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夜侍寝-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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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这俩家伙就成了我的跟班。
“师叔,我们要替天行道,降妖伏魔吗?”小维很傻很天真。
我蹙眉深沉:“中天大帝又不赏你做仙倌,你瞎起个什么劲儿?此番纯属路过,不可惹是生非。”
小维嘴巴翘得老高老高:“哼,我什么时候惹是生非过?师叔你才是个中高手吧,我就算今天闹翻了烟波湖,也只是人间小插曲,师叔你自己去章莪山,去三十六天干的好……”
我把大铁扇举到她脑门上,示意她要再废话一个字,就钻个窟窿出来。
“……事!”小维缩了缩头,不怕掉脑袋地把话挤完。
自打丢掉兵器后,我在她心中愈发缺少权威性震慑力了。
对面船上的舞妓们旋转如同花花蝴蝶,小维苦着脸看了会儿,摇头叹气。所以说品味这种东西,是很容易养刁的。
我挠了挠几根飘逸的鬓毛,在如此明月清风下沉思。
三百年前途径章莪山,一个寸草不生鸟不拉屎的的鬼地方,不知是天作孽还是地犯霉,遇到个山野村夫,遭他一番折腾,莫名其妙冲破毕方结界,闯进一片青碧竹林。
我看这几处竹子生得特别好,便琢磨着砍几根回家给师尊做凉椅。我当然不知道这里是章莪山,如果知道我肯定绕道走。总之砍着砍着,天空突然传来鸟叫声。飞沙走石狂焰燎天中,我瞅着飞来只说凤凰不是凤凰,说丹鹤不是丹鹤的独脚鸟,青质赤文,长长的白喙。
我下山次数虽然不算很多,但总知道些常识。上古众神讨伐魔龙帝炤,昏天黑地杀了九九八十一年,虽然最后打得魔龙魂飞魄散,但先天神族也凋零得七七八八。
烛龙体力不支,一觉下去就是那沧海桑田;天吴抱着昆仑同归于尽,不对,是化作泥土更护昆仑;禺彊、据比被传说中的血罡剑气焚得劫灰都找不到,据比稍稍好些,毕竟是一代山神,死后还能化作一具残土泥尸以供后人观瞻。总之死的死,伤的伤,残的残,那怎一个“惨”字了得!
如今这时代是中天大帝与西方佛祖开辟的新天地,天枢星君那儿以神隐纪年,漫天神佛几乎都是后天修炼得道飞升坐化来的。真正活着的先天神明寥寥无几,掰着指头都能数清。不巧章莪山毕方鸟夭舍便是其中一只,他那瘸腿,还是当年血战的见证。
我他娘的也,偷东西偷到了先天上神头上。
当时拔腿逃跑已经来不及了,我只好甩鞭子硬头皮上。结果不用说,小命是保了下来,我的擎雷鞭也被夭舍火羽烧成了渣。后来夭舍说他赔我。
毕方火羽,这是多少神魔妖鬼梦寐以得,可遇不可求的炼器材料,但我当时听了,只有一种欲哭无泪感。
我说:“夭舍,对于你的好意,我感激零涕。但我天生旺金,自幼与雷神延维相伴,又习金行法术。金克木、木生火,火克金,若以毕方之羽练造兵器,幸,则威力倍增,不幸,则器主受噬。我一晚辈小神,当你的曾曾曾曾曾……孙都受之有愧,实在没有勇气驾驭此等神兵哪。”
夭舍在先天神族中,应当是最为活泼可亲的,全不若钟山那位。
钟山那位尊号览冥,不问世事多年。古道烛龙视为昼,眠为夜,吹为冬,呼为夏,不饮,不食,不息,息为风,声为雷,目瞳为电,泣为江河,至尊三清与西方佛祖见了他,也得客客气气行礼问好。据仙友们形容,万把年前瞻仰过这位烛龙大神,威武严肃,不苟言笑,近来一直缩在钟山不出来,也不知憋出霉来了没。
在我印象中,大抵览冥这样的,才对得起先天神族响当当的名号,夭舍这种却很难让我对他产生敬畏之情,他倒不以为意,俞发为老不尊。
他成天琢磨偿我兵器一事,擎雷鞭档次的,他觉得他一大神,实在不好意思拿出手。拽着我东拼西凑,收拾了一堆稀世罕见的练器材料,尚缺三样主材。最后主意打到了三太子身上。
三太子乃三十六天天帅元领袖,永镇天门,身挂七尺金绫,伸缩自如,捆仙锁魔,断而自生。夭舍不顾身份跑去抢一小辈的东西,还非得拉上我。我不好意思拒绝,更不敢忤逆他,只好舍命陪君子,同他爬上天门。
这事情搅得天宫鸡飞狗跳,三太子初生牛犊不畏虎,要天理不问神面,中天大帝好说歹说没用,惊动了太清境上的道德天尊。道德天尊曾下凡化劫,身后复归本位,民间都叫他做太上老君。老君人缘极广,跟夭舍交情匪浅,为这事专程跑了趟章莪山出面说情。
反正最后是拉来一帮子沾亲带故的亲朋好友,才压住了夭舍的怒气和三太子的怨气。
这事情在我看来,夭舍占不上半点儿道理,结局负荆请罪的却是中天大帝和三太子。混天金绫乃三太子行走三界招牌装备,又是天宫的镇宫之宝,但夭舍大神专程来一趟,也不能空手而回,所以折了个衷,反正夭舍只为取材,便将金绫撕作两段,半截赠与了我。
4贪心骤起
打这以后,我的名号就在三十六天广为传播,大抵神仙做久了都特别无聊,没事便嚼八卦,待我返回北极天柜山,连不问凡尘俗世要么闭关修炼要么四处云游的师尊也知晓,我如今是归章莪山毕方鸟罩了。
九凤家的小徒弟跟毕方鸟不日便要结成亲家,这消息不胫而走,一时之间,四海八荒的神仙都拥到了北极天柜山向师尊道贺,热闹非凡。
于是师尊一副牙痛模样对我说:“你那兵器不是还缺两味主材么,要不你再去趟章莪山,看夭舍上神有没有空,帮你都谋划谋划,还有这棒子客仙,你也一并带去章莪山道贺吧。”
阿延把师尊的话向诸位不请自来的客仙们一转达,大家纷纷作鸟兽散,我才知道夭舍在三界的名声并不是我以为的那么和蔼可亲。
我就这样,带着阿延小维被师尊赶下了山。
夭舍找人要东西的手段实在不敢恭维,为免将来他有个三长两短,人家都来寻我麻烦,我决定自己去取余下两块材料。
我性属金极,所习又是金行功法,兵器能提升我的金行潜能者为上。但属性太纯正的兵器若遇到刚好与之相生相克之物就比较头痛,好在有金绫。金绫含变化再生,本身可以做兵器,又是最好的融合材料。这样,我还需要取一块纯金属性的炼化材质和一块质量上佳的龙筋。
纯金的炼化材质好说,只要回趟延维老家雷泽,定有所获,但龙筋是个麻烦。
但凡名字里带龙的,都不是好惹的。被打得魂飞魄散的最出名那位就不提了,其余应龙、夔龙皆属上古传说,找五帝四海龙王又怕伤了仙友间的和气,只琢磨着上哪里抓头修炼到一半的角龙,但用角龙筋,又觉特别对不起金绫这等稀世宝物。
总之我非常纠结,但愿到雷泽以后,我能想好上哪儿搞到这最最重要的材质,实在不成,也只能对不起老龙王的子孙们了。
》…………………
我尚在苦思冥想上哪儿寻我的龙筋,却没注意到对面花船不知何时靠了过来。
那皮相顶尖儿的小公子背负双手,噙着笑,脉脉含情,与我们隔舟相望。
我仔细瞧了瞧他那双特别剔透晶莹的长眸子,打量他的空当觑了觑小维,不很确定他到底在看谁。
脑中灵光一闪,我恍然大悟。离了小维半步,隔着两船舷朝那小公子作了个揖,非常和蔼道:“公子,舍妹尚且待字闺中,不便与男子交往,若公子有意,不若寻个良辰吉日光临敝舍,家翁定然好酒以待。”
小维无丝毫大家闺秀觉悟,兀自瞪着水波杏眼把他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
小公子笑容愈发水灵,在一群莺莺燕燕的惊呼声中,自作主张跨到我的船上。阿延正准备一脚踹他下去,以防伤及人命,我巧妙隔开,顺势扶了那小公子一把。
隔着衣物,也觉他阳气旺盛,温暖非凡,难怪招惹妖精。
我刚放手,他却一把握住我的手,甚是亲热靠近:“这位兄台好生面熟,小弟商宏,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我笑了笑,不着痕迹抽出手来:“乡野人家,唤吾阿延便是。”
小维捂了捂嘴,阿延纹风不动。
“阿延?”商宏眼睛亮得惊人,眼角眉梢带着弦月白光,击掌曰:“延延,长也,长久高远,好名字!不才与阁下一见如故,不知兄台可否赏脸,一同听风闻香,品酒看花?”
我用余光扫过阿延,默默叹息:阿延,师尊待你原来也是不错的。
就愣了这么会儿,他已经招来下人过船搭案,备齐酒果歌舞,适才那小妖精也殷勤为我端茶递水。
商宏是个自来熟话篓子,径直问我哪里人士,府邸在何处,我看着他腰间不意掉出的黄穗子笑而不语,他便自个儿发散开去,唾沫乱飞天花乱坠地侃起京城人情风俗、好玩去处。
他虽然色胆包天,男女通吃,倒也不失为一个性情中人,这点跟夭舍,跟我,臭味相投。所以我陪他吃喝玩乐之际,捏了个分/身诀,真身隐到那小妖精身旁附耳传声:
“天子有龙气护体,文武门神守护,趁没把自己搭进去前,赶快溜吧。”
小妖精依旧笑得风娇水媚,只脸色差了些。
商宏精力过于旺盛,我陪笑陪乐了大半夜实在疲惫,遂朝他酒里施了个无伤大雅的小法术,一杯下肚,他便软在了案上。
我站起来,等着左右侍卫奔来抢救,等了半天没有动静。
我想了想,走过去踹他一脚,吓坏周遭无辜青春女子却依然不见侍卫踪影。
我只好对阿延说:“把他扛起来,跟我走。”
阿延跟捉蚂蚁似地,扛着他健步如飞,随我进了京城皇宫。
皇宫里果然一派兵荒马乱,侍卫们严阵以待,紧锣密鼓搜寻当今天子。
从他们眼皮底下,我带着阿延、小维招摇而过,进了朝议大殿,让阿延把他搁龙椅上坐着。
我实在是个体贴的好人,放这里,既避了风寒,又没损他天子的威仪。
然而,一件意想不到的,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发生了。
“师叔。”
古钟般沉郁顿挫的声音自背后响起,我和小维都打了个冷战,缩住脚步,不敢转身。
“他身上阳气旺得不正常。”
阿延说完这两句话后,再次不知其期地沉默了。
真是好久好久好久,都没听到过阿延的声音了,依旧如此低沉沙哑扣人心弦!我与小维目光交流了很久,才稳健淡然地转身走到商宏身边。
我搭上他的手脉,肌肤相近后,滚烫。
人间养生辞曰“阳强则寿,阳衰则夭”,但若阳气亢盛如此君,丹田必裂。
就算我学富五车,见闻广博,也从未见过此等异事。
手指依次探过他头顶百会穴,眉间印堂穴,无异。我解开他衣襟,察其膻中穴,仍无异样。于是我继续往下解衣服,摁过他脐下关元、气海,神阙、命门。
傻住。
不敢置信地盯着他,脑海结论若隐若现。
“师叔,怎么了?”小维关切询问。
“你起个法障,阿延替我护法,我要用元神进去看看。”
阿延似乎早料到我会这么做,不动若泰山,小维颇惊讶,但很快镇定下来按我吩咐施展仙障。
一炷香后,我头晕目眩被撞趴地上。
小维赶过来扶起我,焦急地关问。
我木了半天,才颤着手指指着龙椅上的半/裸美男道:
“它……是……烛,烛龙。”
》…………………
烛龙乃天地间至玄至阳之身。四海八荒,都以为他老人家一直在钟山颐养天年,可现在龙椅上这二愣子皇帝……!?
寻常神仙下凡历劫,躯体不同,元神如一,不管他千万种变化,我总能以洞光术识别,可适才见着商宏,我却看不出丝毫端倪,直到摸到他下丹田内隐隐涌动的元神——状如赤蛇,若隐若现。
初始我当他是哪江哪海龙庭的太子,只是从未见过如此高深的障法,好奇之下想用元神前去一探究竟,待他劫后归位,也好上门讨杯酒喝。
那障法死死护住他本命元神,滴水不漏,险些把好奇心旺盛的我元神震飞,还好我悬崖勒马逃了出来,但适才匆匆一瞥,看得格外真切,那头赤龙口中衔烛,天底下独一无二。我虽从未见过烛龙本相,却也笃定他便是那位销声匿迹近万年之久的先天大神。
我们三个默默无言。
后天修炼的那帮神仙,要得道飞升,总得历劫遭雷,若还有从三十二天往上爬得去的更是凤毛麟角。他们要下凡历劫,接受苦难教育,这我可以理解,可烛龙?
那位自天地初开,不食不寝,独衔火精,照耀日照不及九阴之地幽冥国,威力至高至大的创世神龙,跑来这人间界做什么?
而且看那样子,是他自己封住了元神,且在人间地狱投胎轮转好几世,这才满身世俗尘浊之气。
“师叔,怎么办?”小维眨巴眼睛问我。
跟夭舍打交道这么多年,我学会了亘古不变一个真理——凡是跟先天上神有关的事,能溜多远则溜多远。
我合上他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