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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白衣三部曲-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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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的繁华已经尽归寥落,鳞次栉比的重重宅院都罩在黑暗之中。铁昆仑悄然站在空无一人的庭院中,已经物是人非,怎不感慨万千,黯然神伤他的耳边又似乎响着爹爹的怒叱和咳嗽,大哥的温言抚慰,不由又是一阵心酸。

这时候,屋檐上突然有些轻微的动静。他忙定定神,悄悄抬袖拭了拭眼角,低声道:“慕容姑娘,下来吧。”慕容媛如一只黄蝶翩然落地悄无声息。她惊奇地瞪大眼睛:“咦,你怎么知道是我?”

铁昆仑心中暗自感叹。这位慕容姑娘对自己情根深种,自己的一举一动她都留意牵挂,他离开白云观之时,就知道她已悄悄跟随在后。

慕容媛嘻嘻低笑:“你这人真是鬼头。”她环视周遭,“这么晚了,你到这里做什么?哦,我知道啦,这里是你的家。你家可真大,这么多院子,白天也恐怕会走迷了吧?”

铁昆仑平息了自己的情绪,带着慕容媛穿过庭院东侧的一个月亮门,来到了东边的一个跨院。这里是三间正房,房前花池里,种了许多营草菊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他径直走到门前,轻轻一推,房门没锁,开了。

二人来到房内,朦胧的夜色也映得屋内有淡淡微光。这里是一间书房,宽大的书案边有两把短椅,铁昆仑拂拂椅上的浮尘,请慕容媛落坐低声道:“寒舍简陋,怠慢贵客了。”

“咦,这里……我明白了,你过去就住在这里,对不对我还纳闷这里恁地黑,你怎么还如此熟悉。快些掌灯,叫家人上茶。”

铁昆仑忍俊不禁,道:“那可不成,委屈慕容小姐啦。这里早就被官府查封了,咱们只能黑着灯说话。”二人听着沙沙的细雨声,围着茶几夜话,别有一番情景和滋味。

慕容媛又赞叹道:“好大的院子,早听说你家过去是扬州城中数一数二的大户,今日一见,真是名不虚传。光房子就数不胜数,你说该值多少银子啊?”

铁昆仑道:“这些院子值不了几个钱。我们家的那些钱庄、绸缎铺、珠宝店、当铺才是值钱的买卖。可是现在已经不姓铁啦!”

慕容媛摇摇头:“毕竟你当过有钱人啊这钱嘛,本来就如流水一般,今日流到东家去,明朝又到西家来。你曾尝过有钱的滋味,总好过了乞丐和农夫。叫我看来,可没什么遗憾的。”

慕容媛一番闲言碎语的宽解,让铁昆仑黯然伤怀的心绪一扫而空。他展眉一笑,道:“不错。我这些年,名利之心已经放下,可是心中还是有些耿耿,因为钱我见得多了,也曾富可敌国,算是拥有过利可是这名嘛,却从未尝过滋味,叫人若有憾焉。”

慕容媛捂住嘴笑道:“你这个书呆子,到底想要做什么?”铁昆仑居然大言不惭,道:“自然是给我个大官做一做。”慕容媛忍俊不禁,扑咏一乐:“你倒是异想天开,一介布衣,而且还是朝廷罪犯,居然想做朝廷命官。那倒也好办,你就从现在开始隐姓埋名,攻读诗书,参加乡试然后参加会试,若能出类拔萃进人殿试,侥幸中个状元、探花什么的,没准哪天蒙圣恩,外放一个七品知县。”

铁昆仑先是饶有兴趣地册着手指细算:“乡试后三年会试,会试后又三年殿试,殿试……”渐渐地开始丧气起来,“这到猴年马月才能中状元呀?还得皇帝看上眼,赶上他好心情,再外派知县,可是不知道还得等多少年。再说了,七品知县也算不得大官。”

慕容媛像看怪物一般看着他,吃吃笑道:“那你想怎么样”铁昆仑道:“能不能咱花些银子,捐一个官当当?”慕容媛啼笑皆非“你白日做梦吗?你能求谁来捐给你?求禄仙吧。”

铁昆仑突然说了一句:“求禄仙有什么用?还不如求你爹。”慕容媛倏地收住笑容,眼神中登时都是警觉:“你胡说什么?我爹……你知道我爹是做什么的?”铁昆仑道:“我自然知道。当今皇上的老师,官居翰林的那位老先生,也姓慕容。”

慕容媛更是惊讶,失口道:“你……你怎么知道?”

“我还知道官拜扬州知府、总领扬州兵马的那位老兄,也姓慕容。”

“我二哥……你,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你想不到吧。还有一件事你更加想不到,你爹爹本来就答允过我爹爹,要给我运筹一个候补平章的。”

慕容媛愣了半晌,喃喃道:“你不是人,你简直是个鬼!”

铁昆仑笑嘻嘻道“就算我是鬼,也应该算是个聪明鬼。你爹爹和我爹爹是至交,咱们俩也算是早有渊源了。就凭父辈的因由,你是不是该叫我一声好哥哥?”

慕容媛听他这话说得有些轻佻,俏脸一红,阵了一口,心中却涌上一种异样的欢喜。她芳心坪评,不知铁昆仑还会说出什么话来,不料铁昆仑却立马换上一副庄重的神色,道:“不要打岔,咱们说正事吧。”慕容媛见他如此模样,不禁失笑,道:“是你一直在打岔,胡言乱语说些什么不相干的鬼话,反倒过来说我。”

铁昆仑问:“我不明白,你一个如此家世的侯门千金,为什么混迹到如此纷乱的江湖,做一个子虚乌有的什么毒娘子?”

慕容媛道:“爹爹每日忙于朝务,娘又过世得早,我整日在府里,闷都闷死啦,好在府里有个老管家出自唐门,他教给我功夫和许多用毒的手段,给我讲了许多江湖中事。我觉得稀奇,就三番五次偷偷跑出来玩,还结交了许多道上的朋友。今年三月,爹爹告假回乡省亲,我陪他回到扬州,借故又出来玩。这江湖中真是有许多好玩的事,自离京以来,我每天玩得很是开心。”铁昆仑点头道:“你既然爱玩,那我说的这件事一定最好玩不过。”慕容媛露出好奇的神色,问道:“什么事?快说来听听。”

“这件事就叫做一步登天做大官。我先求你,你再求你二哥,让他把扬州知府的位子让给我做几天,好不好?就三天。”

“胡说八道。你以为知府那么好做吗?”

“我虽然没有做过大官,可是却见过不少的折子戏。那些个安工老生,看起来璋头鼠目,可戴上乌纱,换上蟒袍玉带,端起架子,摆个水袖,便是帝王将相。戏子都能做,我这样一潇洒书生,反而做不得?”说罢,哼哼哪卿居然唱了起来,“这一遭皇恩浩荡天从人愿,我官封知府位列朝班……”

慕容媛笑得肚子疼,道:“你居然把做官……看成了唱戏……你……”铁昆仑道:“人凭衣裳马凭鞍。换上扬州知府的行头,我未必便比你哥哥演得差。罢了,不唱也可以。我端坐大堂之上,升堂问案,一拍惊堂木,瞪起眼睛,也是威风八面。那帮衙役大气不敢喘,平头百姓吓得只叩头……哈哈……”他越说越高兴,心花怒放之处,不禁笑逐颜开。

慕容媛笑道:“我真想看你演一回,只是不知道你是想唱《黄鹤楼》还是《文昭关》?”

“我要唱,最不济也要唱一折《琼林宴》。”

“别胡闹啦。你就是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再说了,扬州衙门的大小官员都不是瞎子,怎么会参拜你这样一个毛头小子?还有啊,我就是同意你胡闹一把,我二哥也未必肯让你代他咆哮公堂。”

“这你就放心吧。只要你说,他就肯让。我再易容成你哥哥的样子,那些官员认不出来,怎么会露出马脚?还有啊,如果你喜欢,也可以易容成一个府承、师爷什么的,站在我身边孤假虎威。”

“真的?”慕容媛坪然心动。她仰头沉思片刻,拍手笑道:“好玩!咱们这就去。二哥不同意,我就毒倒他,让他睡三天,咱们偷偷换了他的衣衫,做官去也。”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啪啪”的声响,像是雨点打在伞面上的声音。接着有摇曳的微光透进窗权,随即脚步声响,似是有人打着灯笼走进了院内。

铁昆仑将指头竖在唇间嘘了一声,拉着慕容媛,闪身躲进里间的一扇屏风后面。不多时,听到脚步声到了门前,“吱呀”一声,门开了,灯光照耀进来。

一个人缓步踏进门来,将灯笼放在门旁的几案上。他收了伞,竖到门边。静静过了片刻,那人发出一声叹息:“唉,真是老了,恍恍惚惚听到这房里有声音,我还以为是二少爷回来了。哪里有这么好的事啊,看来是我想二少爷想得着了魔症啦。”

那人又在房中走了两步,似乎有些黯然伤神,自言自语道:“这梁上都结了这么多蛛网,到处都是灰尘。唉,二少爷若回来,看到他的书房这样,一定会伤心难过的。都是我铁谷疏于打理,唉……”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拿起扫帚开始细细打扫。

这个人正是老管家铁谷。铁昆仑心中感动,闪身出来,轻唤一声:“铁管家。”

铁谷正在弯腰打扫,听到背后有人说话,吃了一惊,身子一趔趄差点摔倒。铁昆仑上前扶住他的胳膊,温言道:“铁大叔,你莫慌,是我回来啦。”

铁谷转头,在灯光下凝神看时,激动得胡须乱颤,半晌才紧紧握住铁昆仑的手,叫道:“真是二少爷!我不是在做梦吧。老天可怜,真是我家二少爷回来了!”

铁昆仑也甚是激动,道:“铁管家,你一向可好?”

“咱们铁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会好?晦,话说回来,我又算得什么?二少爷,你走了以后,官府到处缉拿,我们都时刻牵挂你。这些日子,你在哪里可没事吧?”

铁昆仑微笑摇头。铁谷这时才看到旁边的慕容媛,愣了愣,问了一句:“这一位是一一莫不成是二少奶奶?”此言一出,慕容媛羞得面红耳赤,连连摆手,道:“不……不是……”铁昆仑道:“这位姑娘是我的朋友。”铁谷忙低头赔罪:“对不住,是铁谷失口,姑娘勿怪。”慕容媛兀自害羞不已,转过身去,甚是扭捏。

铁谷环视室内,道:“这里一切都没有变。花家替咱们还了债,官府也解了封条。这些家产虽然都归了花家,好在那花富源并没有赶尽杀绝,这边的一草一木,还让我照顾,用的都是咱过去的家丁。”铁昆仑点点头,道:“欠债总是要还的。花家欠咱们的债,也该算一算了。铁管家,你放心,这些房子终归都是咱们铁家的。”

铁谷道:“是啊。花家多行不义,总会有报应的。就拿他们家的胜男小姐来说吧,自从花家霸占了咱们的家产,她就失踪了,花富源急得胡须都白啦。你说这不是现世报吗?有人说……”他像是有所顾忌,开始迟疑起来。

铁昆仑追问:“说什么?”铁谷看看他的脸色,道:“有人说,是二少爷把花家小姐杀了。”

铁昆仑不置可否,转了话题道:“铁管家,称可有铁隆的消息吗?”

“唉,这孩子倔强得很。花家让我当管家照料故宅,铁隆骂我没有骨气,认贼作父,一气之下就跑了。出去游荡了几个月,如今又回了扬州,可是他宁可在街头巷尾乞讨,也不肯帮花家做事,确实很有骨气让我们都汗颜无地。可是,二少爷,你说我们这些老家伙……总得活着等你回来……我也是没有法子。”

铁昆仑的语气中充满了感情,道:“这孩子年轻气盛,不懂得忍辱负重的道理。铁管家,你若见了他,就让他留在这里,等我回来。”铁谷道:“二少爷,你如今还是官府缉拿的重犯,凡事要小心谨慎。这扬州城内恐怕不能长住。”铁昆仑点头道:“我住在城东的白云观。”

二人说了半天话,天色有些蒙蒙亮了。铁昆仑和铁谷道别,悄悄带着慕容媛从后门离开。

来到东山脚下,天已经渐渐明了,突然听到半山的松林中传来密集的刀剑相击声。二人摄足潜踪,到了松林内。只见林中有三个人正在龙争虎斗地酣战。

一个老者手持短剑,剑光霍霍,甚是威猛。与他对阵的是两个人一个高瘦的黑衣蒙面人,用的是一把雪亮的窄刃长剑;一个满脸刀疤的瞎子,一身乞丐装扮,手里拿的是一个硕大无朋的铁锅。

那老者虽然用的是短剑,又是以一敌二,但丝毫不显劣势,短剑如一道光轮,趋退快如鬼魅,尽是进攻招数。铁昆仑看到他的剑法,登时一凛,蓦地想到那夜攻人觐仙观的云台三老,显然这老者就是云台三老之一。那蒙面人的剑法也快得不可思议,只是采取守势,在身前左右形成一道绵密的光网。持铁锅的瞎子将铁锅当做盾牌,在身前盘旋舞动,勉力阻挡老者的攻击。二人联袂对敌,显然仍是处在下风。

那老者正是云台三老的老三田季福。他察觉到有人来到,眼中寒光一闪,几式犀利的快攻,已经突破了那蒙面人的防守。蒙面人退了两步,脚下绊到一块石头,身形一晃,这时田季福揉身直进,短剑全力斜击,竟将蒙面人的长剑撞飞。与此同时,田季福左手拔步冲拳,正中那瞎眼乞丐的铁锅底,大力撞击之下,瞎眼乞丐的虎口几乎震裂,铁锅脱手飞起数丈,噌噌后退几步,扑通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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