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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大风歌-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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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呼后撤,众军士卒闻言来不及多想,就如如潮水一般向城外退却,狂奔百多步方才暂时摆脱了弓箭的威胁。

就在城外步军仓惶撤退的时候,城内那些马军已经陷入了一场屠杀之中。

在毫无掩护的大街之上,失去了指挥的马军活似无头苍蝇一般,他们入城之时兵器尚不在手上,即便匆忙间拔出,但手上只有长刀盾牌,那些蹲在街旁屋顶上袭击的弓箭手不停地放箭,小小的圆盾根本挡不住密如飞蝗的箭雨,顾得了上边顾不了下边,惨叫声接连不断,许多人中箭而亡,更多的是摔下马去被乱马所践踏。少数侥幸没被射中的马军冒着箭雨冲到街边,本想杀散那些可恶的弓箭手,但用尽力气挥舞着长刀却够不着,反因离得近了变成了活靶子。战友不停地倒下,一些马军知道大势已去,脑海中只剩下一个逃生的念头,但当他们向着大街两头夺命狂奔的时候,大街两头出现的严严实实的拒马还有在拒马后排着整齐阵形的敌军马军却将这最后一丝希望也打得粉碎。

不过一顿饭的时候,进城的神策行营整整两千八百名马军和四百多名步军在这严严实实的埋伏圈中全部被歼灭,大多数人是死于大街两侧的乱箭之下,少部分人死于大街两头拦截的敌兵刀下。就在这不过一里多的大街上,神策行营的旗帜乱七八糟地横倒在地,满街都是身上扎满长箭的死尸和死马,这条往日从西门通向城中心的大街上此刻已变成人间地狱,惨不忍睹,在这场屠杀中少数未死的幸运儿零散地杂在其中,躺在冰冷的街心中,躺在血泊里呻吟着,悲号着,这条街上还活着的也还能动的也只有那些幸免遇难的无主之马还在大街上小跑悲嘶着。

即便是在沙场上见惯生死的人也为之恻然了,大街的尽处,一名将军低声道:“撤开拒马,去看看还有没有人生还,尽量救活他们。”

他身后的军士低低地应了一声,三三两两下了马,进入这条修罗街,低着头,弯着身子寻找着还没咽气的人们,将幸存者从死尸堆中拖出,小心地抬到城内送治。

那说话的将军拨马沿着长街走去,一路上小心翼翼地避免踩到那些尸体,不久之后来到了城门口,在那里,一群军卒正也在撤开拒马,那领着神策行营入城的校尉迎了上前道:“右郎将,禄帅命你在将城里清理好后原地休整,等待出城追击那些步军的军令。”

“知道了,这里的残局全都让我来收拾好了,仆固长史就去向禄帅禀告这里情况吧。”那将军应道。

原来这马军的统领将军正是鹰扬军右郎将常慕德,而这校尉当然就是长史仆固俊了。

仆固俊颔首示意明白,领着几名军士匆匆绕到一边踏上城道赶上了城头,张望了一下,看到了张淮深的背影,三步两步向着他小跑而去,此时的张淮深正站在女墙之后紧盯着城外激烈的战况。

跑到张淮深的身旁,仆固俊正要开口说话,忽得张淮深抬手使劲将他按下,正在不解,只听尖利的啸叫声从自己的头顶上掠过,仆固俊吓了一跳,回头望去,一支长箭正划过他头上的天空,这才知道自己命大,适才逃过一劫。

呼了一口气,仆固俊心有余悸道:“还好禄伯手快,不然差点给流矢伤了。”正说着,他忽得又向边上一闪躲在女墙之后,数支长箭正从他适才站着的地方穿过,紧接着一块半人大小的石块轰得砸上城头,溅起无数石屑。仆固俊不禁摇摇头道:“他们在干什么啊?”

“外面的步军在攻城。”张淮深立刻答道,头也没回,又问道:“下边都清理干净了?”

“是,全部歼灭,没有漏网的。”仆固俊找了个箭眼也向城下望去,边望边回答。

“好。”张淮深点点头,眼睛依旧盯着城下。

“下面攻势很猛么。”看了一眼,仆固俊忍不住说道。

正如他和张淮深所说的,城下神策行营的步军正在发起又一波猛烈的进攻。

在撤退到离坊州两箭之地远的安全地方后,那些神策行营的步军方才惊魂稍定,主将已经失陷在城内,那些领兵的校尉们只好在收拢了人马后紧急聚在一起商议对策,没经过争论就立刻就做出了安排——必须立刻攻城。

他们并不知道城中发生了什么变故,但不管怎么样把失陷在城里的那么多弟兄和长官救出来是必须做的。这些校尉也商讨过了,因为这次来的人马已经是倾宁州驻军的精锐,所以无法再去宁州调兵,向凤翔那里求援也远水解不了近火,所以只能靠手中的兵力来救人,尽管不知道城内情况如何,这突然的变故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这些校尉自信仅凭着手中的五千多兵马就能攻破坊州,至不济也能自保。

因此在重新列好阵形之后,神策行营的步军开始向坊州城推进,来到一箭之地远的地方暂时停了下来,派出几名大嗓子的军士用盾牌护着来到城下向城上喊话,要守军立刻开城放人,并威胁说如不开城就要强攻了,而一旦攻入那就不分老幼一概格杀勿论。

他们要攻城,这正中张淮深下怀,所以都懒得理他们,城下的步军见喊城无用也都愤怒了,又焦虑城内的马军的生死,忍耐不住吹起号角开始了攻城。

这批神策行营的人马可不是那些在京城里养尊处优的娇兵,在凤翔驻守之时他们年年要和前来侵扰的吐蕃人殊死搏杀,端得是身经百战骁勇过人,一旦从慌乱中镇定下来立刻就恢复了剽悍的本性。在领军校尉们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开始向前推进,因为还在弓箭射程之外,城上并没有动静,这些步军竖着盾牌掩护着自己稳扎稳打来到城上弓箭所及的边缘就停了下来,弓箭手越过战友排到了阵前,身边各有一名盾牌手高举盾牌将他们护住。只听一声令下,城下向着城头万箭齐发,疾如风密如雨,一时间将城上守军压得抬不起头来。一轮箭雨过后,步军大刀手用盾牌护着身子,握着长刀矮身向着城门迅速扑去。

张淮深冷冷地看着他们进入了弓箭的射程,一声令下,城上女墙后也是一片箭雨射了下来,那些步军中不断有人倒下,但并没有挡住他们前进的脚步。在他们身后,弓箭手再度向城上仰射意图压制住守军的反击。城上不断地有人惨叫着被射中,向城下发射的长箭开始减弱,攻城的步军趁机加快了推进的步伐,眼看就要来到城根下。

张淮深皱着眉头,他曾估计到神策行营人马会很难对付,但敌军如此勇悍却也出乎意料,心道能和吐蕃人交战数十年而不落下风的大军果然厉害。紧盯着城下的动静,下令道:“神臂弓和床弩立刻放箭,不要管其他人,对准敌军弓箭手放。滚油、擂木,立刻往城下砸去。”

随着他一声令下,守城的军士们抬着一锅锅烧得滚烫的桐油向城下泼去,立时就听见凄厉的叫声,紧接着重重的擂木也跟着砸向城根,敌军被迫向后退却。而向来是守城良器的神臂弓、床弩也在同时发出了怒吼,如同标枪一样长大的弩箭如黑龙一样在空中挟着摄人心魂的厉啸冲入敌阵之中,敌军阵形密集,许多人来不及躲闪就被活活扎在了地上,手脚挣扎着痛苦地惨叫着,更有一些巨箭连着扎穿两人,闪亮的箭头从第一个人的前胸进去从后面一个人的后背上冒出来。

这些守城的器械都是原先准备用来对付鹰扬军的,如今却用在了神策行营的头上。这也是仆固俊的功劳,不是他将西门几乎完好无损地夺取了,此时恐怕张淮深也只能带着军士们拎着刀赤膊上阵了。

在神臂弓和床弩开始一轮齐射之后,远在后方的敌军发生一阵骚乱,那些校尉连忙大声呵斥,竭力保持军中的镇定,但另一方面,也不得不将除了弓箭手之外的步军向后撤了几十步来拉长同城头的距离,并将原先紧密的阵形稍微打散一点,拉开军士之间的距离。

这一来神臂弓和床弩的效果立时减弱了不少,虽然敌阵还在射程之中,但这些费力的守城器具毕竟数量较少,形不成密集的箭雨,对于相隔较为疏散的阵形就没多大的威胁。反而在城下那些步军为了报复推出攻城利器——发石车并向城上不断地投掷巨石、火球之后,城上反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窘境,原本密集向下射出的箭雨也随之大幅度稀疏了下来。

那发石车乃是攻城守城皆能用器械,最早曾于官渡之战中由曹军开始使用,靠人猛拉绳子,使杠杆另一头的石头或纵火物飞出去,威力极大,置于城上可为守城良械,置于军中则为攻城利器,凤翔神策行营乃是河西诸州抵御吐蕃侵扰的主力,这等攻守皆备的器具当然属于必备的装备,这次支援坊州因为石雄的调兵令中措辞用语又急又严厉,他们不敢疏忽就随军带了几台过来以备不时之需,此时正好派上用场,不过也正为了运送这笨重的发石车,很是拖了大队人马的后腿,这也是没能抢在鹰扬军之前赶到坊州的原因之一,不然恐怕情势会向完全相反的方面发展。

当仆固俊上城之时也正是发石车投掷的巨石最密集的时刻。

巨大的弹丸呼啸着冲上城头,有的砸在城头上溅起石屑弹在人身上,有的砸到城楼再滚下来砸伤几名军士,有的甚至碰巧砸到了守城的床弩,将这极有用的器械砸个稀烂,城下七八台发石车轮流发石,城头上只得狼狈躲避,加之城下仰射的箭雨,大多数人只能躲在女墙后连头都不敢抬,抛石许久,城下开始往城头投掷火球了,那些用木屑、油毡和桐油甚至还有毒药做成的火球一个接一个飞上城,砸在地上,破裂开来,散发出刺鼻的气味,里面的桐油流遍城头,火焰随着桐油的流动向着四方蔓延,高高的城楼是最明显不过的靶子了,城下不停地瞄准了它投掷,一个又一个从它上下左右呼啸而过,终于有一个火球命中了城楼,火借油势立刻大面积燃烧了起来,整个城楼不久之后就陷入了熊熊烈火,在其中观察城下敌军举动的军士们仓惶逃了出来,城头之上很快就乱作了一团。

张淮深躲在女墙之后,不理会身后的那一片乱糟糟,只是看着城下的动静,火焰映红了他的脸颊,越发凸显他那镇定自若神态。

仆固俊一直以来在后方出谋划策、筹备粮草,没有亲身经历过战争,此时不禁有些初上战场的紧张,但看到张淮深那稳如泰山的样子,一颗心也慢慢定了下来,见张淮深没什么指令,于是挺身而出,冒着流矢和火石的危险在城上大声号令,指挥军士们灭火救人,安排他们躲在安全的地方,他不顾生死的举动令那些一时慌乱的军士们也渐渐静了下来,开始了有条不紊地救护工作。

从张直方紧急传讯说神策行营援军正在赶往此处开始,张淮深就在脑海中筹划着如何将那些援军一网打尽的计划,为此甚至忍痛放弃了活捉豆卢著这自己深恶痛绝的大敌,如今城上虽然乱作一团,但守住城并不是他的目的,所以他才会什么都不理会,他只是一心一意地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城下,寻找着那最恰当的机会。

城上的防御渐渐软弱无力,城下敌军前锋再度推进到城根,迅即向城门集中,那些步军已经开始用抬过来的攻城巨木向着城门撞去了,咚咚的重击,将城门震得摇晃不已,虽然城内上百名鹰扬军士卒死死地抵着大门没有被撞开,但一下又一下的撞击使得城门上渐渐出现了裂缝。

见前锋已经攻到城下,城上箭雨也稀疏了,在后压阵的敌军主力开始慢慢前移,号角声呜呜响起,只听得敌军阵中杀声震天响起,数千名步军从弓箭手之中穿越,排成整齐的队列,踩着划一的步伐向着坊州城发起了总攻。

张淮深面色冷峻,望着城下蠕动的大军一声不吭,直到那些神策行营的大队步军冲到离城只有数十步眼看就要和前锋会合的时候,才厉声道:“放箭,神臂弓、床弩立刻放,滚油擂石全都投下去,不断地投,不许停下来。”

城头上那些鹰扬军士卒也知道战事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冒着城下乱箭流矢,冒着发石车的弹丸火球全都涌到了女墙边,手中的弓箭不停地发射,城下已经遍是敌军了,也不用费心瞄准只要冲着人多的地方放就是了,攻城的步军在箭雨中不断有人倒下,但勇悍的他们明知眼前危险万分但用盾牌护着头顶后依旧奋不顾身地向着城门冲锋,数根巨木轮番撞击着城门,越发频繁和猛力了。

“火箭准备,放。”张淮深再度下令,一排排火箭从城上射下,城根处立时窜起长长的火蛇将攻城的神策行营人马卷入其中,一股焦臭的味道迅即传上了城头,那正是适才浇下的桐油和滚木在熊熊燃烧着,燃烧着城根下的敌军,将他们烧得逃窜不已。

不过这样的火势并不算大,在造成最初的慌乱之后,敌军稳住了阵脚,很快将火圈劈开了数十处缺口,紧接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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