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藏的暗流-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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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他是这样一个人,就开始敬重起他了,工作上遇到难事,愿意跟他说说,他听了总是很认真地给我指点指点,我照他说的做准没错儿,于是跟他就更加靠近了,成了忘年交。
有人说,何梦石啥心不操,无官一身轻,整天干完清扫楼道厕所的活儿就挨屋瞎溜溜,高兴了与人对弈一盘,这日子过得倒也满快活,像“活神仙”似的!然细心人一眼便可从他的眉宇间看出他内心的苦闷。他老早就厌倦了这种日子,随时都盼望有一天能归队,当不当领导对他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像个正常人似的去工作……
然而,这一天终于让他给等到了,他被方恩富破例请到办公室里去,前前后后谈了有十分钟,待他出来的时候满脸带笑,见到他的人不禁要问:“老区长,干吗这么高兴?”
“这下好了,我又有工作做了!”他说。
“噢,是让你官复原职?”
“不,不不。”
“那让你干什么去?”
“到郊区生产队搞‘基教’去。”
“哈,做临时工呀!”
“管他临时不临时的,有工作做就行!”
“可也是,总比吊在半空中没事做强……”同志们也都为他高兴。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12、无意间上了他的“贼船”(4)
工作队算他定编九个人,由基层各公司、局、办选派,有一个名额允许他在区直属机关里挑选,不知怎的,他物色来物色去竟物色到我头上来了。
“怎么样?小辛,跟我到郊区生产队搞一年‘基教’去,愿意不愿意?”他征求我的意见。
“大楼里七、八十号人,你选谁不行,干嘛偏要选我!”我说,显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来。
“对啦,我就看中你了,说句痛快话,愿不愿意去?”
我知道他对我的选择,决不是偶然或一时兴起,而是经过一番精心的考虑,我轻而易举地回绝了他,定会让他感到很失望,但我又的确不情愿去,怎么办?
正在我左右为难的时候,听他说:“这样吧,小辛,给你三天时间,你认真考虑考虑再做决定。”
三天里,我的确很认真地思考了一番:去与不去对我来说都各有利弊。在以往跟他的交往中,他时常对我说,一个刚刚出道的年轻人,应多寻找些机会锻炼一下自己才是,经历本身就是一种学习,经历得越多学的也就越多,一个人只有像块钢坯似的经过千锤百炼才能成材。如今他这样执着地让我跟他到乡下去搞一年“基教”,会不会就是为了给我创造一次这样的机会呢?我可曾向他表示过,我要照他说的那样去做,如今机会来了,我却要打退堂鼓,这是不是有点像叶公好龙的样子啊?答应过的事情不去做,这可不像我辛某。再说了,在那么多可供选择的人群里他偏偏选中了我,这其中肯定有他的考虑,他这人做事我是知道的,不经过深思熟虑他是不肯擅做决定的……”
是的,后来我才知道的,他选中了我是出于对我的了解,他很欣赏我的能力和工作态度,尤其是那股子好钻牛掎角尖的倔强劲儿。他注意到在我身上曾发生过这样一桩事:由于办公室分工,我负责机关所有干部下基层劳动天数的统计工作,并按年度绘制成表上报。一次我发现有位常委(领导班子成员之一)自报在一九七四年一年里共参加劳动126天,这意味着他每三天就要有一次到基层参加劳动的机会,可据我了解,这位常委经常到基层去转悠不假,但很少身体力行地跟群众一起参加劳动。于是就把他的表返回去让他重报,过几天他报上来的数还是那些,我就把这情况跟办公室主任说了,办公室主任用一种异样的目光把我看了半天,末了说:“他咋报的你就咋汇总好了,何必那么认真呢?”
然我没有听从他的忠告,骑自行车下基层转了一圈,最后把真实的数字统计到表里报了上去。可令我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我本年度的先进工作者的称号,竟然会莫名其妙地被抹掉了,入党积极分子也被拿下了……
“表面看你这盘棋好象输了,但实际上你并没有。你给自己开了个好头,照这样一门心思地干下去,相信最终你会获益匪浅的!”一天中午下完了棋到食堂吃饭的当儿,何梦石用他一双深邃的目光盯着我一语双关地说。我注意到,这以后他对我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更加关心了……
“好吧,我跟你去。” 三天后上班见他面第一句话我就是这样说的。
他微微地点了点头,说:“我料你也不会放过这样一次机会的。”
…………
夜已经很深了,室外不时传来一两声犬吠,由于是在荒僻的乡野,又加之是在寒冷的冬夜,这声音显得异常的空旷、遥远和凄冷。半夜醒来我望着生疏的天花板,想着以往的心事,不由得有几分感慨:是啊,跟他来了,灾难也随之不期然地降临到自己的头上。这才哪到哪呀,艰苦的日子还在后头呢!……我使劲儿地偎了下被子,惟恐火炕施舍给我的那点热气从身上跑掉,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坠入了梦乡……
13、二里沟原是松花江的一条故道(1)
由于白天的劳累,我躺在有一丝暖意的火炕上不久便坠入了梦乡,然而躺在我身边的何队长却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他在想事,在想很多很多的事情。是的,我们来到了怎样一个生产队?生产队长薛连举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为什么这里的人们对搞基本路线教育这样反感?房东张大娘无意中说出的那些有关“基教”的话,能不能代表这里大多数社员群众的心态?……这些个问题都不能不牵动着他的心,使他无法不逐一地予以认真的思索。作为一个有着多年群众工作经验的领导干部——尽管他现在已被“打倒”,除了被任命为一个小小的、有职无权的工作队队长外,可以说什么也不是——他十分清楚,在进入一个新的环境,在开展一项新的工作之前,都需要做些什么。兵书上说的好: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贻。正是出于这种考虑,他在进驻二里沟幸福大队之前,曾通过各种渠道对这里的情况——其中包括幸福大队的历史及现实情况,包括领导班子成员的基本概况和这里社员的生活习俗、经济状况——都做过一次全面的、细致的了解。他知道,这些情况难免有偏激和不实的地方,但从总的方面看还是有一定参考价值的。
他了解到:幸福大队所在地,处于城乡结合部、离哈尔滨市中心只有十余里的一个松花江故道里,由于这里地势较低,且成一个宽不足二里,长却很长的条形地带,故被最早来这里居住的人们称作“二里沟”。“二里沟”因是大江的故道,所以土地含沙量大,较周围其它地方的土地贫瘠,数十年前这里还是一片荒滩,地面上稀稀拉拉长着一些草及柳蒿丛什么的,水大时便成了一片湿地,洪涝过后沙面上结了一层硬壳,烈日一晒,便龟裂成一些碎片片,所以种庄稼十年九不收,当地人很少来此定居。后来听说从山东那边来了几户人家(多半是萊州府一带的),由于走头无路,才在这里落了脚长住下来。他们发现这里的土地虽然种大田不行,但是上足了肥种菜还是满好的,更何况这儿离市区近,种出的菜吃不了拿到城里卖也挺受欢迎,有了钱不但可以买粮吃,还可以置办些家当。由于生活有了出路,这几户人家不但自己在这里定居了下来,还将老家的亲戚、街坊、朋友也陆陆续续地招了来,到建国那年,二里沟这块地方已是有二百来户人家的大村了。
13、二里沟原是松花江的一条故道(2)
这里的人们虽然千里迢迢来到了外乡,但是仍然把家乡的一些风俗习惯都带了来。他们青一色的胶东口音,说话唱歌总去不了那股子令人陶醉的“酸”味儿。他们性情暴烈,好斗,但也不乏温情和体贴。在饮食上,他们最大的特点是吃煎饼。因此,这里的妇女自小就会摊煎饼。他们把玉米面、高粱米面——偶而也用大米面——加上少量的豆面(这些面当然都是磨得很细很细的了),经过稍微地发酵,然后在烧热的、圆圆的、表面异常光滑的煎饼熬子上,摊成薄薄的、均匀的、和熬子一样大小的薄片片,这东西吃起来又艮又香,很能引发食欲。通常他们不是现做现吃,而是一次摊上个十余斤或数十斤,把它们一层层平摊在高粱或玉米秸做的盖帘上,用灶帚洒上点水,再用一块大大的、浸过水的包袱皮在上边盖好,吃时由上往下一层层地揭,一般吃个十天半个月的都不会坏,而且吃起来也极方便,通常活儿忙没工夫起火,就拿根大葱,抹上些面酱,外边用煎饼一卷,便可一边走一边大嚼起来,那个香劲儿,令人见了流口水。大半是经常咀嚼煎饼的缘故,这里的人们一般颚肌都比较发达,外观上给人的是一张大方脸……然而,这些人虽严格地恪守着家乡的风俗,但由于地理和气候环境的缘故,也不能不入乡随俗,在家乡的时候他们住的都是石头房子,甚至于连院围墙都是用石头砌的,可这里方圆数十里见不到一块石头,所以盖房子时不得不象这里的土著人一样采用土坯和茅草顶,只是房子盖起来以后,不论大小,都要隔成一个个单间,严格恪守一代人睡一间屋一铺炕的习惯,而不是像本地人那样,几代人不分男女,不分老幼都挤在一间屋里一铺炕上。是的,这个规矩尽管在异地他乡历时了数十年之久,也没人敢破的。
人多了,屯子大了(他们原来管‘屯子’叫庄,可拗不过当地人的习俗,到后来也叫起屯子来啦,只是多少带上点胶东味,叫“屯儿”),当地政府给他们派了个领导来,倒不是这里的人们欺生,而是这位土著的领导见胶东来的姑娘漂亮,腚锤儿大,腿杆子长,便起了邪心,搞了一个又一个,屯里人一怒之下,将他揍了个半死,哄了出去,然后根据自己的好恶,在家乡人中选出了一个,最初当地政府不许,但拗不过众人的意愿,到了就只好认可。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15、掉进了病窝子(1)
我跟何队长由于得到房东张大娘的照顾,睡了个暖炕,可我的那些同伴们,就没我俩这样的好运气了。由于冻了一宿,除大綦和于大头外都不同程度地患了感冒。清晨,老柳见了我俩还没说话,就“啊嚏——啊嚏——”地打起了喷嚏,他用一方湿透了的手帕痛苦地揉着被鼻涕淹红了的大鼻子尖,囔囔地说:“这一宿就像蹲在冰窖里似的,别提有多冷了,我没*服,外边套着大衣,再把被褥都围上,还是觉得骨头缝里直往外冒凉风。啊嚏——啊嚏——”他话没说完,就一个接一个地打起了喷嚏,鼻涕跟眼泪一起往外流。
大綦见了有一点幸灾乐祸,他嘿儿嘿儿地笑着,我问他:“你这一宿咋没冻着?”
他把嘴一撇说:“我哪有你跟队长那样的好运!分配给我们的那间屋子倒是挺严实的,可是那炕硬是一冬天没睡过人。起先我也想跟老柳一样,把衣服被都披身上,对付一宿算了,可我爬上炕低头一看,哎哟我的娘吔!只见炕沿上白花花的上了一层霜,这炕他娘的能睡人嘛?我一出溜下了炕就找房东去了。我见了他家老爷们儿就说:‘那炕能睡人嘛?’他瞅我笑了笑说:‘谁说不是呢。’我说:‘拿点柴禾来给烧一烧怎样?’他说:‘队上只分配你人来,没给带柴禾。’我说:‘先从你这借点不行吗?’他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不成,不成,柴禾有限,给了你俺自家个儿就没烧的了。’‘那咋整?’我说,‘总不能让我在那样的炕上睡一宿吧。’他说:‘没办法,要不你就去找我们队长去。’我说:‘这么晚了,黑灯瞎火的我去哪儿找。’他摇头,没一点要给柴禾的意思。没招儿,我就自己去了厨房,灶前果然没丁点柴禾,可锅里做完饭还闲着大半下子水直往外冒热气,我想了下,就对他说:‘你这水闲着没用给我行吧?’他不好意思不给,就答应了。我这房东是个喝大酒的,墙根底下排了一溜空酒瓶子,我就拿来把锅里的热水一瓶瓶灌进去,整整灌了四瓶子,我把它们拿屋里去,想二一添做五分两瓶给柳队长,可他死活不要,我就一股脑儿地全塞进我被窝里去,躺进去紧紧地拢在怀里,就这样过了一宿,不然我也得像柳队长一样成鼻涕将军了,哈哈……”
老柳有些后悔:“是啊,当初我要了你给我的那两瓶水就好了,也不至于……”话没说完就又“啊嚏——啊嚏——”地打起喷嚏来。
大家忍不住笑起来。我打趣说:“你这是成全了大綦,要不你俩说不定都得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