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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双雄记-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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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次,年轻的中尉毫不迟疑地就扑进他的怀抱。

  “好,”波拿巴说,“你戴上你的新军衔先干上一星期,让大家习惯于看到你肩上的上尉肩章,随后,你代替我可怜的穆依隆做我的副官。去吧!”

  “再来一次!”年轻人做了一个张开手臂的姿势。

  “啊!对啊!应该如此。”波拿巴高兴地说。

  在第二次拥抱以后,他还是紧紧地不肯放开他。

  “啊,对了!那么刺了瓦朗斯一剑的是你?”波拿巴问他。

  “天啊、将军!”刚任命的上尉和未来的副官回答说,“我答应他这件事的时候您也在:一个士兵决不能食言。”

  一星期以后,蒙特凡尔上尉做了总司令身边的传令官,把他的名字路易改为罗朗,因为路易这个名字在当时叫起来很刺耳①。

  ①路易是过去法国国王的名字,当时波旁王朝被推翻,路易十六被斩首,因此路易的名字不受人欢迎。

  年轻人对自己不再是圣路易①的后代而变成了查理大帝②的侄子而感到非常欣慰。

  罗朗——从此没有人再把蒙特凡尔叫作路易,因为罗朗是波拿巴替他取的名字——和总司令一起打了意大利战役,在坎波福尔米奥③和约以后,又一起回到巴黎。

  已升任旅长的蒙特凡尔将军战死在莱茵河上,这时候他儿子正在阿迪杰河和曼西奥河上作战,父亲的死把罗朗召回到他母亲身边。当决定要出兵埃及以后,罗朗是总司令指定的第一批要参加他发动的这次徒劳的、可是富有诗意的远征的人。

  他把他的母亲,他的妹妹阿梅莉和他的小弟弟爱德华留在蒙特凡尔将军的故乡布尔;他们住在离城四分之三法里的地方,也就是在黑色喷泉附近一幢漂亮的房子里,别人把这幢房子称作府邸,这个府邸,连同它的一个农庄和附近一百余阿尔邦④的土地是将军的全部财产,一年可以得到七八千利弗尔⑤的收益。

  罗朗要参加这次冒险的远征真使那位可怜的未亡人肝肠寸断;父亲的死对儿子来说就仿佛是个不祥之兆;德,蒙特凡尔夫人是一个温柔和蔼的克里奥尔人,她根本不具备斯巴达⑥或者拉栖第蒙⑦人的母亲那种严峻的德行。

  波拿巴打心底里爱他军事学校的老同学,早已同意罗朗到远征出发最后阶段再到土伦来和他会合。

  可是罗朗老是怕到得太迟,因此他不能充分利用对他假期的允诺。他离开母亲的时候,答应了一件他根本不可能办到的事,那就是不到绝对需要的时候他决不去冒险。他在舰队张帆启航前一个星期就到了马赛。

  ①圣路易:见第34页注①

  ②查理大帝(七四二——八一四):法兰克王国加洛林王朝的国王(七六八——八一四)相传他有一个侄子,名叫罗朗,是一个英雄。

  ③坎波福尔米奥:意大利城市,一七九七年,法国和奥地利在此订立和约

  ④阿尔邦:旧时土地面积单位,相当于二十至五十英亩。

  ⑤利弗尔:旧时法国货币单位,与法郎等值。

  ⑥斯巴达:古斯巴达奴隶制国家全权公民的称谓.

  ⑦拉栖第蒙:古希腊伯罗奔尼撒半岛东南部拉哥尼亚的别称。斯巴达奴隶制国家的发源地。一说拉栖第蒙即斯巴达。

  我们并不想多讲有关远征埃及的事情,就像我们没有仔细介绍意大利战役一样。我们要讲的仅仅是一些与理解本书内容和罗朗的性格发展密切相关,绝对不可缺少的事情。

  一七九八年五月十九日,波拿巴和他的全体参谋人员启航向东方驶去。六月十五日,马耳他①的骑士们拱手交出了城堡的钥匙。七月二日,全军在马拉布特②登陆;当天攻下了亚历山大;二十五日,波拿巴在谢勃莱伊斯和金字塔战役③中击溃了马穆鲁克人④的骑兵以后进入了开罗城。

  在这一连串行军和作战中,罗朗就是一个我们已经知道的那样一个军官。他开朗、勇敢,全然不顾白天灼人的炎热和晚上冰凉的露水,像个英雄或者更可以说像个疯子似的向土耳其人的刀山或者贝督因⑤人的弹雨中猛冲。

  此外,在四十天的航海途中,他和随军通译旺蒂拉形影不离,加上他令人赞叹的天赋,他最后学会了讲阿拉伯语,当然讲得并不流利,但是别人能听懂。

  因此,一旦总司令不想请教那位宣过誓的通译,总是让罗朗负责和一些穆夫提⑥、于莱马⑦、契伊克⑧打交道;这样的事是经常有的。

  ①马耳他:位于地中海中部,当时属马耳他骑士团。

  ②马拉布特:非洲北部地区名。

  ③金字塔战役:一七九八年七月二十一日,拿破仑在埃及金字塔附近大胜马穆鲁克人。此役在历史上被称为金字塔战役。

  ④马穆鲁克人:土耳其、埃及一带的土著。

  ⑥贝督因:北非和亚洲西部的一个民族。

  ⑥穆夫提:伊斯兰教教法说明官。

  ⑦于莱马:伊斯兰教的学者。

  ⑧契伊克:阿拉伯酋长、族长、教长。

  在十月二十日到二十一日的夜间,开罗发生了暴动。清晨五点钟,大家知道了杜波伊将军的死讯,他是被一根长矛捅死的。早上八点钟,大家以为暴动已被镇压下去了,突然,死去的将军的副官跑来报告说,城外的贝督因人正威胁着巴贝尔纳萨尔和胜利门。

  波拿巴正在和他的副官苏尔考夫斯基一起吃早饭,后者在萨拉伊埃受了重伤,睡在他的病床上几乎爬不起来。

  波拿巴在沉思,忘记了这个年轻的波兰人的伤势。

  “苏尔考夫斯基,”他说,“带十五名卫兵,去看看那些混蛋想把我们怎么样!”

  苏尔考夫斯基站起身来。

  “将军,”罗朗说,“把这个任务交给我吧;您看得很清楚,我的伙计几乎连站也站不稳了。”

  “说得对!”波拿巴说,“你去吧!”

  罗朗出去带了十五名骑兵走了。

  可是命令起先是下给苏尔考夫斯基的,苏尔考夫斯基坚持要由他去执行。

  他也找了五六个有所准备的人去了。

  也许是由于偶然,也许是他比罗朗更熟悉开罗的大街小巷,他抵达胜利门的时间比罗朗早了几步。

  罗朗一到,看到有一个军官被阿拉伯人抓走了,军官手下的五六个人已被杀死了。

  阿拉伯人杀士兵时冷酷无情,不过他们有时会留下当官的性命,为了想换回一笔赎金。

  罗朗认出了那个被俘的军官是苏尔考夫斯基,便用刀尖向他手下的十五个人指指那儿,冲了上去。

  半个小时以后,唯一剩下的一个骑兵回到司令部来报告说,苏尔考夫斯基、罗朗和他二十个伙伴全都死了。

  我们已经说过,波拿巴爱罗朗就像爱一个兄弟、一个儿子一样,就像他爱欧琴尼①一样;他想知道这次灾难的全部细节,便要这个卫兵把事情讲清楚。

  这个骑兵看到一个阿拉伯人把苏尔考夫斯基的头割下来挂在他的马鞍架上。

  至于罗朗,他的坐骑被击毙了。而他本人的脚从马蹬里解脱出来,站在地上抵抗了一会儿,可是几乎就在他胸口响起一排枪声,他就不见了。

  波拿巴叹了一口气,流下一滴眼泪,喃喃地说:“又是一个!”说完他好像就把这件事丢开了。

  只不过,他打听了一下,刚才打死了他两个最喜欢的人的那些贝督因阿拉伯人是属于哪个部落的。

  有人告诉他说,这个部落里都是一些不肯屈服的阿拉伯人,他们的村子离这儿有十法里远。

  波拿巴给了他们一个月时间,让他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不受报复地结束了。一个月过去以后,他命令他一个名字叫克罗瓦齐埃的副官包围这个村庄,烧掉他们的草屋,把男人的头割下来放在布袋里,把其他人,也就是女人和孩子,带回开罗城里。

  克罗瓦齐埃不折不扣地执行了这个命令,他把他能抓到的女人和孩子全都押到开罗城里来,在这些人中间有一个被绑在马上的活的阿拉伯男人。

  “为什么这个男人还活着?”波拿巴问道,“我已经讲过了,要割掉所有拿武器的男人的脑袋。”

  “将军,”克罗瓦齐埃说,他也会胡乱诌几句阿拉伯话,“就在我叫人割掉这个人脑袋的时候,他讲了几句话,我的理解好像是他想用一个俘虏来交换他的性命。我想要割掉他的头总是来得及的,于是我把他带回来了,如果是我搞错了,他的砍头仪式就在这儿而不是在那儿举行;时间不同,结果还是一样。”

  ①欧琴尼是约瑟芬和前夫所生的女儿。

  有人去叫通译旺蒂拉来,并审问了这个贝督因人。

  这个贝督因人回答说,他曾经救过一位法国军官;这个军官在胜利门那儿受了重伤,因为这个军官会讲儿句阿拉伯语,说自己是波拿巴的副官,他就把这个军官送到了在附近一个部落做医生的兄弟那儿去;这个军官就成了那个部落的俘虏;如果他们能饶他一命,他就写信给他的兄弟,要他把这个俘虏送到开罗来。

  这些事听起来很像个神话,只是为了多活些时间,可是这也可能是真的:反正也不冒什么风险,只要等一阵子就行了。

  这个阿拉伯人被严加看守,有人派了一个酋长去看他,根据他讲的话写了一封信,他封好了信,盖上了他的印,一个开罗的阿拉伯人被派去谈判。

  如果谈判成功,贝督因人就能活命,赏五百个皮阿斯特①给谈判者。

  三天以后,谈判者带着罗朗回来了。

  波拿巴希望他回来,可是他并不相信。

  这个铁石心肠的人,原来似乎从来也没有感到过痛苦,这一下却快乐得心花怒放。他就像他上次遇到他时一样张开了双臂;两滴眼泪,也就是两颗珍珠——波拿巴的眼泪是相当稀少的——从他的眼眶里掉了下来。

  至于罗朗,说来也怪!在由于他的回来而引起的一片欢乐之中,他却始终郁郁寡欢,他证实了阿拉伯人讲的故事,同意释放他,可是他拒绝说明他自己是怎么被贝督因人捉住的,酋长又是怎样对待他的:苏尔考夫斯基已经当着他的面被杀死,被砍了头,也就不必去想他了。

  罗朗又担任起原来的职务,不过大家注意到,过去他勇猛过人,现在却变得胆大包天了;过去他企求的是光荣,现在他渴望的是死亡。

  ①皮阿斯特:埃及等国的货币名。

  另一方面,就像一些钻进枪林弹雨还能奇迹般地安然脱身的人一样,罗朗前后左右的人都一个个倒下去了,只有他一个人站着,就像战争的魔鬼一样,刀枪不入。

  在叙利亚战役中,有人派了两个谈判代表去敦促吉扎尔伯夏①归还圣让达克尔②;这两个代表没有回来,他们被砍掉了脑袋。

  不得不派第三个代表去:罗朗毛遂自荐,坚持要去,由于他坚决要求,得到了总司令的批准,而且安然归来了。

  部队对要塞发起了十九次进攻,每次他都参加了,而且,每次冲锋,大家都看到他一直冲到突破口上。有十个人冲进了那该死的塔楼,九个人死在里面,他又回来了,毫发未伤。

  在撤退的时候,波拿巴命令军中还剩下的骑兵把他们的马匹让给伤员和病人骑;大家都尽量不把自己的马给患鼠疫的人骑,生怕传染。

  罗朗却宁愿把他的马给那些人骑:三个人从他的马上倒了下来;他随后又骑了上去,平安无事地抵达开罗。

  在阿布基尔,他冲进了一群在混战的人中间,杀进围在帕夏周围的密密匝匝的卫兵,一直攻到帕夏的身边,抓住了他的胡须,帕夏手里的两把枪开了火,一枪是个瞎弹,另外一枪的子弹从他胳膊下穿过,打死了他身后一个骑兵。

  波拿巴决定回返法国,总司令把这个回国的消息首先告诉罗朗。换了别人一定会高兴得跳起来,他却神色忧郁地说:

  “我倒宁愿我们还是留在这儿,将军;我在这儿死的机会可以多一些。”

  可是,如果不跟着总司令走,他就显得忘恩负义;他跟着一起回来了。

  ①伯夏:旧时土耳其对某些显赫人物的荣誉称号。

  ②圣让达克尔:地中海港城。

  在回国的途中,他神情冷淡,对一切都漠不关心。航行到科西嘉海中,他们发现有英国舰队;直到这时候,他才似乎显得有些精神。波拿巴已经向海军上将冈托姆①宣布,一定要战斗到死,并下令宁愿炸掉战舰,也决不投降。

  他们从英国的舰队中间穿过,没有被发现,一七九九年十月八日,他们在弗雷儒斯上了岸。

  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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