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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老少爷们儿拿起枪-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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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脑子糊涂着呢。你说他六嫂咋就那么大的心气儿呢?她就跟没事儿一样。”朱老六说:“你啥也没看见。”朱老大说:“我啥也没看见……他六嫂是个排场人,他六嫂的心气儿大着呢。”朱老六说:“是,心气儿大着呢。”朱老大说:“咱娘没了,你也不用去圆斗把儿那边住了,家里的房子宽敞着呢……小七这一没影儿,还不知道回不回来。”
  “大哥也别在外面住了,搬回去,一大家子。”
  “不能,我不能搬回去,我立了户的……你大嫂也来家了,我又是户主了。”
  “我大嫂害怕,她的兄弟,她兄弟孙铁子在外面当胡子……”
  “别乱说话,我小舅子不是胡子,他在城里做买卖呢。”
  “对,做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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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 忍无可忍38(5)
朱老大用一只手摸着牛屁股,蹭到牛角上面,扳着牛角往小河那边走:“他六哥,你买了焦大户家的地?”朱老六嗯了一声:“买了八亩,是大银子的钱。”“他六嫂发家啦,”朱老大牵着牛鼻子往河下面出溜,“他六嫂很能干,他六嫂是个好女人……”“是,好女人,”朱老六说,“大银子拾掇家的时候拾掇出小七的钱,没动,给他存着……小七打从娘去了,再也没回来,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朱老大刚要说话,朱老六摆了摆手,“大哥,大银子还找出来一块铁瓦,好像是个古董呢。”朱老大将眼球支到天上,静静地说:“铁瓦……对,小七带回来一块铁瓦,是什么来着?丹书铁卷?好像是……你说小七这个人也真奇怪,我见过他……他要出远门,咋不把自己的东西带上呢?”“他那是忘了,”朱老六说,“我了解他,他‘嘎古’着呢。”朱老大摁着牛头喝水:“不是,不是,他这是伤心了……他什么也不要了,他要杀仇人呢。”
  河水中漂着几片荷叶,一只青蛙趴在上面呱呱地叫,朱老六说:“蛤蟆叫了,小七知道咱们在说他呢。”
  朱老大瞅着荷叶当中伸出来的一支洁白的荷花,喃喃自语:“出污泥而不染,混迹江湖亦英雄,大材是也。”
  朱老六说,大哥你的脑子有时候清醒着呢,多给三婶子上上坟,兴许就好了,杂乱事情不要去想。
  “我没想……”朱老大叹了一口气,“我不糊涂,我朱年富从来没有糊涂的时候。你就说那天咱娘出事儿的时候吧,我敢在家里呆着?日本人不杀了我?我撇了娘,撇了老婆,什么都不想要了……我去找什么唐明清?谁不知道他已经跑了?我就在这里,就在这里躺了一整天……”情绪忽然开始激动,热汗冷汗一起出,“呜呼,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朱老六局促地看着朱老大,知道他又要犯病,跳到河边,一把抱住了他:“大哥,大嫂的饺子煮好了,酒也烫上了。”
  朱老大乜一眼朱老六,嘴里发出一声喑哑的嘶叫,瘦骨嶙峋的身子趴在牛背上,剧烈地抖动。
  荷叶上的那只青蛙扑通一声扎进河里,那片荷叶带着洁白的荷花悠悠漂了过来。
  朱老六怔怔地望着牛背上的朱老大,丢下拴牛的绳子,跪到满是茅草的河沿上,号啕大哭。
  朱老大喊声“七弟,报仇啊——”,仰面跌到泥泞的河滩上,满鼻孔都是荷花的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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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 忍无可忍39(1)
圣爱弥尔教堂后的永新洗染店大门紧闭,一脸肃穆的巴光龙端坐在已经撤走柜台和设备的堂屋里,对面是脸色铁青的朱七,两边立着同样肃穆的张铁嘴和华中。窗帘是拉上的,屋角四面各有一只胳膊粗的红色蜡烛,整个屋子烟雾缭绕。西侧的桌子上立着一个三尺多高的关公提刀塑像,香炉上插着七炷香,前三后四,端端正正。关公塑像的两边挂着一副黄色绸缎对联,一联写着“赤面秉赤心,骑赤兔追风,驰驱时无忘赤帝”,一联写着“青灯照青史,仗青龙偃月,隐微处不愧青天”。
  屋里没有一丝声响,只有空气的流动声,沙沙作响。
  沉闷了足有一炷香的工夫,巴光龙猛喝一声:“有青天在上,有日月相伴,有四方土地作证,朱七有心否?”
  朱七一拍胸脯,朗声道:“朱七有心,热的!”
  张铁嘴抓起脚下的一只芦花大公鸡,默默递给华中,华中手起刀落,提着缺了脑袋的鸡倒控在一只碗上。
  朱七反手抓起碗,冲巴光龙一照亮,一仰脖子干了,嘴上没留一滴血渍:“我朱七朱年顺,今来龙虎会入伙,誓与众家兄弟一条心!如有反逆,宁愿五雷轰顶!遵守堂口规矩,不走漏风声,不出卖兄弟,不欺压良善,不奸淫妇女……总之,一切遵守本门规矩,如有违反,千刀万剐,大当家的立刻‘插’了我……”巴光龙抬了抬下巴:“龙虎会拜的不是十八尊,龙虎会拜的是关老爷,你有话可以对关老爷说,他老人家在听着。”朱七横走两步,猛一转身:“关老爷在上,贱民朱七,被日本鬼子欺凌,忍无可忍,从今往后……”扑通跪下了,“我不杀尽日本鬼子,誓不为人!关老爷你‘插’了我,你剐了我,你零碎剁了我……”呜呜地哭了起来,嘴里含混着,一句话也说不清楚。
  “好了兄弟,”巴光龙一骗腿从椅子上跨了下来,“本来准备好好‘拨弄’着,你也是个‘老仗人儿’了,咱们就不那么麻烦了,”伸手拉起朱七,展开双臂用力一抱,“兄弟,我真高兴,高兴你的眼里有龙虎会,有我巴光龙这个大哥,还高兴你这么快就来挂……哈,不是挂柱,这叫抱团儿来了。”冲华中一歪头,“好了,把兄弟们都喊过来,参见朱七兄弟。”朱七抹一把眼泪,抓起搁在桌子上的酒坛子,咕咚咕咚灌了一气,一挺胸脯:“龙哥,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兄弟了,你随便使唤!”
  “我知道你的来意,哈哈,”巴光龙拉下关公塑像上面的帘子,微笑着摇了摇手,“入伙打日本?”
  “正是,”朱七狠劲咬了咬牙,“为我四哥,为我娘,为我嫂子,为我所有受欺侮的亲戚朋友。”
  “听说丁老三在拉队伍抗日,你怎么不去找他?”
  “我跟他合不来,”朱七的心一沉,“他是共产党,我不想加入共产党,跟着他们不自由。”
  “那是……”巴光龙诡秘地笑,“你找过卫澄海?”
  “找过,没找着。我等不及了,我要马上杀鬼子,祭奠我的亲人。”
  “卫澄海去了东北,”巴光龙拉朱七坐到椅子上,长叹一声,“他的根基在东北,以前结识的那些能干的兄弟全在东北,据说死了不少,但是还有,活着的都挺猛。他这次是去拉人了……唉,我跟他的路子不一样,你可能会失望。我的意思是,既然你来了我这里,就得守我的规矩,暂时我还没有直接跟鬼子干的意思。你可以把你的想法告诉我,容我考虑一下,合适的话,我出人,出钱,出枪,不合适的话你只好暂时委屈一下了。你不用担心在我这里干不痛快,我干的事情不比卫澄海干的事情‘疵毛’。再就是,咱们龙虎会不搞拔香头子那套规矩,想走你可以走,但是你不能出卖帮会里的兄弟,如果办了这样的事情,我不管你是谁……哈,兄弟你是个江湖人,应该明白这些道理。”
  朱七点头:“我不会给帮会添麻烦的。按说我应该拿点儿见面礼过来,可是我没有钱,那些烫手的钱我不想动。”
  

上卷 忍无可忍39(2)
张铁嘴笑道:“龙虎会不缺钱,缺的是像样的兄弟,”忽然一皱眉头,“听说唐明清你认识?”
  “认识,但是不熟悉,我大哥跟他熟……”心头一堵,朱七猛地打住了。
  “他来过这里,”张铁嘴瞥了朱七一眼,“他知道你们家发生的事情。”
  “我大哥说了,他远走高飞了。”
  “没有,他去了崂山,”巴光龙若有所失地扭了扭头,“我的庙小,容不下大和尚。”
  “他在咱们这里干过一阵?”朱七问。
  “干过一个来月,”张铁嘴说,“帮了几次忙,也出了不少好点子,可是人家的心劲儿不在这里。”
  “他去崂山干什么?打鬼子?”
  “不清楚,按说他不应该是去打鬼子的,”张铁嘴沉吟半晌,悠然道,“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啊。”
  门帘一掀,彭福一步抢进来,上来就捅了朱七的胸口一拳:“你终于来啦!我跟你四哥当年……咳,我提这个干什么?老七,前几天我就听半仙说你要来‘靠傍’,我那个高兴啊……我就突然想起了卫老大,你说要是卫老大也来‘靠傍’那该多好?少了个唐明清算啥?一个卫老大顶十个唐明清,一个朱七顶一百个……”“打住打住,”华中从背后搡了他一把,“你他娘的就是闲不住你那张臭嘴,人家卫老大有自己的营生,他来这里靠的什么傍?”彭福一缩脖子:“又来了,又来了,老华你怎么老是别着我呢?我开个玩笑都不可以了?上次你打了我,我连记你的仇都没有,你还想怎么着?”华中哼了一声:“别提上次那事儿,想起来我就窝心,我是你说的那种人嘛。”彭福一横脖子,走了。
  屋里一阵喧闹,直竖竖站了七八条汉子,拱罢了手,一齐上来跟朱七拥抱。
  朱七一一跟大家打过招呼,转头问巴光龙:“怎么没有郑沂,他不是也在龙虎会的吗?”
  巴光龙笑笑,没有说话,华中拽了拽朱七的胳膊,轻声道:“他跟了卫澄海。”
  卫澄海跟巴光龙有点儿小别扭的事情,朱七在潍县的时候听华中说过,当时他的脑子乱,没往心里去。
  那天,朱七在潍县很顺利地就找到了桂芬的兄弟。
  下了火车,朱七带桂芬简单吃了点儿饭,就开始从城南挨家药铺打听有没有一个叫盖文博的账房先生,打听到莲花池旁边的那家药铺的时候,从里面走出了一位长相清秀的年轻人。桂芬一看见他,当场就瘫在了地上。那个年轻人很沉稳,什么话也没说,抱着桂芬就进了里间,把朱七撇在那里,孤单得像一只落了单的雁。过了好长时间,年轻人出来,拉朱七坐到一边,先是说了一些感激话,方才介绍自己叫盖文博,是桂芬的亲兄弟。朱七想说他的父亲已经死了,没等开口,盖文博就说:“大哥,谢谢你带我姐姐出来。当时我姐姐没有活路了,就去老林子帮放木头的人做饭,就那么跟了陈老大,她的心里不痛快呢,幸亏你把她带来了山东。”朱七说,兄弟你也够可以的,这么多年不回家看看,咱爹故去了,你硬是不知道。盖文博说:“去年初我想回去来着,路上乱,没有成行。你跟我姐姐成亲了?”
  朱七说:“还没呢,这些日子正打算着呢……得找个媒人,婚姻大事马虎不得。”
  盖文博说:“国民政府早就提倡新生活运动了,还那么麻烦干啥,你们两相情愿,回去就成亲吧。”
  朱七感觉这个人说话不温不火,甚至有些冷冰冰的感觉,心里略有不快,说:“那就成亲。”
  盖文博从柜上拿了几块银圆递给朱七:“你先找个地方住着,我跟我姐唠两天,然后你们就回。”
  朱七将银圆给他推了回去,讪讪地说:“兄弟你这是拿我当外人待呢……”想起丁老三和永乐,忽然就想刺挠他一下,“兄弟跟打日本的人有联系是吧?”满以为盖文博会不承认,谁知道他开口就说:“是啊,有些志同道合的人经常凑到一起,比如你们那边的丁富贵。”丁富贵就是丁老三,朱七一下子反应过来,丁老三来过这里!没准儿盖文博提前已经知道了我是个什么样的人,甚至知道了自己的姐姐是怎么跟了我的,心里不禁有些烦乱,开口说:“我知道他要来找你,是永乐告诉他的,永乐死了。”盖文博说:“我知道。干革命总会有牺牲。”朱七感觉自己跟他实在是没有什么话可说,想嘱咐桂芬两句,然后自己找个地儿先歇着,起身道:“我跟你姐姐说几句话就走,喊她出来。”
  

上卷 忍无可忍39(3)
盖文博刚挑开门帘,没想到丁老三笑眯眯地从里面走了出来:“哈,老七来了?”
  朱七的心里更是别扭,这小子可真会赶个时候,我越是不想见他,他越是往我的眼前凑合,挤出一丝笑容,点了点头。
  丁老三走过来按了按朱七的肩膀,一笑:“我估计你这几天就好来了,果然。”
  朱七说:“兴你来就不兴我来呀?”
  丁老三笑:“咳,我兄弟这是对我有意见呢。”
  朱七心想,这叫什么话?当初我去铁匠铺找你,没让你给“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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