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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红处方-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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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护士长说,没关系。
  我们像幼儿园的小朋友,很客气地说着文明用语。
  我去查房。
  医院里最近工作非常忙,护士又严重地缺员。
  我有时恍憾觉得这像一所战地医院,前方不断地转送过来大批伤员,可我们的力量却远远不够,流血在蔓延。
  我给大家打气,极力不让人们看出我的沮丧。
  下午,护士长慌慌张张地来敲我的门。
  我放她进来。
  她说,真是不得了,您的这个朋友,就是那个范青稞的尿液标本里,毒品呈强阳性反应。
  而且,检验人员说了,这是一种比海洛因四号更精辟的毒品,叫做〃七〃。
  想不到,您的那位朋友,看起来挺老实的一个女人,不但出了院就复吸,还变本加厉。
  这样的人,不救也罢!早死早清静。
  我用胳膊支撑着头说.谢谢你,护士长。
  快从这间房屋离开。
  我简直就是把她推出门去。
  金灿灿的阳光照射在〃白色和谐〃上面。
  给阴森可怖的洋面,镀上了一层明媚。
  有幽蓝色的气体升腾而起,就像我们冬天时,在暖气管上方通常看到的那样,仿佛水雾弥漫。
  我以为我会很惊慌,但是,不。
  在失去了痛苦的本能以后,我接着失去了惊愕的能力,好像是给一个重病的病人会诊。
  我镇定地开始寻找有关〃七〃的资料。
  当然,首先要验证它是从哪里来的。
  我从〃白色和谐〃上,很小心地刮下了一点粉未,动作之轻,像从一只睡着的蝴蝶翅膀上,取下些许鳞片。
  在海浪的幽蓝色、冰川的惨白和灯塔的橘红色之间,我有片刻的犹豫。
  但是我很快就决定了,取幽蓝和灰色的油彩,因为它们看起来更狰狞一些。
  厚厚的书里,关于〃七〃,片言只字也找不到。
  我这才发现,教科书是多么陈腐迟钝,它只记录那些无数人知道的确凿知识,对于科学的最新进展,大智若愚,连个说明的空隙都不屑留下。
  我只有再次去找景教授。
  因我一天忙于临床,对国际戒毒领域近来的发展,很隔膜了。
  您能把有关〃七〃的资料,介绍给我吗?我对景教授说。
  她极高兴地说,在我们国内还很少发现使用〃七〃的病例。
  怎么,你那里收到这样的病人了?我说,有一个。
  还仅仅是可疑。
  侍有了确实的诊断后,我会向您报告的。
  景教授说,我一定亲自给他做检查。
  我说,那真是她的福分。
  汉语真好,它在发音上,对人称的性别没有任何标志,听起来完全不辨男女。
  要不然,依景教授的脾气,她一定问,她?那个女人是谁?我说,我想知道国际上最新的进展,对这样的病人,有什么更好的治疗办法?景教授说,有的。
  可以根治,永不复发。
  我一阵狂喜,哆嗦着嘴唇说,真的?那太好了!景教授敏感地看着我说,你好像高兴得有些过分。
  当医生的,要学会平衡自己的感情,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你太不冷静了。
  我收敛了一些,说,是景教授又说,只是那个办法很残忍。
  我立刻说,我不怕残忍。
  景教授说,你当然不怕。
  但病人会怕。
  我急切地说,是。。。。。。病人。。。。。。那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疗法?景教授说,是一种手术。
  在颅脑里的手术。
  我说,那我也不怕。
  景教授不高兴地说,为什么总是提你?我们要从病人的角度考虑问题。
  我突然发起脾气说,教授,您不要总是咬文嚼字好不好?我当然是从病人的角度考虑问题。
  有什么办法,你就快说吧!这是我追随景教授以来,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更是最后的一次,向景教授发脾气。
  大约是太出乎意外,景教授居然隐忍下来,说,根治〃七〃的治疗方法是一一手术切断蓝斑。
  蓝斑是人大脑内痛觉和快乐感觉的中枢。
  那会怎么样?我愣愣地问,一时无法明了它全部的严重含义。
  因为〃七〃的毒性非常强烈,现在还没有研制成任何一种成功对抗它的治疗方案。
  只有采取这种破坏性的手术,使毒品今后在人的大脑内,永远不起作用。
  这就好比快乐和痛苦是一对孪生姐妹,蓝斑是一把椅子,在正常人体,快乐和痛苦交替坐在这把椅子上,有的人是快乐的时候多,有的人是痛苦的时候多。
  椅子不会是空的,椅子也不可能同时坐两个人。
  毒品是一个冒充快乐的杀手,它排挤了正常的双生姐妹,一屁股赖在蓝斑上。
  所以吸毒的人,丧失了正常人的喜怒哀乐,他们只是为了虚妄的伪装的快乐而生活。
  这个魔鬼很快就露出毒牙,连赝品的快乐也不再支付给人类了,它霸占住蓝斑,直到这把椅子和整个机体一道灭亡。
  〃七〃就是这样的毒中之王。
  如果说我们对以往的种种毒品,还研制出了对抗它们的战略。
  那么对于〃七〃,我们现在束手无策。
  唯一的办法就是玉石俱焚,切断蓝斑,就是彻底地毁灭了椅子。
  毒品再也没有施展拳脚的舞台了。。。。。。也许因为我的态度反常恶劣,景教授居然格外耐心。
  我说,明白了,切断蓝斑,将使病人永远丧失对快乐和痛苦的感受力。
  景教授说,是的。
  但这个人其它的方面你看不出来变化,比如智慧、体力,对方向、食物、味觉包括性的生理感受。。。。。。和常人一样。
  只是他的心灵不再有快乐也不再有悲伤。
  我冷冷地坐着,困难地思索着这一席话。
  许久,我说,谢谢您,教授,您是我永远的导师。
  景教授关怀地说,我看你的脸色不好,很不好。
  要多注意休息。
  我必须要赶快回到我的办公室。
  因为外出,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呼吸到那里面的空气了。
  它们是毒鸠滋养品。
  回到办公室。
  在短暂的休息之后,我看到了关于我送检的〃白色和谐〃的标本报告。
  〃毒品'七',极强阳性,浓度超出检测能力最大限值。
  〃我笑了,镇定自若。
  一切都在我的判断之中。
  一般医生在给自己看病的时候,常常失误,但我不是。
  我的确是一个优秀的戒毒医生。
  沈若鱼无法读下去了。
  在这种惊人的冷静面前,她感到极大的慌乱。
  力量就像沙漠里的泉水,积蓄它需要漫长的时间,但在烈日下,眨眼就烤干了。
  她不知道自己何时才有勇气读完朋友的绝笔。
  那一刻,我在哪里?我为什么不在她的身边?!沈若鱼愤怒地撕扯自己的头发。
  那时也许她正在和庄羽进行最后的对话。
  。。。。。。庄羽急切地说,我偶尔也很为自己的举止后悔。
  我尽我的能力帮助简方宁。
  真的。
  你在电话里冷笑,你不相信我。
  我用高价从孟妈那里,买到了简方宁的BB机号,一次又一次地向她示警。
  第一次,我让她防着孟妈。
  依我对社会的了解,收红包,拉皮条,加上里通外国,还是小打小闹。
  这种人,太多了!都不算什么。
  可那是在医院外面,孟妈是在白墙里面,她在人最软弱的时候下刀子,赚这些要死人的钱,她太坏了!我恨她!就把孟妈的阴谋告诉简院长。
  她太善良单纯,她对药的了解远远大于对人的了解。。。后来我又告诫她,不要在办公室待得太晚,因为那里面充满了〃七〃的毒雾。
  我刚通过长途台把这句话发过去,就后悔地直扇自己嘴巴。
  我说庄羽啊庄羽,你不就是想让简方宁同你一样吗,她就要同你一样了,你怎么又往岸上推她?讯号已经发出,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过后的几天,我不断地往简院长家打电话。
  还好,她一直没回家。
  我知道,她已经成瘾了,她离不开她的办公室了。
  我成功了。。。。。。沈若鱼一直在屏气听着,脊背上像有数十条蟒蛇,婉蜒蹿动。
  她像死了一样,一动不动地倾听这来自黑暗中的声音。
  大姐,你在听我说话吗?为什么一点声音也没有?久久的沉默之后,庄羽说。
  我一直在听着你说话。
  但你别称我大姐。
  沈若鱼说。
  你生气了,是吗?庄羽轻轻地说。
  不是生气。
  是仇恨。
  你害了一个多么好的女人!沈若鱼说。
  我知道。
  我罪恶深重。
  但是我没有办法,对于那些人的本性中的特点,连上帝都饶恕。
  你回去后,请转告她,我向她认罪。
  但是我不后悔我的成功。
  支远已经离开我了,他已经戒了毒。
  我不想连累他,是我把他打走的。
  他走的时候,给我留下了足够吸到死的钱。
  所以我不必卖淫卖血,也可以体面地一直吸毒,直到我吸不进气的时候。
  ~我现在等着简院长救我。
  她既然自己也染上了这种病,就会想尽办法为自己治疗。
  这是我们的福音。
  你让她快点研究出来,不然我就等不了那么长的时间了。。。。。。我要是早点死了也好。
  我想,要是支远留给我的钱,用不完我就死了,那是再好不过的事。
  我就在遗嘱里写上,把这些钱,捐给戒毒医院。
  成立一个庄羽戒毒基金。
  就说在很久以前,有一个名叫庄羽的女孩,不幸误入歧途。
  虽然她自己最终没有挣扎出苦海,可是她希望千千万万的人,不要重蹈覆辙。
  她愿把自己所有的钱拿出来,贡献给人类的戒毒事业。。。。。。沈若鱼清楚地记得,她听到这里,啪地把电话挂断了。
  她无法承受这种黑白混乱的思维,更重要的是,她要抓紧一切时间,拯救简方宁。
  就在那一刻,来电了。
  光明显得那样辉煌,黑暗终于过去了。
  但是一切都晚了。

  读朋友的遗书,犹如火炭。
  沈若鱼想把一些事搞明白。
  最先找到孟妈,因为沈若鱼此刻最恨她。
  地方很不好找,在新建居民小区的楼群里。
  这个〃庄〃那个〃园〃的,名字叫得中西合壁,在方位感的知识上完全无用。
  幸好孟妈仔细,在每一个重要的路口,都标明了到孟氏诊所的前进路线。
  一套三居室的民房,不很大还算干净。
  孟氏名医多少代传人的招牌,用血红的油漆写着,鲜艳得让人路过时退避三舍,总怕油漆未干蹭在身上。
  。
  孟妈正闲着,看到沈若鱼进来,笑容盛开,说,真难为你,找到这里来了。
  我给以前的重病人都打了招呼,若是再要治,就到我这里来,包好。
  你是轻病人,我想大概已经断根了。
  没想到你也找来了,可见我是民心所向啊。
  范青稞,你看我还记得你的名字。
  沈若鱼说,我不叫那个名字了。
  我叫沈若鱼,是简方宁的朋友。。。孟妈变色道,呵,沈女士。
  是这样。
  简院长不在了,我们都很难过。
  沈若鱼道,她在遗书里提到你离开医院一事。
  我想知道详情。
  孟妈说,你是以什么身份呢?光是朋友不行吧?你看人家外国侦破影片里,冲出来一个人,先要亮出证件,说,我是警察。
  沈若鱼说,我不是警察。
  可我有权知道事情的真相。
  如果我认为有必要,可以叫来警察。
  孟妈说,我和简院长的死,可没啥关系。
  我早就离开医院了。
  沈若鱼说,我知道。
  那你还紧张什么?孟妈说,好吧,我心底无私天地宽。
  我把最后的情形告诉你。
  张大光膀子死了。
  毒品他是无法吸了,进行了一半的治疗又停止了。
  他的体质极差,死亡已是意料中事。
  张大光膀子的小老婆,没有胆量到公安局去闹,天天披头散发地在医院门口吵闹,鸡犬不宁。
  她是从高纬度地区来的,这点寒冷,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闹得累了,就到附近的小酒馆里喝酒吃饭,酒足饭饱之后,继续奋战。
  围观的人群问这是怎么了?她就说是医院把人给治死了。
  他的大老婆不说话,只是哭,一把鼻涕一把泪,惨得不行。
  看热闹的老百姓围了一大圈。
  是我收的病人,可我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
  金子我没收,反正你们也没证据,不能诬陷人。
  医院我呆不下去了,幸好我早就给自己絮好了窝,就到这里来了,重打鼓另开张,你看到了,买卖还不错。
  沈若鱼悦,那个药方呢?孟妈装傻说,什么药方?沈若鱼说,就是你领着毕瑞德找秦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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