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庶女-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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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被她生拉硬拽地推到了明芳身边,五奶奶笑着朝明芳道:“你们姊妹说话,我去外面瞧瞧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赵家的聘礼浩浩荡荡抬进了大门,穿过外院,放在二进正厅的堂屋里。三太太冷眼瞧去,一共六十四抬,金银首饰、各色绸缎、四季衣裳、虎皮鹿茸、金银器皿不过二十来抬,余者便茶果聘饼、彩盒等物。
三太太想到王家给的那些聘礼,心里平衡了一些,笑容也多了一些。
按照时下的规矩,下聘除了全福之人,还要双方的父辈出面,将迎书呈给女方父辈过目,再用大红色的烫金纸封好。
等四太太看到那大红色的信封,也不禁微微红了眼眶儿,一旦下了聘礼,女儿在娘家住的日子就真的越来越少了。
礼部尚书戚大人的夫人今儿作为赵家请的全福人之一,见四太太眼眶儿微红,忙出言相劝。廖夫人也劝和了两句,四太太这才叫顾妈妈将迎书收起来,笑着招呼众人。请赵家来的全福夫人吃过女方预备的茶点,这下聘的礼也就算完了一半。
三老爷在这样的大事儿上到底还能撑起场面,四老爷因还没灭了入仕的心思,对三老爷很是敬畏,因此外面平阳侯老爷也得到了十分周到的招待。
里面五奶奶见四太太时常走神,就如同当初自己的母亲,又因她有意维持两房人的关系,因此帮着顾妈妈等人打点回礼。
这个上午这座安静了多年的宅子难得热闹了一回,而一直很大方的明菲,开始有些不好意思了。
明玉身边的人见赵家下聘的热闹,想到十三小姐的事不免有些神色黯然。明珠又时不时盯着她们一副看笑话的模样,香桃暗暗咬牙,趁着得闲就说了落英、落翘几句。
吃了午饭,平阳侯赵家的人就告辞回去了,这边亦备了喜饼、茶果等作为回礼。送走赵家的人,府里渐渐安静下来。
“……到底是侯府高门,聘礼也委实寒碜了,如此四弟妹若多给了嫁妆,反而叫对方脸上不好看。”三太太看过平阳侯赵家的聘礼后,和四太太如此说。
姨太太不怎么和陈家的三太太打交道,但听了她这话,也不免觉得好笑又好气,道:“她婶婶不晓得,去年许多地方歉收,如今圣上更提倡勤俭了。”
姨太太的丈夫在礼部供职,说这样的话也算比较有权威的。三太太就是再不明白,这话也说得她明白了,只觉好似被人打了一耳光,不服气地笑了笑,慢条斯理地道:“我才来京都不晓得这些大事,不过咱们后宅女人管着后宅就是了,那些事也没咱们说话的道理。”
姨太太意味深长地笑道:“妹妹这话也说得在理,可咱们后宅女人做事,不也要顾着前头爷儿们的脸面么?”
五奶奶都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趁着人不注意,索性去寻明菲说话。
平阳侯赵家的聘礼其实很实在,每一箱都不惨一点儿水分,至于礼金,直接装在了金银首饰的盒子下面——八千两的银票。
比起王夫人直接置办的东西比起来,这个自然实在的多。置办成东西,倘或折现,哪怕没用过的,也要缩减两三成。而平阳侯赵家嫡系四代单传,到了这一代才有个嫡次子,以后分了家,赵承熙出来单过的几率极大,到时候银子就能派上用场。
四太太对姐姐寻的亲事自然放心,她是经历过的一大家子住在一块儿的苦,三太太的挤兑并没有让她觉得生气。目光总要放长远地看吧。且这个数,超出了四太太意料。
正说着,就瞧见顾妈妈满脸喜色地进来。
落英提着裙摆一路狂奔,只觉耳边风声呼呼,喜得眉飞色舞,差点儿撞上了前面走路的五奶奶。
五奶奶回头见丫头这么莽撞,正预备说两句,才想起不在自己家里。落英朝五奶奶见了个礼,又迫不及待地往明菲住的雅苑跑,不多时就传来翠娥凶巴巴的声音:“怎么还这样冒冒失失的?打翻了茶碗,小心烫着你自个儿!”
落英傻笑着连赔不是,撩起帘子进了屋,就满屋子寻十三小姐的踪影。明珠正郁闷地坐在一边吃茶,明菲和明玉在南窗下做针线,翠兰、香桃坐在矮凳上捻线,听见翠娥的训斥,就已经抬起头了。
见落英跑的满脸通红,香桃不觉蹙了蹙眉,放下线走过去沉下脸道:“今儿外面有客,你怎么还这么莽撞?回头周嬷嬷看见了又要生气了。”
落英捂着胸口喘气,半晌才憋出两个字来:“来了——”
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么一句,大伙都不解地望着她,明菲给翠兰使了眼色,翠兰放下针线就预备出去,落英一把抓住她,看了明珠一眼,笑着道:“姐姐不用去打听了,是楚家的人来了!”
大伙愣了愣,随即都一脸惊喜地将目光投向明玉。明玉也愣了愣,明菲已有些迫不及待了:“我去瞧瞧!”
翠娥从外面进来,笑着道:“小姐别着急,奴婢先去看看吧。”
说罢,放下手里的托盘,便一溜风地奔了出去。其他人想去,但屋里总不能没有人伺候,便拉着落英问,落英道:“方才不是十三小姐叫奴婢去取绒线么?奴婢想瞧瞧平阳侯府上的人走了没有,因此就去四太太院子里,半路上遇见了顾妈妈……”
明珠见她们说得特别高兴,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儿,本来不耐烦在这里呆,偏嫂子把她推进来,三太太又说她不会说话,外面有客人,没得说错了什么惹人笑话,不得已才呆在这屋里。这会子众人说话,完全当她不存在,憋了一肚子火气,可这一肚子火气又变得好似被人挠一样,少不得也凑上来听。听了半天,就只说什么楚家,她想问明白,偏开口就被其他声音压了下去。
正要发作,五奶奶撩起帘子进来,笑着道:“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明菲恼三太太、明珍作为,但五奶奶总是陪着一张笑脸,她也不好太过分,起身让座笑道:“没什么,不过是太太的故友来了。”
五奶奶愣了愣,笑道:“既然这样,咱们是不是也该出去见见?”
明菲看了明玉一眼,笑道:“等会儿太太使人传话再去吧,也不知来了些什么人。”
四太太亲自去垂花门前迎接,只见一位五十来岁的夫人从马车里出来。顾妈妈低声道:“是楚家大夫人和大老爷来了,楚夫人没有来。”
楚夫人是寡妇,不方便出门,何况是详谈亲事这样的喜事,寡妇是要回避的,可楚云飞是楚夫人的儿子……几次见姨太太,姨太太也把她晓得的楚家的情况又告诉了一些给四太太,现在看到楚家大夫人倒也不觉得奇怪。
楚大夫人虽看起来风尘仆仆,然身上的衣饰却没什么褶皱,石青色刻丝银鼠对襟夹层褙子,万字不断头褶皱深棕色襦裙,手腕上戴着晶莹剔透的羊脂玉手镯,手指上套着三五个镶红宝石的戒指,乍然看去不过寻常妇人打扮,仔细看去才知那些料子无一不是上等的货色。她脸上含着矜持的笑,虽五十岁的人,额头却仍旧十分饱满,笑吟吟和四太太相见:“您就是陈家四太太吧?”
四太太笑着点头,和楚大夫人寒暄起来。
“……上次在府上,听说您要回来,只因我们也急着赶路,不曾相见……”
楚大夫人自来熟的样子笑道:“可不是呢!后来听弟妹们说起……今儿见了您,我反而生出相见恨晚来……对了,不知潘夫人在不在?弟妹已全与我说了,她又不方面,我只好拿大了……”
“竟然是上门来说亲的?!”明珠大吃一惊,又不可置信,抓住五奶奶的手臂问,“是什么人?”
马车本来摇晃的她就不舒服,明珠又使了很大的力气,五奶奶勉强道:“是直沽楚家。”
钱妈妈却是留了心的,瞧着今儿那位楚大夫人,看穿着是不怎么起眼的,然身上配戴的都是好东西。四太太又是如何认识了什么楚家人?不管怎么样,她总觉得明玉的婚事有了着落,那事儿就真的过去了,却还是由不得地怀疑:“难道是上次咱们七姑奶奶出阁时,巴巴打发人送礼来的那个楚家?”
三太太冷着脸道:“可不是那个楚家!祖籍南京,说起来和咱们还是同乡!”
钱妈妈怔住,原来三太太知道,那她就不好多言了。明珠和五奶奶见她们两个的神情有些不对劲,五奶奶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多嘴问什么,明珠却不晓得这些,忙问钱妈妈:“这个楚家怎么了?”
钱妈妈看了三太太一眼,见三太太脸都有些绿了,不回答明珠,明珠就会挖根问到底,索性简简单单地回答了:“其实以前也有些交情。”
说是交情,其实也不太恰当。这还要追溯到三太太的爷爷,当年三太太娘家也是小门小户,靠做些小买卖为生,后来因为被人坑了,连做买卖的本钱都没了,最后便去做了掌柜的养家糊口。
倒是好,遇见了个厚道的东家,东家见三太太的爷爷做事精细稳重,有意提拔。便让他在铺子里入了股。这一作便是十年,也分了不少的红利。后来有心单独出来做买卖,东家又给予了不少的提拔机会,三太太的娘家其实就是这样发迹的。
而这个东家,便是南京的楚家!
只是,三太太的爷爷想法不同,并不许儿子沾手生意上的事儿,只要儿子一心读书。三太太的父亲倒也不枉费期盼,二十多岁时考了秀才。那时他们家就把生意收了,没想到收了生意之后,三太太的父亲科举就顺利起来,一路考,最后考了个进士出身。
那时三太太已七八岁,父亲考了进士,并没有改变周遭的人觉得她是商户女的看法。然三太太的爷爷病老归西时,仍旧念着楚家的再造之恩。
这些事三太太不愿提,钱妈妈自然不好对明珠说。明珠在乎的也不是这些:“从来没听说过什么楚家,那楚家到底是什么人?我记得上次她们家送来的东西都十分稀罕呢!”
钱妈妈道:“不过是商人之后罢了!”
眼风见三太太脸色愈发阴沉,忙改了口笑道:“多年不曾听说楚家了,奴婢也不晓得。”
明珠冷哼一声,倒精明了一回:“既然是商人,那楚大夫人那身打扮岂不是逾越规制了?”
大夏朝对商人其实并不苛刻,而开通海禁之后,引进外来商品,又将本土产物卖出去,商人的地位也不见多低,且许多商人在朝中都有幕后人。除非受了牵连,就好比当初的薛家和钱家灭落。又好比如今京都蒸蒸日上的徐家……
五奶奶回忆着道:“楚大老爷已入仕,是朝廷命官,楚大夫人那身打扮并不逾越规制。”
明珠找不到话说,只想快点儿把消息告诉明珍。恰好三太太也要去王家看看明珍的情况,毕竟是头胎,因为不曾察觉,在船上呕吐的那么厉害,下船的时候,都快没人形了。
三太太本来心浮气躁,她们又不停的说话,少不得冷着脸开口叫她们安静些。
明珠立马闭上嘴。
明珍又吐了一回,王志远恰好从国子监回来,肚子饿了在吃点心,见明珍这样呕吐,哪里还有胃口?
雪鸢见了,忙叫丫头进来把点心收了,服侍明珍漱了口,示意王志远过来安慰两句,王志远哪里有这个心?可若是明珍去王夫人跟前说了什么,少不得又是一顿训斥,他只好远远儿站着关心了一句:“不能吃就别吃那么多,这样吐来吐去,遭罪的还不是自个儿?”
明珍本来难受,加上孕妇脾气不稳定,听了这话顿时火冒三丈,抬头盯着王志远道:“我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我们的儿子。我若是不吃,儿子在我肚子里如何能长大?”
雪鸢见两人动气,忙劝道:“姑爷也是心疼姑奶奶才这样说的,姑奶奶快别动气了,太医说要静养,切勿动气的,您就算不为了别的,也要为肚子里的小少爷着想啊。”
明珍气得无处撒,扬手就甩了雪鸢一个耳光,雪鸢娇嫩白皙的脸上,顿时留下个鲜红的掌印,她垂着头贝齿咬着嘴唇,隐忍着欲要夺眶而出泪。模样愈发的楚楚可怜,王志远心疼不已,又不敢伸手去拉,趁着听到动静的杜嬷嬷进来,一闪身出去了。
杜嬷嬷瞧着雪鸢也可怜的紧,自从明珍诊断出身孕后,脾气就越来越暴躁了。她拉着雪鸢让开,低声开解道:“姑奶奶也是身子难受罢了。”
雪鸢轻轻点了点头:“奴婢晓得,看着姑奶奶这样,奴婢其实更难受。”
明珍缓过来,觉得舒服了一些,看着雪鸢的脸,也有些歉意,只是拉不下脸,故意板着脸嗔怪道:“你就不晓得让一让么?以前也不是这么不机灵的人,可疼不疼?去敷一敷吧。”
雪鸢抬起头,已是一张笑脸:“奴婢晓得姑奶奶不是真的要打奴婢,奴婢不疼,奴婢去看看安胎药煎好了没有。”
明珍点了点头,雪鸢这才出了屋子,也不要人跟着,走僻静的小路往厨房去。半路上忽然被阴影后伸出来的手拉了过去,落入个温暖的胸膛,她差点儿就惊呼出声,耳边传来一道温柔疼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