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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大风歌-第1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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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回辩驳了几次,张淮深不耐烦了,说道:“西门大人是不是有意刁难下官?若说是边军不便入城,那下官的鹰扬军大人也该知道,虽然戍边多年,但依旧是禁军序列,算不上边军。若说城内太平,但为将者,凡事小心也非过分。至于大人说派人来保护下官,呵呵,下官还是喜欢用自己人。”

西门季玄知道这是对方找茬,也就不再陪笑脸,干脆地道:“但禄帅要带五六百人,这却是太多了。”

“好。”张淮深一拍腿,叫道:“那西门大人给个痛快话吧,可以让下官带多少人进城?”

“不超过五十人。”西门季玄谨慎地算计了一下道:“不能带长兵刃和弓箭,只能带短刀。”

“就这些?”张淮深冷冷地道。

“还有,禄帅入城之时,除了这五十人之外,大军必须离城超过五十里。入城之时必须分批而入,身边不得携带刀枪,兵器须要交给城上,待得入城之后才能分发。”

“够了!”还没等西门季玄说完,张淮深拍案而起,厉声道:“西门大人,你这是在把下官当犯人了吧!”

他这一起一喝,令场中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鹰扬军众人腾的紧跟着站了起来,人人握住了佩刀刀柄,向着对面怒目而视。见对方有翻脸之意,神策军众人哪敢怠慢,也急忙跳起,也是手摸刀柄不甘示弱地挺胸相对,两拨人马都是当兵的,一旦对峙了起来,剑拔弩张,团团杀气顿时在这小丘上冲天升起。长草摇曳,晚风肃杀,眼见一场谈判就要变成刀兵相见。

逢此突变,西门季玄非常冷静,他当机立断,转身向着神策军众人厉声呵斥道:“你们做什么?今日是前来和谈的,不是让你们来动刀动枪的,还不退下。”

神策军众人只得将手从腰间挪开,齐唰唰地退后了两步。

既然对方如此,张淮深也不好立刻翻脸,挥挥手,鹰扬军众人自常慕德以下也是手离刀柄,后退两步。两拨人马相距既远,杀气也弱了许多,场中紧张的气氛稍微有些缓解。

这时西门季玄拱拱手先开口道:“适才下属冒失,还请禄帅见谅。”

虽然眼前这紧张气氛是张淮深挑起的,但西门季玄却抢先致歉,一点也不给对方翻脸的借口,令的张淮深也只能回礼道:“哪里哪里,是下官这里失礼在先,该是下官请西门大人海涵才是。”

西门季玄一笑道:“既然禄帅这么说,那你我就当这没发生好了。”

“也好也好。”张淮深只好这么说了。

既然算是把这事挑过了,西门季玄却也不急着把话题转回去,他看了看四周,看着身边的那些人还有对面鹰扬军众人,虽然手离兵刃却还是全神戒备的样子,笑着对张淮深道:“看他们这副紧张的样子,倒好像这里是沙场一样。”

张淮深只得陪着笑笑,身后众人也只好随之扯了扯脸皮,作出笑容状,场中众人有些佩服西门季玄了,佩服他神态自若,能沉得住气。

见场中气氛仍然紧张,西门季玄沉吟一下道:“禄帅,你我部属好像还有些紧张,这样如何,让他们下去,你我单独商谈?”

张淮深心下明白,既然让人回避,那是打算抛开门面话,便于双方直来直往,讨价还价了。他也不怕对方会生出什么花样,于是点头表示同意。一声令下,鹰扬军和神策军其他人全都下了山丘,这坡顶之上只剩下张淮深和西门季玄两人了。

西门季玄望着下山的人影,沉吟良久,回头望着张淮深道:“如今这里只有禄帅和下官两人了,你我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吧。禄帅要怎么样才肯撤兵?”

“很简单,马大人也该明白的……归政于天子。只要诸位中贵人归政于天子,下官立刻撤兵回夏州。”张淮深说得干脆。

“仇士良既然已伏诛,当然早就归政陛下了。”西门季玄松了口气,脸色和缓了许多。

张淮深摇头道:“仇士良虽然已死,但诸位中贵人还在,陛下仍算不得真正的天子。”

西门季玄脸色一变,忍着怒气道:“什么叫诸位中贵人还在,难道禄帅要马大人、下官,还有内侍省的同僚都去死吗?”

“这倒不用,诸位中贵人的性命,下官毫无兴趣。”张淮深深深望着眼前之人:“只要马大人还有西门大人愿意从中尉官职上退下来,把神策军交还给陛下,那就行了。至于退下来之后两位大人还有其他那些中贵人们,荣华富贵还可依旧。”

“这不可能。”西门季玄断然拒绝:“绝不可能。神策军世代为中官所领,断无拱手送人之理。”

这回答早在意料之中,张淮深知道如果要让宦官放弃神策军的兵权更难于要他们死,所以也没抱过希望,等西门季玄答复之后,他冷冷道:“既然如此,那只有两军阵前再说了。”

西门季玄略显焦躁,只见他急忙道:“稍等一下,禄帅,这样如何,除了剑南西川节度使官职之外,朝廷可以再加封禄帅为蜀国公。”

顿了一下,像是下了决心一样,他接着道:“而且官、爵准许世袭罔替。”

蜀国公加上剑南西川节度使,再允许世袭,那等于是裂土封王,将整个剑南西川永远送给了他。张淮深整个人都被西门季玄的这两句话给震住了。

此时乃是唐朝末叶,天下藩镇割据,朝廷能掌控的地方只不过江南、岭南和剑南西川等地了,尤其是江南和剑南西川,这两处乃是朝廷赋税收入最多的地方,当年宪宗皇帝能平淮西河北全都依赖这两处的赋税。西门季玄一开口就是将丰腴的剑南西川割让,这等优厚的条件,任是如何淡泊名利的人也不可能视若无睹,所以张淮深竟也忍不住问道:“这是真的?”

西门季玄以为他不信,赶紧道:“朝廷旨意,绝无虚言,若是禄帅同意,圣旨明日就可颁下。”

张淮深像是陷入了深思,许久不语。

西门季玄以为他还有疑虑,又道:“若是禄帅担心有反复的话,马大人说过,只要禄帅退兵到渭南之东,他就愿意到军中为质,直到禄帅入川为止,以做保证。”

能作出这样的保证,神策军也算是真心实意到极处了。在西门季玄想来,如此高官加实利,天下应该没有人不为之动心,何况此战即便战胜,张淮深能从皇帝手中得到的好处也不可能有这么多,既然如此,商贾出身的张淮深自然知道该如何选择,而对方有所迟疑,或许是生怕己方不守信,但有此保证,也算是想的周到了,如此诚意他总该满意了吧。

想到这里,西门季玄露微笑,只等着张淮深点头应允或者最多也就再在细微末节之处讨价还价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张淮深在沉思之后脸上却浮现嘲弄的笑容,懒懒地开了口:“马大人和西门大人好大的手笔啊,令下官实在是诚惶诚恐之至。”

心知不妙,西门季玄强作笑脸道:“这是哪里的话,禄帅首义之功简在帝心,自然要厚赏了。”

张淮深打了个哈哈,道:“既然如此,那下官看来应该到陛下面前亲领谢恩才比较符合朝廷体制。”

西门季玄脸色大变,沉声道:“说了半天,禄帅还是执意要入京?”

“当然,不见天子一面,怎能令我安心。”张淮深答得非常干脆。

“难道禄帅想学曹操?”见连这等高官厚禄都不能打动对方,西门季玄狐疑良久,只能往这处想了,不等回答,他又道:“魏武生逢乱世方能借机成就大事,亦属偶然,如今天下未乱,禄帅就想效仿,恐未成却先为千夫所指,事关重大,还望禄帅三思。”

张淮深长笑一声,朗声道:“西门大人太高看下官了,下官还不曾有此雄心壮志。”

虽然对这样的回答并未全信,但张淮深坦荡的样子还是去了西门季玄大半的疑心,他长叹一声道:“那看来禄帅是想独得拥戴之功了,但禄帅可别忘了功高震主这四个字,自古功臣无好死,即便是郭汾阳这等中兴忠臣仍不免饱受猜忌,活得战战兢兢,禄帅何苦如此。”

“不知腐鼠成滋味,猜意鹓雏竟未休。”微吟七律两句,张淮深不屑地道:“不是下官狂妄,燕雀焉知鸿鹄之志或可用在诸位中贵人的身上。难道人生于世就只为了功名利禄?张某人虽然不才,但也没把名爵之事放在心里。”

西门季玄也是老谋深算之人,面对如此奚落,竟然没有动怒,他暗自只是盘算,既然极度的忍让无法打动对手,那也就没必要再忍辱负重,做这委曲求全的事情了,若是不给对方一点颜色看看,也不能让眼前这狂妄自大之人有自知之明,于是他笑道:“禄帅淡泊,下官是佩服的,只是如此浊世,恐怕难为时人所信。”

张淮深淡然道:“即便是众人皆醉我独醒,那也无妨。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是非自有公论。”

“旁人若是不解倒也无妨,但若是禄帅军中的将士们误会了,却也如何是好?”西门季玄突然接上一句,说得张淮深一惊,不由道:“我鹰扬军上下一心,却也不劳大人担心。”

西门季玄神秘地一笑,道:“真的如此?”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张淮深明知道这是攻心之计,却也不由自主地道:“当然。”

“恐怕不然吧。”西门季玄就是等着这句话,只见他微微摇头道:“若说别人,或许还会将信将疑,但我看禄帅军中的将士却是深信不疑。”

张淮深微怒:“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西门季玄针锋相对地道:“禄帅明知和谈不成之后的战事胜算极小,却执意攻城,岂不是只顾自己荣华富贵,不理会将士的死活。”

“哈哈哈哈。”张淮深忽得大笑:“西门大人说得好笑了,此战胜算极小的恐怕是大人这里吧。我军起兵以来所向无敌,一路长驱直入直抵长安城下,神策军怕是早就胆寒,大人却在此强作镇定,真是笑煞张某了。”

西门季玄毫不理会张淮深的大笑,只是一字一顿地道:“这话宽慰部下或可,但下官想,禄帅也不会把它当真吧。”

张淮深猛地收了笑声,正容道:“长安城内不到两万人马,怎是我熊貔之师的对手。你们唯一能扭转战局的机会不过是石雄早一步回师救援罢了,但可惜,等他回来的时候,恐怕城上飘扬的已经是鹰扬军的大旗了。”

“未必如此。”西门季玄语出惊人:“不需要石雄回师,城内自有退敌良法。”

张淮深一惊,觉得难以置信,冷笑道:“那倒要请教了。”

西门季玄微笑道:“禄帅起兵用的乃是勤王名号,但仇士良既已伏诛,那鹰扬军攻城于理就大为不合,若是天子登城一呼,禄帅以为贵军将士会有何感想?”

张淮深一怔,一时说不出话来。

西门季玄步步紧逼:“若是天子登城,宣谕禄帅明为勤王实有不臣之心,禄帅以为贵军将士还会继续听从禄帅吗?若是天子金口一开,凡反正者无罪有功,凡能擒拿贼首者封万户侯,禄帅又如何应对?”

张淮深沉默不语。

西门季玄仍无罢休之意,又道:“若是贵军营中传言说,城内乱事早已平定,陛下为酬鹰扬军之功已经下旨拨钱一百万贯劳军,但因禄帅嫌弃升的官小,执意要攻城以为要挟,那禄帅以为贵军将士会否再听从禄帅的号令?”

张淮深眼中闪烁着怒色,冷冷地望着西门季玄。

西门季玄毫无畏惧之色,嘴角更有一丝讥诮:“禄帅高风亮节节,不把功名利禄放在心里,下官是佩服的,但却不知禄帅的部属是否也如此高洁。”

“说完了么。”张淮深从先前促不及防的震惊中镇定了下来,淡淡地问道。

“完了。”西门季玄答的很干脆。

“好,那轮到我说了。”张淮深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语气也非常和缓,但说出的话却如绵里藏针一般:“那西门大人能不能告诉下官,既然这么胸有成竹,为何还会向我军求和?”

西门季玄正要说话,他又抢着道:“大家都是明白人,若是大人要说什么以和为贵之类的话那还是请免了吧。”

西门季玄一笑,道:“禄帅性子好急啊,真人面前自然不敢说假话的。下官之所以这次会前来商谈,一是敬慕禄帅首义勤王的胆气,真心希望大家能以和为贵。二是马大人和下官也明白,兵火一起,胜负究竟如何还未可知,或许会等不到石雄回师,所以议和才是稳妥之策。其三……”

顿了一下,西门季玄才继续道:“其三是不想神策鹰扬两军相争,→文¤人··书·¤·屋←却被他人黄雀在后。”

这段话他说得很轻,张淮深只注意到了前面两句,未曾深思此言,所以等西门季玄话音一落,他就啪啪拍起手来,说道:“西门大人果然爽气,下官佩服。”

“所以下官也痛快的告诉大人,即便巧舌如簧,此战也绝不可免。”张淮深脸一板,干净利落地说道,语气中毫无回寰余地。

这话入耳,犹如当头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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