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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惜春纪-第25章

小说: 惜春纪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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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那铁盒表面会因雨水的侵蚀和氧化形成锈渍斑斑,但封存在当中的记忆却是簇新,如三月新盛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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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8月22日 星期三 1:38:26 PM《惜春纪》第五十章 

第五十一章



第五十一章 



  她想起那日怀着黯然的心情回到屋里,沉沉望着窗外。夜色如同幽暗海洋,一望无尽。形同漂浮在海上一样,她的颠簸心情。

  惜春躺在床上,然而终于了无睡意。渐渐走回到同他相遇的地方。露珠顺着竹叶梢头滑落下来,雨一样轻盈地亲吻她的肌肤。而那种渗入肌肤的冰凉凄切,宛如离伤,她在原地茫然四顾,确信他已经不在了。花木在晨光中翩然,而冯紫英,露水一样的冯紫英,随日光的出现消失了。

  情意短暂。

  她又沿着那小径走,昨夜一样,只是无人再让她迎头撞入怀中。温暖强悍的男子气息荡然无存,扑面是晨风瑟瑟。惜春想昨夜的邂逅,承诺的碰撞,只是脱了轨的大梦一场。

  然而毕竟不是梦。马蹄声踏破静寂的时候,她回头去看,明白一切是真实的。平儿带着刘姥姥祖孙俩回来了。

  惜春定定神,检点了失落迎上去。

  “姑娘。”刘姥姥笑着对她打招呼。一夜不见,惜春留神看她,显得更加疲惫,疲倦的神情里还透着些许着慌。难道是二嫂子不成了?她心里电光火蛇闪过一个念头,再看平儿,虽然疲倦,却不太悲伤。

  多想了。她想着放下心,对刘姥姥说:“姥姥,不下来去屋子里坐会?我这就叫板儿来。”她好意提出。

  “不——不了!”刘姥姥慌忙忙地摇头。看不见青儿,惜春益发奇怪,因问:“青儿哪里去了?”

  “在车里。她有些不舒服,脸色不大好,我就不让她出来吓着姑娘了。”

  惜春一怔,伸出手欲揭帘子,想想又放下了,因笑道:“里面人吹不得风吧!”她看着平儿。

  “是的。”平儿急急应道。

  “撒谎!”惜春蓦然沉下脸,逼视着她,说话间她已伸手揭开车帘。赫然!里面缩住的,除了青儿,还有凤姐的女儿巧姐。巧姐抿紧了嘴,一对漆黑,水波澹然的眸子正切切地望住她。

  惜春惊住,像被烫着了似的,急急放下车帘,转身发作两个人,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见她发怒,刘姥姥慌得手足无措,急着要从车上下来,却被平儿拦住了。

  平儿对刘姥姥强笑道:“姥姥莫慌,四姑娘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我来对四姑娘细说。”一面转过脸来对惜春笑道,“回姑娘话。这是我们那位的主意,若不是,我也没有那个胆子!”

  “二嫂子!”惜春着实一怔,细细看住了平儿。只见平儿低着脸,声音变得低切:“她说府里十分不好了,连她自己不日也要外出避祸,为着前时的一些私事,把巧姐儿搁在府里,若遭人暗算就不妙了,因此预备着叫我请姥姥去,娘几个又说了一夜,说定了把巧姐儿托付给姥姥。这是她早就思量定了的。”平儿抬起眼无奈地叹息,“姑娘,我也是昨夜才知情。”

  惜春心里惊动,平儿闲闲几句话透露太多危机。她心里一凉,如是凤姐不免,那么宝玉……想来也是一场大祸!她隐约听王夫人说起宝玉因琪官并一些“不堪”事惹翻了忠顺王爷。而这次圣上允许贾政回家丁忧,恩宠之中隐伏着危机,那是准备借丁忧的由头将贾政管制,并不是什么好事。大家都知道好日子不长了,因此过得如履薄冰,只是这祸事还是来得太快了,点滴不容人喘息的霸烈。

  “我明白……”惜春沉重地点头。凤姐见得这样深远,她不得不服她的果断和利落。说是和这府里斩断了,便毫不犹豫地断。惟有不被前尘羁绊的人才富贵得,掌得住权。她自凤姐处才算真正长了心机见识,看透世情。

  “只是苦了你。”惜春扶住平儿的肩头叹息,马上又收拾了伤感,笑道,“你们快走,莫让人看见。盘缠和衣物都收好,路上小心,我去叫板儿,你叫人将车赶到僻静处略等等我。”

  平儿点头,感激地看着惜春。她先要送巧姐儿走,回来要应付王夫人和贾琏。她已经感觉心力憔悴,有时候真觉得像凤姐那么病着都是一种享福。不用多说,惜春明白她的苦处。这位不多言语的小姐,她如此聪明干练,从前他们都小瞧了她。许她用一双冷眼看他们忙活,心里清楚明朗,只是习惯不言不语,不露锋芒。

  她盯住惜春匆匆而去的背影,或许很久,或许只是一瞬,她转过身去上了车。吩咐车夫将车赶到僻静处等候。

  惜春发现重要的问题,她并不知道冯紫英住在哪里?她一慌,随即镇定下来,等了一会,见有小厮走过来,便问他是否知道冯紫英住在哪?

  “是大爷安排的,小的知道。”那个小厮说,惜春认出来他是贾珍的小厮来福儿。

  “那好。带我去。”她说着要走。

  福儿犹疑地看她,不敢吱声。惜春喝住他:“我有事,前面带路。”

  “是。”来福儿不敢再停顿,一路引着惜春去了。过了西厅,穿过月季花枝交搭的花架,到了男宾的歇处。来福儿引她到一间厢房门口,躬身道,冯大爷就住在这里,惜春不露痕迹地四面望望,抬脚进了屋子。

  来福儿见她进屋,犹豫了一下,转身去通报贾珍。

  屋子里是确实一个人没有,只冯紫英斜倚在床上,不知在想什么心思,看样子也是一夜未眠,乍见她,迷茫的眼神瞬时清朗,更惊得从床上跳起,身子绷得笔直,问:“你怎么来了!”

  她忍不住微笑,见他,有再有多重的心思也卸了。不过她未忘记来得目的,给他见礼道:“我越礼了。”又肃容道,“我来带板儿走。他姥姥急等着他。”

  “如此。”他凝住她,见她着紧,便整了衣服道,“你等着,我去叫。”

  惜春谢了,安静在他屋子里等。屋里亦只是寻常摆设,几只笔共砚台,还有几本书磊落在桌上。屋外红日崭崭,日色已新。椅子上有他换落的外套,搭在那里。她不觉走过去整理了。他的袍子柔软清凉,有淡淡他的气味,贴在脸上仿佛蝴蝶的翅膀轻掠飞过。那件袍子里,裹住的,仍是那幅她绣了字的素绢。

  她心枝颤动。想起,与君初相识,那日。他就是轻轻递过了这两方素绢,在离她很近的地方,含着笑说,一幅掩住脸,一幅掩住手,我拉你出来。

  她笑。她根本不怕,怎么会怕?那些无稽的礼数。而他因此有美妙的误会也好,再选一次,她亦是心愿在如此狼狈的情况下认识他。

  身后,脚步声如期响起。她转过头去,却看见贾珍。

  “你怎么来了!”她惊住。与他同声质问!

  “我正要问你!”贾珍脸上怒气隐隐,一见她拿着那方绢子,劈手夺过来,看了,勃然道,“愿君随缘珍重……你好啊,好的很!”他仿佛不胜其怒,站在那里,面容扭曲。手剧烈的抖动,似被素绢张口咬了。

  “我好的很。”惜春冷着脸,捡起他丢在地上的素绢。

  “贱人!”他出其不意地掌掴她。惜春诧异地看贾珍。随即收敛了自己的惊讶。一点也不在意他的掌掴那样云淡风轻地看他。因他在她眼里本来就是疯子,禽兽,鬼魅!她看他的脸猛烈抽搐着,嘴唇颤动,仿佛口里含了条毒蛇,随时扑出来咬人。惜春冷笑着,莫名其妙!而他居然能表现的比她还痛苦!真好戏子,真不枉他会做出好戏!

  “在你眼中谁不是贱人!”惜春忍住眼泪冷冷望住眼前人!贾珍衣冠楚楚的样子倒映在她的瞳孔里,视网膜锐痛!他是如此不堪入目。她的语气是空气里的水,冷到了极至,纷纷坠下来,跌到地上发出清脆碎裂的声音。

  “既然我是猪狗不如的贱人,你大可不必因我生气,我做什么都不出你意料不是么!贾珍,你以为你又是什么?你不过白披了一张人皮!”她眼光幽幽闪烁,冷漠地嗤笑,恶毒地回应他。言刀语剑从容不迫的反击!他以为她还是当年那个恁事不知的小女孩么?从他要掐死她的那天起,他们之间剩下的,只有洁白光裸的恨而已!

  “你听着,我不是你的妹妹!不是你的小妾!更不是你的娈童!由不得你来处置。就是我真和什么人好了,但使我不辱没家声,也由得我,你管不了我!”惜春狠狠盯住他,一字一句地说,说着拂袖要去!

  ……贾珍哑然,竟无言语去应对,脸色难看得要死。他无法言说心里复杂的感受:毒蛇一样缠绕他的身体,他的心的妒火,烧得再旺又如何?只是把他自个儿烧成了灰烬,他感觉自己被烧成了灰烬——惜春的脸——他不能再忍受她出现在别人房里。会被拉回那个遥远的几乎失散的隐秘夜晚——还有就是,惜春方才来不及收拾的温柔失落的眼神,那个回眸,惊绝,像极了故人!

  ——故人!心像缺痒似地窒息。久违的心痛让他怔仲,贾珍茫然地望向冲向门口的惜春。他们互相那么恨。心中情意流尽寸草不生,剩下的只有与生同在,令人无所适丛的恨!

  他立在她身后,来不及说什么,看见门再次被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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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8月22日 星期三 1:38:27 PM《惜春纪》第五十一章

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章 



  冯紫英领着板儿跨进来。见是他,一点吃惊,既而热切地笑起来:“你……”他对着贾珍笑,“你们兄妹倒是好!不来都不来,一来一起来。”

  “那有什么,你这吃香不是。这两天来帮忙,人前人后的亏着有你。做哥哥的来看看兄弟也该当。”贾珍磊落地笑着,从他脸上再看不出一丝不妥,一如惜春所感觉的,他们这些久在世情里摔打的人,早有了收拾情绪的本领,不是戏子也是戏子。体内似有个匣子,情绪开合随心所欲。

  “你——”冯紫英笑着转头,再看惜春时,早没了人影。冯紫英脸上讪讪地,道,走得这样急,她恐怕是有什么急事?

  “不碍的,这丫头打小就是这性子。知道的人都习惯了。”贾珍泰然自若地笑道,眼神却悄然追随着窗外廊下领着板儿疾行的惜春,心里猛得抽搐了一下。疼痛蔓延开来。

  “我有话要对哥哥说。”冯紫英猝然出声,贾珍肩头微微一震,收回目光来看站在他身边的冯紫英。“有事请说。”他闲闲抬手,“都是异姓兄弟不是?”

  “我想……”冯紫英犹疑了一下,返身去拿自己搭在椅子上的外套,边穿边道,“哥哥也知道,兄弟与你家妹妹是定过婚的……”大约也晓得是这样的情况下说这事不妥,冯紫英总有点心虚,说着,偷看贾珍的脸色。

  “唔……”贾珍不置可否地点头,倒是看不出愠怒的意思。

  “也是兄弟没福……”冯紫英低头系腰上的带子,幽幽叹息,“国孝家孝耽误了几年。大家都大了,所以我想着,今年把我和四妹妹的事办了……虽是与老太太有些不敬,但她老人家本就疼惜惜春,想来也不会怪罪。”最难说出口的话已经说出,后面冯紫英的口齿就伶俐许多,一气儿说完,含着笑看贾珍,满脸期盼地望着他。

  “理是这个理。”贾珍端起手边的茶碗,喝又不喝,含笑点头,“我原也没什么可驳你的。”

  “那么——”冯紫英殷切地追问,一面又接过他手里的茶碗,伸头向外面叫,“墨林,你睡迷了吗?这么没眼色,还不给爷换杯茶来,残杯冷盏的,叫人怎么喝!”说着把杯子塞到闻声而来的墨林手里。墨林忙不迭地去了。

  贾珍垂目看他发作小厮,只不说话。神色显得有些高深。半晌,接过墨林沏上的茶,才缓缓抬起头,眼神幽幽落落的望定了冯紫英。

  “可是惜春的意思——”他截然问。

  “自然与她无关!”冯紫英惊跳,骇然笑道,“哥哥想到哪里去了!”说着,自失地笑,“是我卤莽了。咱们这样的门第出来的女孩,有几个是随便的?不怕哥哥笑我狂,但凡是不尊重的,寻常姿色的女子也入不了我的眼。”

  贾珍闻言扑地一笑,指着他:“你倒实诚!”

  “在哥哥面前有什么好撒谎的?娶妻求淑女,原不比我们在外边浑玩。这点心数,弟弟不是没有。”冯紫英笑和着,见他脸色和缓下来,放下了大半心,被他奚落也不反驳,但笑不语,一脸老好相。

  “我那妹妹可有什么了不得的好处,值得你冯将军如此劳心。”贾珍把玩着茶碗,细笑道。

  “哥哥何苦取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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