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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白衣三部曲-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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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人的面容可以伪装,话语可以伪装,泪水竟然也可以伪装,自己最亲最敬的大哥竟然又一次欺骗了自己。十二郎望着温如筠那张得意的脸,心像沉入了万丈深渊。他手中虽然握着剑,但万念俱灰,已经全无了斗志。

齐孟尝盯着十二郎,道:“十二郎,你跑的挺快,若不是温兄弟重新用计引你入彀,我暖春堂可要闹个笑话了。我还纳闷你捆得那么结实,怎会逃脱,原来是这三个内贼救了你。哼,你还当这位温兄弟为大哥吗,如果你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恐怕悔得肠子都青了。你以为他是你英雄会的人吗?我告诉你吧,不光是你,你们所有英雄会的人都被蒙在鼓里,因为二十年前,他就是江北点春堂的人。”

十二郎瞪着温如筠,甚为震惊,脱口喝道:“胡说!二十年前?你不要给这个叛逆找借口了,那时他还是个孩子。”齐孟尝道:“不错,是个孩子。这个旧事很隐蔽,但也很简单。二十年前,有个父母双亡的小乞丐流落到了江南。英雄会长老霍天赐喜他乖巧聪慧,收为义子,教他武功。过了三年,霍天赐因与另一名长老叶昆吾竞争帮主之位失败,一怒之下离开英雄会,来到江北,创立了点春堂。这孩子却没有随他进入点春堂,而是改投叶昆吾门下。叶昆吾也很喜欢他,视他为子,待他成年后还委任他做英雄会的二当家。可是谁也不知,这个人实际上是受霍天赐委派,秘密潜伏在英雄会的内应。”

十二郎听得瞠目结舌,目不转睛盯着温如筠,觉得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温如筠见他将信将疑,笑呤呤道:“齐堂主说的不错,兄弟,大哥又瞒了你啦。那个人的确就是我。我虽从未踏进点春堂半步,但仍是点春堂最忠心的的弟子。我受恩师密令,潜伏到英雄会卧薪尝胆,恩师霍天赐仙逝后,欧阳无晦接任了帮主之位,继续和我秘密互传声息。我本来期望有一日能够和欧阳无晦里应外合,破了英雄会,可八年前江边一役,点春堂全军覆没。我痛心疾首,如今才改投暖春堂门下。不过,破英雄会之心,我无时或忘。十二郎,我和你私交虽然不错,但大丈夫不能因公废私。咱们各为其主,本来就是敌人。我骗了你,心中却无半分愧疚之情。”

这是,陈斤三突然叫道:“温如筠,你既然是点春堂的人,和我兄弟三人本是一家,为什么反过来陷害我们?”温如筠嗤道:“你们是点春堂的人,却吃里扒外私通英雄会,是点春堂的叛逆,怎么能跟我相比?”冯丈二喝道:“什么私通英雄会?若不是你,我们认识这小子是谁?”薛一痴喝道:“二弟,事到如今还和他废什么口舌?咱们三条老命,豁出去跟他们拼了!”

齐孟尝沉声道:“你们已是瓮中之鳖,还想效困兽做徒劳之斗?你们老实交代吧,受叶天成差遣到江北来,到底有什么图谋?”冯丈二破口大骂:“呸!温如筠,你个狗贼,若不是你谎称要向我们哥仨透露一个天大秘密,我们隐居多年,怎么会重出江湖?没想到你反而设计陷害我们!齐孟尝,十年前,我点春堂当江北盟主时,你算老几?如今小人得志,反倒对大爷们颐指气使来!”

齐孟尝脸色倏地变色,瞪着冯丈二,阴森森说道:“冯丈二,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你以为如今的江湖,还是你点春堂的天下吗?”

陈斤三脸色灰白,摇头叹息:“人心不古……人心不古……”温如筠道:“堂主息怒,这些人傻到了家,温某两句好话,他们便以为温某和他们一心,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所以咱们一个瓮中捉鳖,赢得如此漂亮。可惜那个叶涴莲没有来,不过我也答应了琳妹,一定亲手捉住她,作为送给琳妹的礼物。”

“温兄弟,你做了这件事,为暖春堂立了大功,那叶涴莲一介女流,还能掀什么风浪?你愿意捉她给琳妹也由不得你。不过嘛,我先捉了一个人,便当做是给你的礼物。齐某忖度,这件礼物应正和你的心思,你想知道是谁吗?”

温如筠微露疑惑,转瞬又笑逐颜开,点头道:“堂主天人,行事定然出人意料。温某可猜不出是什么人。”齐孟尝环视了十二郎、薛一痴等人一眼,冷笑道:“这群鬼不管和叶天成有什么阴谋,现下已经无须再问。”他一向沉稳内敛,突然变得豪气干云,大喝一声:“有请叶天成帮主!”

十一 行到水穷处 坐看云起时

闻听此言,众人一时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人丛分开一条路,一个双手反缚、头颈罩着黑套的人被数名大汉从殿门外推推搡搡押了上来。

那人被押到近前,齐孟尝突然袍袖一展,便如起了一阵飓风,声如裂帛,那人头上的黑套突然扯裂成无数的布条,向四周飞散。那人猝不及防,有些吃痛,忍不住大叫一声:“哎呀!丢你妈!”

十二郎听到这一声叫唤,惊得失色,心一下子沉到了万丈深渊。那声音有些粗哑,正是英雄会叶天成的声音,这句“丢你妈”,也正是这一代霸主的口头禅。

那人扑柃一下脑袋,额前垂下的乱发都甩到脑后,现出一张胡须戟张、相貌粗豪的紫膛长脸,正是叶天成。他穿着一身蓝布衣衫,肮脏凌乱不堪,像是个饭庄的厨师打扮,胸前居然还有个宽幅的围裙。他身前绳索圈圈密匝,神情有些憔悴,像只斗败的公鸡一般,全无了往日一呼百应的威风气象。

他看到了温如筠,又看到眼前的十二郎,一下子张大嘴巴,呆若木鸡。温如筠脸上阴晴不定,十二郎脑中眩晕,方寸尽乱,握剑的手也开始颤动。

齐孟尝看到这一切,面露得意之色,笑道:“叶帮主大家光临,暖春堂蓬荜生辉。”叶天成脱口骂道:“丢你妈——”突觉不妥,登时噎住,脸色涨红。

这一幕自然也在齐孟尝的意料之中,他更是得意,捻须对十二郎等人道:“你们的帮主都被我请来了,你们还要负隅顽抗?”“当”的一声,陈斤三的短棍失手落到地上,口中兀自喃喃:“我不是英雄会的人……”

齐孟尝喝道:“动手!”人丛中四个褐袍人猱身冲上,手中剑光霍霍,正是四大剑派长老。余无涯对付的是薛一痴。薛一痴拄着铁拐,行动不便,余无涯的剑光如一道匹练,进攻的是他的下盘,两招一过,薛一痴左支右绌,已被余无涯的长剑剑尖点中脚胫,闷哼一声载倒。方无际对付的冯丈二,冯丈二的短棍用的是刚猛招数,呼喝声中和方无际斗了数招,却不料孙无病从后斜刺一剑,正中后背,登时扑到。陈斤三已无还手之力,体如筛糖,被孙无病剑尖逼往心窝。铁无忧对付的是十二郎,却显得极为紧张,他见过十二郎出手,知道这个年轻人剑法不在他之下,当下长剑蕴含十二分劲力,去挑十二郎剑尖,十二郎竟如木雕泥塑一般,短剑脱手而飞。铁无忧松了口气,低声道:“徒有虚名!”长剑逼在了十二郎的喉头。

几名大汉扑上,用绳索将四人五花大绑。十二郎心中空茫,任由别人捆缚。

齐孟尝更加得意,对叶天成道:“江湖中有个说法,叫做南叶北齐,说的是你叶天成是江南各派的老大,而我齐孟尝不才,也算是江北的一号人物。叶帮主,你我齐名,向来不曾见个孰高孰低。可是如今,我派人夤夜渡江,深入你的禁地,一夜之间捉你来我望江城,如探囊取物一般,你可有什么话说?”

叶天成瞪目喝道:“暗箭伤人,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跟我单打独斗!”齐孟尝不屑摇头,嘴角泛起一丝轻蔑的讥笑:“大丈夫做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岂能效街巷无赖,一言不合即赤膊相斗?徒逞匹夫之勇,哪里算得上英雄?况且,”他的嘴角露出一丝讥诮,“你自诩英雄,敢当面告诉大家,你是在什么地方被擒的?擒你的有几个人?”

叶天成登时噎住,一张脸涨得如同紫茄子一般。齐孟尝哈哈一笑,道:“今日咱们暖春堂的众位弟兄都在这里,你不肯说,那就请来朱老先生来说吧。”

一个器宇轩昂的精壮汉子叉手上前,道:“都是堂主运筹帷幄,朱某只是奉命行事而已。这位英雄会的大当家表面上威风八面,可是私底下却有一个怪癖。别人都是喜欢喝酒、赌钱、美色,他却别开生面,偏偏喜欢做饭。据说他的厨艺不在江南得月楼的掌勺大师傅之下。平日里每每来了兴致,他都要亲自下厨整治菜肴,给家人大饱口福。可是后来还不厌足,竟然每月都抽出几天,化装成厨子,秘密到得月楼的后厨去做江左全鱼宴,号称什么得月楼金牌大师傅。”

说道此处,众人都觉得好笑,纷纷哄笑起来。叶天成更是臊得无地自容,低头不语,甚为尴尬。姓朱的汉字续道:“堂主知道了他这一秘密,精心筹划后,对我密授机宜。我依照堂主吩咐,昨日乔装过江,装作送鱼的客商,到了得月楼的后厨。这位叶天成帮主哪里想得到咱们的计划,照例来做全鱼宴,懵懵懂懂入到我的彀中,我在灶台前将他擒住,装到大鱼筐里,神不知鬼不觉,连夜回到了江北。那帮英雄会的英雄们,这时节恐怕正乱成一锅粥,乱纷纷到处找他们的帮主哩。”

众人更是哄笑连声。叶天成冲地上“呸”了两声,羞怒交迸,却偏生无言以对,显然这位姓朱的汉字所言不虚。

齐孟尝微笑,道:“朱先生过谦了,你如何捉住这位叶帮主,应该是最为精彩之事,岂能一语带过?我知道你朱先生一向为人低调,不肯夸功,我便代你说吧。”

他清清嗓子,用手一指叶天成,对众人道:“这位叶帮主,可不是一般的人物,大伙儿都知道他有个绰号唤作江南刀霸,出手决绝霸道,威猛过人。他的刀法传自他的父亲叶昆吾,委实有独到之处。所以我先告诉朱先生,只要叶天成手中寸刃,哪怕是把切菜刀,也不可近前。须等到他手中空无一物的时候,才能出手。朱先生的近身擒拿功夫高明得很,论起刀法来远远不及这位叶帮主,但在狭窄逼仄的灶间动手,叶大帮主又没有趁手的兵刃,哪里会是朱先生的对手?”

“胡说八道!”叶天成突然暴叫一声,“丢他妈,若不是这个龟儿子用渔网暗算老子,老子空着双手也会将他掰成几段。”

这一下,大家都知道叶天成是被渔网网后被擒。想到这一代霸主竟如此狼狈,更觉得好笑。叶天成话一出口,已觉失言,登时脸红耳热,羞怒之下,突然冲向那姓朱的,抬脚向他裆中踢去。这一脚威势极猛,姓朱的翻身躲闪,但叶天成的教法变得极快,脚弓外翻,正踹在那姓朱的脚踝上。姓朱的闷哼一声,身子被踢得飞起数尺,接连撞倒了四五个人。

几名大汉冲上摁倒了叶天成。姓朱的大汉跳起身来,踝骨险些被踢断,甚是狼狈,大骂一声,拔出匕首,就要冲上前去。齐孟尝急忙拦住,伸手取过他手中的匕首,对叶天成道:“这位朱先生,只是我暖春唐以为普通兄弟,他孤身一人,独闯你英雄会的龙潭虎穴,将你捉来,这份胆量和气魄,你英雄会哪个能比?你叶大帮主也曾先后派了几波人马前来,哪一个得过手?嘿,你还妄想和我暖春堂一决高下,岂不是夜郎自大,痴人说梦?”

齐孟尝笑了笑,又道:“我平生对待敌人从不慈悲心肠,你既然被俘,就只能束手待毙。温兄弟,这姓叶的对你不不仁不义,如今他在这里,就交给你发落吧。大丈夫有仇必报,有怨抱怨,今日合该你扬眉吐气。”说罢,将匕首抛给温如筠。

几个人将叶天成抓起来,一人揪住他的头发,让他的头发,让他面对着温如筠。温如筠接过匕首,一步步走到叶天成面前。

叶天成看了一眼温如筠,哈哈狂笑一声,叫道:“好!叶天成平生最负的人就是你,死在你手中也是不冤啦。问兄弟,你若还念咱们曾经兄弟一场,就给我来个痛快的,让我少受点苦。”说罢,挺起胸膛,竟有一种慷慨赴死的豪壮意味。

温如筠望着他的眼睛,缓缓抬起右臂,将匕首横在腕后。齐孟尝冷眼旁观,众人也都屏住呼吸,看到他的匕首如何刺入叶天成的胸膛。

温如筠剑眉扬起,目光中杀机陡现,但却没有出手。他呆了片刻,终于松下手腕,舒了口气,道:“你虽然从未把我当成弟兄,可是你妹子对我一网情深,我虽恨你,却也不能不报旧恩,叶天成,你刚愎自用,出卖弟兄,有何面目见我?我若杀你,跟杀鸡犬有何分别?”将匕首抛在地下。

叶天成羞怒交迸,喝道:“士可杀不可辱!温如筠,你若是条汉字,就不该悔辱于我!”温如筠不再理他,转身走回到齐孟尝面前,道:“堂主,温某有违圣意,还请见谅。”齐孟尝微微一笑:“温兄弟,你恩怨分明,齐某很是钦佩。不错,这姓叶的虽忝居一帮之主,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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