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雄记-第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那么为什么你们恨我呢,我的天主!”
“啊,这您很清楚,”鲁昂人回答说。
“我?”我说。
“是的,您。”
“不管怎么样,您就当作我不知道吧。”
“您还记得市政府为了高乃依塑像的事请您参加的那次晚宴吗?”
“当然记得。是因为我没有回请而恨我吗?”
“不,不是这个原因。”
“那么是什么原因呢?”
“是这么回事,在那次晚宴上,有人对您说:‘仲马先生,您完全应该用鲁昂城的历史做题材写一个剧本。’”
“对这个问题我是这样回答的:‘没有再容易的事情了;只要你们一提出要求,我就到鲁昂来住上半个月。你们给我一个题材,我就可以在这半个月里面写一个剧本,作者的权益我可以送给穷人们。’”
“是这么回事,您是这么说的。”
“在这些话里面我看不出有什么得罪鲁昂人以招致他们嫌恶的地方。”
“是的,可是接下来又有人问:‘这个剧本您用散文写吗?’对这个问题您回答说……您还记得您是怎样回答的吗?”
①高乃依(一六0六——一六八四):法国古典主义剧作家。生于鲁昂。
“说真的,我记不得了。”
“您那时回答说:‘我要用诗句写,这样可以写得快一些。’”
“我很可能讲过这样的话。”
“是吧!”
“那又怎么样呢?”
“怎么样,这是对高乃依的侮辱①,仲马先生;所以鲁昂人恨您,而且还会恨您很久。”
原来如此!
可敬的鲁昂人啊!我但愿你们永远别原谅我,别为我鼓掌,可别跟我这样恶作剧。
报纸上说,仲马在里昂只待了一个晚上,一定是因为一个极其缺乏文学气息的城市不配更久地留住他。
仲马先生从来也没有过这样的想法。他在里昂只待了一个晚上,是因为他急于到布尔去;因此,仲马先生一到布尔就叫人把他带到省报报社去。
我知道那家报社是由一位杰出的考古学家领导的,他是我的朋友波,关于布罗②教堂的那本著作的出版者。
①高乃依以诗剧闻名。
②布罗:布尔城东南一个区
我求见米利埃先生。——米利埃先生马上出来迎接我。
我们握了握手,把我此行的目的告诉了他。
“您的事交给我了,”他对我说,“我带您到我们这儿一个地方官那儿去,他在写外省的历史。”
“可是您说的那个历史写到什么时候了?”
“写到一八二二年。”
“那么,一切顺利。因为我要讲的历史是一七九九年的事情,而我那些主人公是在一八00年被处决的。他已经写过了那个时代,会告诉我一些情况的。我们到您那位地方官那儿去吧。”
一路上,米利埃先生告诉我说,这位历史学家地方官同时又是一位杰出的美食家。
自从布里亚-萨瓦兰①以来,地方官食不厌精已经成为习气。不幸的是,很多人仅仅是些饕餮之徒,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①布里亚-萨瓦兰(一七五五——一八二六):法国作家、美食家,做过地方官员。
我们被领进了地方官的办公室。
我见到了一个容光焕发、脸上带有嘲笑神情的人。
他带着历史学家关照诗人的那种保护人的神态欢迎我。
“那么,先生,”他问我,“您是到我们这个可怜的地方来找小说的题材的?”
“不,先生:我的题材早已找到了;我只是来寻找历史材料的。”
“是吗!我不相信写小说还要花这么大力气。”
“您错了,先生,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我习惯于对我要探讨的历史题材作非常严肃认真的研究。”
“您至少可以派个人来。”
“如果我派人来,先生,他对我的题材毫无所知,因此很可能对一些极为重要的事情视而不见;而且,当地的实际情况对我有很大帮助,我不是亲眼目睹就难以描写。”
“那么,您准备亲自写的是一部小说吗?”
“啊,是的,先生。上一部小说我是叫我的跟班写的;因为那部小说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这个家伙就漫天讨价要我大大增加他的工资,所以我非常遗憾,不能再留用他了。”
那位地方官咬咬嘴唇,停了一会儿他又说:
“您一定很愿意告诉我,先生,”他对我说,“在这项重大的工作里面,我在哪方面可以帮助您。”
“您可以指导我的研究工作,先生。您写过一部省史,那么发生在省会里的重大事件您总不会不知道。”
“是的,先生,我想,在这方面,我知道得是相当多的。”
“那么,先生,我们先来谈谈,您那个省曾经是耶户一帮子的活动中心。”
“先生,我曾经听说过耶稣一帮子的事情,”地方官回答说,他脸上又挂起了嘲讽的微笑。
“那么是些耶稣会修士罗,是不是?我间的不是这个,先生。”
“我讲的也不是这个;我讲的是那些从一七九七到一八00年之间在大路上抢劫驿车的强盗。”
“那么,先生,请允许我对您说,我来布尔就是为了寻找有关他们的资料的,他们叫做耶户一帮子,而不是叫做耶稣一帮子。”
“可是‘耶户一帮子’这个名称是怎么回事?我喜欢把一切都搞清楚。”
“我也是,先生;所以我才不想把拦路贼和传教士混为一谈。”
“是啊,这似乎有些不太正统。”
“可是这就是您刚才做的嘛,先生,如果我不纠正您的判断;我,是个诗人;而您,是位历史学家!”
“我等着听您的解释,先生,”地方官抿紧嘴唇说。
“解释很简单,用不了几句话:耶户是一个由以利沙①授命的以色列国王,为了要他消灭亚哈②一家。以利沙代表路易十八③;耶户就是卡杜达尔④;亚哈一家指的是革命。所以那些抢劫释车,用政府的钱财来维持旺代战争⑤的拦路贼就叫做耶户一帮子。”
“先生,我真幸运,在我这样的年纪还能学到一些东西。”
①以利沙:犹太先知,继以利亚之后继续行神迹奇事.
②亚哈:以色列王。
③路易十八(一七五五——一八二四):法国复辟王朝国王(一八一四——一八二四)。
④卡杜达尔(一七七一——一八0四):法国保皇派密谋分子,曾参加旺代战争,朱安党的首领。
⑤旺代战争:法国保皇分子发动的反对资产阶级革命的战争。
“啊!先生,一个人活到老学到老:活着的时候向人学习;死了以后,向天主学习。”
“可是,总之,”我的对话者做了一个表示不耐烦的手势,说,“我能不能知道我在哪方面对您有用?”
“是这么回事,先生。有四个这样的年轻人,耶户一帮子当中的主要人物,在布尔的巴斯底翁广场被处决了。”
“首先,先生,在布尔,巴斯底翁广场不是处决犯人的地方;一般都在集市场上处决犯人。”
“眼下,先生……最近十五年或者二十年以来,自从处死佩戴尔①以来,是在集市场上处决犯人的……可是从前,尤其在大革命时期,是在巴斯底翁处决犯人的。”
①佩戴尔(一八0四——一八三九):公证人,因有重大杀妻嫌疑,在布尔被处
“这有可能。”
“是这么回事……这四个年轻人的名字叫做居荣,勒普雷特尔,阿米埃和伊凡尔。”
“我第一次听说这些名字。”
“可是他们是有点儿名气的,尤其在布尔。”
“先生,您能肯定这些人是在这儿被处决的吗?”
“我可以肯定。”
“这些资料您是从哪儿得到的?”
“向我提供资料的人的伯父是宪兵队队长,他参加了那次处决。”
“向您提供资料的人叫什么名字?”
“夏尔·诺地埃。”
“夏尔·诺地埃,是小说家,还是诗人?”
“如果是历史学家,我就不会寻根究底了。我最近去瓦雷纳旅行过一次,在那次旅行中我懂得了对历史学家必须尊重。可是,正巧他是一个诗人,一个小说家,所以我要寻根究底。”
“这随您的便,可是您想知道的事情我一无所知;而且我甚至敢于说,如果您来布尔,只是为了打听有关处决这几位先生的情况……他们叫什么来着?”
“居荣,勒普雷特尔,阿米埃和伊凡尔。”
“那您这次旅行就完全是白费力气。这个城市的档案我已经查阅二十年了,像您对我讲的这些事,我可从来也没有看见过。”
“城市档案和法院书记室的档案不是一回事;也许我可以在法院书记室的档案里找到些什么。”
“啊,先生,如果您想在法院书记室的档案里找到些什么,那您的本事可大极了!法院书记室档案是一堆垃圾,一堆真正的垃圾;这样的话,您就必须在这儿呆上一个月,而且……而且……”
“我只准备在这儿待一天,先生;可是,在这一天里面,我要找到我找的东西,您允许我把我找到的资料告诉您吗?……”
“当然,先生,当然,先生,当然,那您真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不比我刚才要请您帮我的忙大;我要把您不知道的一件事情告诉您,仅此而已。”
你们可以料到,在我从我那位地方官家里出来的时候,我的虚荣心受到了怎样的刺激;我无论如何要搞到有关耶户一帮子的材料。
我责怪米利埃,并把他逼得走投无路。
“听着,”他对我说,“我有一个做律师的姐夫。”
“啊,我就是需要这样的人!我们到您姐夫那儿去。”
“可是眼下他在法院里。”
“那么我们到法院去。”
“您去那儿会引起议论的,我预先告诉您。”
“那么,您一个人去;告诉他是怎么回事,叫他想办法去找。我呢,我要去市郊看看,这些地方是我以后工作的根据;如果您愿意,我们四点钟在巴斯底翁广场再见面。”
“再好没有。”
“我来的时候仿佛看到过有一座森林。”
“赛荣森林。”
“好极了!”
“您需要一座森林?”
“这是我必不可少的。”
“那么,请允许我……”
“什么?”
“把您带到我一个朋友勒杜克先生家里去,他是一位诗人,在他不做诗的时候,他是一位检查员。”
“什么检查员?”
“森林检查员。”
“森林里有没有什么废墟?”
“有一座修道院,不过修道院不在森林里,它离森林有一百来步远。”
“那么在森林里呢?”
“有一个叫做科勒里的像工场一样的地方,它是附属于修道院的,两者之间有一个地道相通。”
“好啊!——现在,如果您能够再奉献给我一个山洞,那您真是叫我心满意足啦!”
“我们有赛泽利阿山洞,不过这个山洞在拉雷苏斯河另一边。”
“这对我没有多大关系。如果山洞不到我这儿来,我可以像穆罕默德①一样,到山洞去。现在,我们先去勒杜克先生那儿吧。”
①穆罕狱德(约五七0——六三二):伊斯兰教创立人。
五分钟以后,我们到了勒杜克先生家里,他知道了我们为什么事去找他以后,就提出,他,还有马匹和车辆,都交由我来安排。
我全都接受了。有些人提出为别人效劳的方式会一下子使您感到毫无拘束
我们首先参观了修道院。它似乎是为我特意建成的,简直没法使我再中意了。冷落的隐修院、荒芜的花园,居民都像是化外之人,谢天谢地,真是无巧不成书!
我们从修道院到了科勒里,那是修道院的一个附属建筑。我还不知道我将把它怎么办;可是显而易见,这对我是有用的。
“现在,先生,”我对我的殷勤好客的向导说,“我需要一片美丽的稍许有些阴暗的景色,在大树下面,小河旁边。您知道在这儿有这样的地方吗?”
“您要这个地方干吗?”
“我要在那儿造一座宫殿。”
“什么宫殿?”
“当然是一座虚假的宫殿罗!我有一个家庭需要一个住的地方,一位模范母亲,一个整天闷闷不乐的女儿,一个淘气的兄弟,一个专门违禁打猎的园丁。”
“我们有一个叫做‘黑色喷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