,虽然不是大家闺秀却也算小家碧玉中的翘楚,如果她成为自己的妻子,那肯定会是最称职的,娶她对自己来说绝对是福气而不会是委屈,更何况大家还是青梅竹马自小亲近。

可是也不知为什么,自己看着她总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妹妹,无论怎么宠她疼她也纯是兄妹之间的怜爱,自小到大对她就是一直没有过那种男女之间心动的感觉,也压根本想过要娶她。这到底是因为什么缘故,连张淮深自己也很奇怪。

照理说日久生情,为什么自己没有发生这种情况?张淮深也曾猜测过,也许是一起长大彼此过于熟悉了,没有什么神秘感,难以让自己动心,也可能自己理想中的妻子不是她这种贤妻良母型,因此产生不了爱意,也许……

但不管到底是那种也许,自己不打算违心确是无疑的,不过芊芊毕竟是自己很亲近的人,又这样体贴照顾自己,想到自己不可能对此有什么回报,心中不免有些歉意。

歉意如电光火石般一掠而过,张淮深摆脱了脑中的杂念,招呼常无咎落座。

张家虽然是长安的大富之家,但两代主人的饮食起居却一直简朴的很,也没什么贵贱等级的区分,象这顿晚饭,家主、管家团坐一起,不觉有何不妥,菜仅四味,也不觉寒酸,既没什么钟鸣鼎食之家的规矩,也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限制,就在饭桌上边吃边聊张淮深这三天的遭遇,当用完饭时,常无咎和常芊芊也已经大略的知道了前后经过,连个中内幕也在其中没有遗漏。

仆妇将碗筷收拾了下去,张淮深端着一杯茶,悄悄地看着常无咎阴沉的脸,心中有些发毛。常无咎自打听到张淮深一剑击败马中昌时神色就开始凝重,脸色是越听越阴沉,直到张淮深说完,他那眉头已经拧成了川字。知道这是因为什么,所以张淮深有些提心吊胆,深怕被这位乐荣轩的元老辈管家责怪。

还好常无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道:“我看这事恐怕还没有完结,神策军未必会就此罢休,将来的麻烦必然会更多。”

张淮深松了口气,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虽然现在还没事,但我们也得先做些准备。”

常无咎问道:“那该如何?”

张淮深沉吟了一下道:“先将轩里库藏的胡香和葡萄酒搬到南边的庄子,东号和西号只留下三天的量,免得到时候损失太大。驼队今后也不要进城了,直接到庄子里下货。东西号多和京兆府里的官差套套交情,到时候也好有个照应。一些该打点的地方再去烧烧灶,有什么动静也好先得个信。”

张淮深话里的南边是指樊川,樊川在长安南郊,是官宦人家和有钱人别墅集中的地方,风景秀丽,气候宜人,张家在樊川也置了所田庄,招了几家佃户,既可以作消闲休养的地方也可以收些租米免得大荒之年无处买米。东号和西号是乐荣轩在东市和西市的店铺,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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