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亮自传:最亮的十米-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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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一定的差距。另外,由于我性格内向,我在学校始终是不被人重视的“丑小鸭”,直到那次学校挑人。
在开学两个月后,重庆市青少年第一业余体校跳水队教练徐贵禄来校挑苗子。当时我们刚上完第一节音乐课,老师刚教了简单的五线谱,还有《我们的祖国是花园》这首歌。我还沉浸在歌曲的美妙旋律中时,班主任走上讲台:“同学们,一会儿去操场集合,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呼啦,大家都像沙丁鱼似地冲向操场,发现一年级其他班的同学都在。当时一年级有三个班,我们是二班,一个班大概有40多人。“玩什么游戏需要这么多人啊!”我心里嘀咕。
轮到我们班了,一个很精干的老人出现在我们面前,班主任介绍说他就是徐教练。徐教练有着体育人特有的爽快:“同学们,今天给大家测一下立定跳远。”随后,他在水泥地上划出两根线,距离是1米60。
徐教练随后让队员排队一个个地跳,很显然,没有一个人越过那条线。
轮到我了,猛一发力,在落地时小伙伴中出现了骚动,我超过了那条线!吃惊的徐教练随后让我再跳三次,次次过线。其实,跳远对我来说,只是小CASE。重庆多山,和大人出去时,我从来不喜欢走直路,而是选择斜坡蹦来蹦去。在院里和伙伴们比赛跳远,我也总是比他们远很多。
三个班同学都跳完了,最后被徐教练留下的,只有我一个。
徐教练随后把我叫到班主任办公室。当时在调皮的小孩眼里,办公室就是“鬼门关”。胆战心惊地来到办公室,徐教练命令我站在桌子上面,把鞋和外衣脱了。当时是11月,天气有些冷了,但我不敢违背教练的话,脱得只剩下小背心。徐教练拿了根“绳子”在胳臂、腿和臀部比划了半天。随后,他对班主任说,“这个孩子,手臂较长,肩关节灵活,协调性和弹跳力好,我们收了!”
随后,徐教练写了张纸条,是在学校传真复印纸上写的,有很重的油墨的味道。老师叮嘱我说:“把这个条带回去给你家长,别千万别丢了啊。”
这是我第一次被老师另眼看待,因此,这个纸条在我心目中,就像中央下发的红头文件那么神圣。不过,那天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命运会有怎样的改变,我依旧在放学路上后看了半天电子游戏,然后飞奔回家。到了家里,我眉飞色舞地向父母描述白天的每个细节,最后告诉他们,全年级,“只有我一个被选中了。”
不过,他们看了纸条之后,却给我泼冷水:“去体校训练?!我们上班这么忙这么累,哪有时间送你去?别给我们找事了。”
我抢着回答:“不要你们送,我自己去。老师说,机会难得,我一定要去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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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哭的少年(1)
我的小时候就喜欢哭,主要是受不得委屈,接受训练之后我变得更爱哭了--距离目标总是遥遥无期。可每次擦干眼泪后,我都会坚持练下去。
在当时那种特定环境下,我并未意识到那张薄薄的纸片对我意味着什么。在“纸条”后的第二天,我依然继续着正常的轨迹,看游戏、上学、放学后回家吃饭。只不过饭后,妈妈领着我去重庆业余体校报到。从家里出发走10…15分钟就可以到车站,然后坐电车到两路口终点站下,那里离大田湾体育场不远。
我紧抓住妈妈的手,向未知的世界行进。未来会怎么样,我的人生会发生怎样的改变,我不知道。
“你是不是要找跳水队?我是体操队的,我带你去!”一进体校大门,一个穿格子裙、扎辫子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过来和我们打招呼。显然,她很热情,对于像无头苍蝇四处乱撞的我们来说,她的出现不亚于“及时雨”。
交谈后得知,由于跳水班和体操班比邻而居,恰好,那几天跳水队开始招生,路上来来往往的都是跳水队的学生。看着我由家长领着,拿着纸条东张西望,就知道是跳水班新生。她本来是训练中途去厕所的,正好把我们领到了准确地点。
一个偶然,她竟成了我跳水事业上的“引路人”。我至今也不知道这位热心肠的姑娘叫什么?要是没有你,我们母子真不知道要在那迷宫似的体校里徘徊多久。
不管怎样,1986年,也就是我7岁那年,成为徐贵禄教练麾下的一名弟子,开始了每周三次的业余跳水训练。
爸爸妈妈对我从事跳水事业是有条件的。他们说,要跳可以,但必须跳水先试几个月,而且一定要保证学习。如果不行,还可以做普通学生。
开始阶段总是很苦。每天放学后,大约四点左右,我一个人直奔重庆体校(在带我去业余体校几天后,妈妈就让我自己独自乘车去训练),训练的时间往往是一两个小时。每天晚上回家时已是###点,而我还没有吃晚饭!等我完成作业、爬上床时通常是晚上11点,周围大半邻居家的灯火都已经熄灭。
由于中晚餐间隔时间过长,加上中间有剧烈运动和长途奔波,每次我回家的时候,都会饿得两眼冒金星。挨饿的滋味可不好受,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练就出了“橡皮胃”,一顿中饭,恨不能往肚子里塞上半斤。晚饭再猛补。
不过,通过几个月在小学和体校之间的奔波,我发现自己迷上了这项运动,或者是这种生活,而爸妈也兑现了自己的诺言:让我继续边学习、边去体校训练。这意味着:我十八年的漫长跳水生涯从那个时刻开始拉开了序幕。尽管在当时,我根本就没沾过水,更别提去感受从空中跳入水中的滋味了。
由于当时重庆市没有一个室内游泳馆,只有一个露天游泳池和一个水泥跳台。我们重庆体校跳水“黄埔一期”学员共十来人,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竟不知道游泳为何物,更不知道跳水的滋味。刚开始时,我们只是在陆地上做一些简单的压关节等陆上动作。
1987年3、4月份,老天保佑,鱼儿终于遇到水了——我们全队被拉到重庆市著名的南温泉,封闭训练一星期,学习游泳。
那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离开家。但有了前几次的经验,在度过了短暂的不适应后,我很快就适应了和小伙伴们一起生活,也学会了游泳。那时,班上一个队员,比我小一岁,是我们这群旱鸭子中唯一会游泳的人,我特别羡慕他。后来才知道,他父亲是就是体校的游泳教练。
那年夏天,我们终于可以跳水了,地点在重庆市第三钢铁厂。这是全市唯一拥有跳台的跳水池,三钢也成为所有重庆跳水孩子心中的圣地。
三钢离家不算远,坐5路电车,过一个大桥,就到了。而5路车的始发站就在我家不远。
不过,真正训练起来,绝对不像我们在陆上训练那么简单。可以说,我们开始领略到了训练的艰苦。首先是变幻无常的天气。三钢泳池是露天的,水温随天气变化,冷的时候浑身鸡皮疙瘩,热的时候上岸连站在地上都要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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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哭的少年(2)
当时的我精瘦精瘦,重庆多风,晚上的低温加上小风一吹,使得只要我的身体一接触水,五脏六腑就像全部被冻住了一样。我是如此渴望温暖,以致于自己每做完一个动作,所作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趴在水泥地上,感受夕阳洒下的最后一缕温暖。而在夏天白天,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们必须头顶烈日、脚踩滚烫的水泥板,皮肤被晒得发红,想在水里多泡会儿,没门!因为教练在看着你做下一个动作呢!想偷懒?嘿嘿,加倍处罚。
我的脚腕关节很硬,绷直后不能像芭蕾舞演员那样呈现优美的弧线,被教练称之为“锄头脚”,这让我吃尽了苦头。为了能把脚尖绷得更直一点,我必须比别人多练一些,妈妈有时候来探望我时也会帮我压关节。不过,由于经常感觉累,我的动作越来越走样。往往这个时候,教练一句:不算,得重新再来!这让我有天旋地转的感觉,眼泪立刻就会掉下来。那感觉就好像是当你辛苦地爬到半山腰,马上就要登顶了,突然有人要你重新上山。又有些类似做好各种准备工作之后,发现自己找错了舞台!
我讨厌这种感觉。因为累,动作质量越来越差。而质量差,会被教练认为是你小子在和他对抗,罚的次数也更多。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尽头啊。
我的小时候就喜欢哭,主要是受不得委屈,接受训练之后我变得更爱哭了--距离目标总是遥遥无期。可每次擦干眼泪后,我都会坚持练下去。
当时,重庆市电力经常出现供应不足的现象,5路电车也会停电,我就可以不去训练了。真希望5路车常停电,这样我就可以有正当的理由休息一天。当然,这种事情可遇不可求。
妈妈:田亮练基本功,练倒立,眼睛都练充血了,两颗眼珠红得跟兔子一样!他们平时训练完了要从游泳池对岸游过来,可是此时的孩子们已又饥又饿。田亮在离终点还有1米时扶着栏杆歇了一下,教练看了就特生气,把他拎了出来,又罚他重游一遍。田亮游不动就哭了,我在旁边看着也哭。
。。
乡愁,乡愁!
看着妈妈为我留下的食品,就像是看到了遗物一样,我哭得更伤心了。从送走妈妈的那一刻起,我发现,我的童年结束了……
1987年底至1989年夏天,四川省队教练邓平来重庆选苗子,我幸运地成为省队集训的一员。
当年走西口的汉子,在离开故乡后感受到了人生的苦辣酸甜,而我,则在日出乡关后,遭受到了跳水生涯的第一次打击。
最先深切感受到的,是乡愁。思乡是一种病,“病”得最深的台湾文学家余光中,将所有的思乡情绪都寄托在一方小小的邮票之间。我没有那么强的领悟力与控制力,在成都这个陌生的都市面前,我险些迷失了自己。
儿行千里母担忧。离开重庆前,妈妈一遍一遍地为我收拾东西,“亮亮,妈这次不能跟你一起去了,因为妈妈还要工作。一个星期后,妈妈会来看你。答应妈妈,要做一个坚强的男子汉!”妈妈摸着我的头,心事重重地说。少不经事的我,是无法领会到这种情绪的,“放心吧,我又不是第一次离开家。您记得早点来看我就成了!”
于是,我一个人,一只旧木箱,几件简单的衣服,就这样踏上了只身闯荡天涯的道路。
坐了12个小时的火车,我来到了四川省跳水队,先到一个叫杜辉英的教练那里报到,领了一个碗和盘子,我去了宿舍。
我过上了集体生活。感觉自己进入到了全新的世界,周围的每张面孔都是陌生的。在这个世界里,我不是一个长袖善舞的舞者,因此,我将自己早早地投入到黑暗中。
离家的日子,好难熬啊!我离家的那天是礼拜天,但仅仅过了三天,我就感觉到自己难受极了。做什么事情都没精打采的,甚至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我心里发狂,险些有些忍不住,叫嚷出来。我知道,自己是想妈妈,想家了。
但在那种环境下,这种情绪不能轻易表达出来,同龄人肯定会冷落甚至耻笑我。说你这孩子真没出息,才离开家就受不了。我不是一个特别开朗的人,无法容忍小伙伴们的轻视。
勉强支撑到第4天,礼拜四。白天在省队旁边的小学上课,下午训练,晚饭后,大家在宿舍里写作业,写着写着,我哭了。小伙伴们都很奇怪,没人欺负你啊。我好面子,只好抽噎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特难受,一会就好了。”
这个理由显得过于苍白无力。于是,室友们开始列举种种理由,但没有一个正确答案。但他们越是热情想帮我解决问题,我就越难过。
这时,一个小孩用尖尖的声音喊道:“他想妈妈了!”话音未落,我几天以来积攒起来的情绪,立刻土崩瓦解。我再也忍受不住,冲出门去,哭了个天昏地暗。
这是我记忆里哭得最伤心的一次。我也不明白,自己以前也离开过家,何以这一次哭得如此肝肠寸断?
这一个周日,妈妈如约而来,终于被我盼来了。看着我憔悴的面容、焦虑的眼神、还有床上堆积如山的脏衣服,妈妈明白了。她心里一酸,将头扭到一边。
那一次,妈妈破天荒地多待了几天,陪着我,还带我到商场去买好吃的食品。临行前,她帮我洗了一上午的衣服。在火车站,她对我说,“儿子,别怪妈妈狠心,你已经长大了。既然你这么喜欢跳水,就必须自己经历风雨!”
我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回到宿舍,看着妈妈为我留下的食品,就像是看到了遗物一样,我哭得更伤心了。
我无法想像,没有妈妈的日子,今后怎么过?自己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