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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双雄记-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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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他说,“我来找你,因为我要和他打一场。”

  “和瓦朗斯?”

  “是的。”

  “可是你会被瓦朗斯打败的,我的孩子;他的力气要比你大得多。”

  “所以,我不想和他像孩子一样打架,我要和他像大人一样决斗。”

  “啊!”

  “你感到奇怪吗?”孩子问。

  “不,”波拿巴说,“你想用什么决斗?”

  “用剑。”

  “可是只有士官才有剑,他们是不会借给你们的。”

  “我们可以不用剑。”

  “那么你们用什么决斗。”

  孩子向年轻的数学家指指他刚才用来解题的两脚规。

  “哦,我的孩子,”波拿巴说,“用两脚规戳出来的伤口可不是好玩的。”

  “太好了,”路易说,“我要杀了他。”

  “那么,如果是他杀了你呢?”

  “我宁愿被他杀死,也不愿留下挨耳光的耻辱。”

  波拿巴不再坚持下去了;他从本能上喜欢勇敢的人,他的小伙伴这种初生之犊不畏虎的精神很讨他喜欢。

  “那么,好吧!”他接着说,“我去对瓦朗斯说,你要和他决斗,不

  过要等到明天。”

  “为什么要等到明天?”

  “你晚上还可以想想。”

  “从现在到明天,”孩子说,“瓦朗斯会以为我是胆小鬼!”

  接着他摇了摇头,说:

  “要等到明天,太久了。”

  说完他就要走。

  “你到哪儿去?”波拿巴问他。

  “我去另外找一个人帮忙,如果他愿意做我的朋友的话。”

  “那么我已经不再是你的朋友了吗?”

  “你已经不是了,既然你以为我是一个胆小鬼。”

  “好吧,”年轻人站起来说。

  “你去吗?”

  “我去。”

  “马上?”

  “马上。”

  “啊!”孩子高声说道,“我请你原谅,你永远是我的朋友。”

  说着他就泪流满面地扑上去楼住了波拿巴的脖子。

  从他挨到耳光以后他这是第一次流下眼泪。

  波拿巴去找瓦朗斯,很认真地向他解释了他所担负的使命。瓦朗斯是一个十七岁的小伙子,就像某些发育过早的青年一样,已经长出了胡须:他看上去有二十岁。

  此外,他比被他侮辱的人高出一个头。

  瓦朗斯回答说,路易来拉他衣服的尾摆(这时候的衣服有尾摆),就像拉铃绳一样,他警告了他两次,叫他别再拉了,可是路易又来拉了第三次。因为瓦朗斯只当他是个孩子,就像对待一个孩子那样对待了他。

  波拿巴把瓦朗斯的答复告诉了路易,路易反驳说,拉拉伙伴的尾摆只不过是开开玩笑,而打耳光是一种侮辱行为。

  十三岁的孩子倔强地使用了一个三十岁的男子汉的逻辑。

  现代的波比利乌斯①又回去把战斗的信息带给了瓦朗斯。

  ①波比利乌斯:公元前一七三和前一五八年任罗马执政官。元老院曾派他为使臣,去和叙利亚国王谈判。后波比利乌斯的名字被作为“使臣”的代名词。

  这个小伙子相当尴尬:他不能冒着被嗤笑的危险跟一个孩子决斗;如果他同意决斗,伤了孩子,这也是很不光彩的;如果他自己受了伤,那么他一生都将为此事感到痛苦。

  可是路易固执得要命,他咬住不放,使这件事情越来越严重了。

  “成年人”召集了会议,这是遇到严重情况时的惯例。

  成年人会议作出决定,他们之中的任何人都不能和一个孩子决斗,可是既然这个孩子一定要把自己看作是一个青年,那么瓦朗斯要当着他所有的同伴的面宣布,他对自己一时冲动把他当成一个孩子对待表示遗憾,从此以后他要把路易当作一个年轻人看待。

  他们派人去找路易,路易正呆在他朋友的房间里等着,他被带到院子里一圈青年学生中间。

  瓦朗斯的伙伴们为了维护成年人在孩子中间的威信,对瓦朗斯要讲的话已经讨论了很久。他们要瓦朗斯按照他们决定的内容讲。瓦朗斯就在院子里向路易宣称,他对已经发生的事情表示遗憾,他原来是根据路易的年龄,而不是根据路易的智慧和勇气来对待他的,他请路易原谅他激烈的行动,并伸出手来表示对发生的一切已经忘记。

  可是路易摇了摇头。

  “我父亲是一个上校,有一天他曾经对我说过,”路易说,“一个挨耳光的人如果不进行决斗就是一个胆小鬼。下次我看到我父亲的时候,我要问问他,一个打了别人耳光的人,为了不进行决斗而向人道歉是不是比挨打的人更加没有骨气。”

  年轻人面面相觑,可是大家一致反对一场近似谋杀的决斗,年轻人(包括波拿巴在内)一致表示,孩子应该对瓦朗斯刚才说的话感到满意,瓦朗斯讲的话也代表了大家的意见。

  路易离开了院子,脸气得煞白,和他的大朋友赌气了。这位大朋友,他非常冷静而坚定地说,已经不再关心他的荣誉了。

  第二天,在青年们上数学课的时候,路易偷偷地溜进了教室,瓦朗斯正俯身在一张黑色的桌子上作示范讲解;路易向他走去,没有人注意到他,他踏上一只板凳,为了能够得上对方脸庞的高度,回敬了他一记耳光,以报他昨天的仇。

  “好,”他说,“现在我们两清了,我还赚得了道歉;因为我是不会向你道歉的,这你可以放心。”

  这件丑闻可大了;这件事是当着教师的面干的;教师不得不向校长蒂比尔斯·瓦朗斯侯爵作报告。

  校长不知道他侄子挨耳光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把这个闯了祸的人叫到跟前,严厉训斥了一番,通知他说,他已经不再是该校的学生了,要他做好当天回布尔他母亲那儿去的准备。

  路易回答说,十分钟以后他的行李就可以捆好,一刻钟以后,他就可以离开学校。

  对他自己挨到的那记耳光,他一个字也没有提。

  这个回答对蒂比尔斯·瓦朗斯侯爵来说也太唐突无礼了;他很想把这个无法无天的人送去坐八天禁闭室,可是他不能既要送他进禁闭室,又要撵他出学校。

  校方派了一个人监视这个孩子,这个监视人要一直把他送上去马孔的马车才离开他;德·蒙特凡尔夫人将得到通知,到车站上去接她的儿子。

  波拿巴遇到了后面跟着监视人的路易,便问他为什么有这个像军事法庭的法警似的人跟着他。

  “如果您还是我的朋友的话,我是会告诉您的,”孩子回答说,“可是您已经不再是我的朋友了,您为什么还要关心我遇到了什么事?”

  波拿巴向监视人做了个手势,在路易整理他的小箱子的时候,监视人走到门口来和波拿巴交谈。

  这时候波拿巴才知道了孩子已被开除出校了。

  这个措施是相当严重的;它会使一个家庭的希望化为泡影,也许还会彻底毁了他这位小伙伴的前途。

  迅速果断是波拿巴性格的特点,他马上要求校长接见,一面嘱咐监视人不要催促路易动身。

  波拿巴是一个优秀生,受到全校师生的喜爱,深得蒂比尔斯·瓦朗斯侯爵的器重。他的要求立即被接受了。

  被带到校长面前以后,他把这件事的前后经过全都讲了一遍,他一方面不把任何责任推给瓦朗斯,一面尽力为路易开脱。

  “您告诉我的事情都是真的吗,先生?”校长问。

  “请问问您侄子自己,我将完全信任他对您讲的话。”

  侯爵派人去找瓦朗斯,他已经知道了路易被开除的消息,正在赶来向他叔叔说明事情经过。

  他讲的过程和年轻的波拿巴讲的情况完全相符。

  “好吧,”校长说,“路易别走了,而您可以走了。您已经到了离开学校的年纪了。”

  说完他就打铃叫人。

  “叫人把少尉职衔空缺表给我拿来。”他对传令兵说。

  同一天,一份授予年轻的瓦朗斯少尉军衔的紧急报告送到了部里。

  当天晚上,瓦朗斯便动身到他所属的团部报到去了。

  他去向路易告别,不太情愿地拥抱了他,波拿巴则握住了他两只手。

  孩子很勉强地接受了拥抱。

  “现在就这样吧,”他说,“不过,有朝一日我们再次相遇,而且我们两人身边都带着剑……”

  他用一个威胁性的手势结束了他这句话。

  瓦朗斯动身走了。

  一七八五年十月十日,波拿巴也得到了他的少尉委任状:这是路易十六不久前为军事学校签署的五十八份委任状中的一份。

  十一年以后,一七九六年十一月十五日,意大利远征军总司令波拿巴,面对克劳阿脱两个团和两门炮保卫的阿尔考尔①桥,看到他的部下在枪炮下一排一排地倒下,感到胜利即将在他手里断送。他看到最勇敢的人也踌躇不前,不禁毛骨悚然;他从一个死去的士兵的僵硬的手中拔出一面三色旗,冲到桥上高声呼唤:“士兵们!你们难道已经不再是洛迪②战役中的英雄了吗?”突然他发现有一个年轻的中尉军官冲到他的面前,用身体挡住了他。

  这决不是波拿巴所愿意的,他要身先士卒;他原来想如果可能的话,他要一个人冲过去。

  他拉住这个年轻人上衣的下摆,把他拖到后面。

  “公民,”他说,“你只是个中尉,而我是总司令,让我走在前面。”

  “完全正确,”年轻的中尉说。

  于是他就跟随在波拿巴后面,而不是冲在他前面。

  黄昏时分,波拿巴获悉两师奥地利军队已经全部崩溃,看到他抓到了二千名俘虏,一面在计算着缴获的大炮和旗帜,这时他想起了那个年轻的中尉,那个中尉在他以为前面只有死亡时出现在他前面。

  “贝尔蒂埃,”他说,“下令要我的副官瓦朗斯替我把那个年轻的榴弹兵中尉找来,今天上午我曾经和他打过交道。”

  “将军,”贝尔蒂埃结结巴巴地说,“瓦朗斯受伤了。”

  “是啊,今天我没有见过他,受伤了,在哪儿受的伤?在战场上吗?”

  ①阿尔考尔:意大利阿尔博纳河畔一小镇,因拿破仑在此大败奥地利军队而闻名于世。

  ②洛迪:意大利城市,一七九六年五月十日,波拿巴在此大败奥地利军队。

  “不是的,将军;他昨天和人吵架,胸口被剑刺穿了。”

  波拿巴皱起了眉头。

  “可是我身边的人都知道,我是不喜欢决斗的;一个士兵的血不是属于他个人的,而是属于法兰西的。那么下令叫穆依隆去找。”

  “他被打死了,将军。”

  “那么,叫埃利奥。”

  “也被打死了。”

  波拿巴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在他汗流如注的额头上擦了擦。

  “那么,您随便命令哪一个去找吧,我一定要见到这个中尉。”

  他已经不敢指定任何人了,生怕又听到这句倒霉的话:“他被打死了。”

  一刻钟以后,年轻的中尉被带进他的营帐。

  油灯的光线很暗淡。

  “过来,中尉。”波拿巴说。

  年轻人向前走了三步,走进了油灯的光圈里面。

  “那么,”波拿巴接着说,“今天上午想冲到我前面去的就是您?”

  “这是因为我和人打了一个赌,将军。”年轻的中尉高兴地回答说。总司令听到他的声音不禁打了个哆嗦。

  “那么这次打赌因为我而输掉了?”

  “也许是,也许不是。”

  “打的是什么赌?”

  “我打赌今天要被任命为上尉。”

  “您赢了。”

  “谢谢,将军。”

  年轻人冲上去仿佛要去握波拿巴的手;可是几乎就在同时,他又突然向后退去。

  灯光照亮他的面孔有一秒钟时间;对总司令来说,这一秒钟已经足够对他面前的那张脸引起注意,就像他刚才注意到他的声音一样。

  不论是他的脸还是他的声音,总司令都不陌生。

  他想了一会儿,可是想不起来。

  “我认识您。”他说。

  “有可能,将军。”

  “甚至是肯定的;不过,我记不起您的名字了。”

  “您的业绩,将军,使人忘不了您的名字。”

  “您是谁?”

  “请问问瓦朗斯,将军。”

  波拿巴高兴地叫了起来。

  “路易·德·蒙特凡尔!”他说。

  他张开了他的两只手臂。

  这一次,年轻的中尉毫不迟疑地就扑进他的怀抱。

  “好,”波拿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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