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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银牛角-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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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店东似是十分健谈,话匣子一打开便收不住了,他又滔滔不绝地道:“邵师傅这人,待朋友讲义气,尤其对一些落魄江湖的苦哈哈们更是照顾倍至,只要有人有了困难,找上门去,至少也能得餐饱饭,换套衣衫,末了还送上点盘缠,人家名气大,生意也做得轰轰烈烈,却一点架子也不摆,任是见了什么人全扮着一张笑脸,和和气气的,光叫人看了也打心眼里舒服,所以啊,这种人才是做大事情的材料,讲风度有风度;论气量有气量,说办法更有办法;如今哪,天大的事情,只要邵师傅讲句话,打个圆场,任什么事也就全烟消云散了,就说去年裕达油坊那档子麻烦吧!……”

秋离懒得再听下去了,他只顾自地想着:“你不用替他吹擂,邵斌这王八蛋的好运气就快到来了,他讲义气?有度量?呸,他连个十来岁的小孩子都不肯放过,他还会沾上义气的边?够得上有度量的槛?赏碗饭,给套衣裳,那也全都是做给人家看看罢了,所费区区,却换来个‘乐善好施’的美名,这种便宜事,给谁还不会做?邵斌可真叫会演戏哪,扮他妈什么象什么,好吧,看我怎么来给他摘下那张假面具,也让他‘和家门’的难兄难弟一齐沾沾光……”

这时,那老店东还在絮絮不休地讲道:“……结果啊,壮士,你猜怎么着?裕达油坊那掌柜的一见是大名鼎鼎的邵师傅亲自出了面,他连个屁也不敢多放啦,乖乖把卖给人家‘和兴记’的十车劣油换了回来,人家预付的定银也一个子儿不敢少地退还了人家,事后,邵师傅连个‘谢’字也不听‘和兴记’的老板说,悄悄地便自行回转局子里去了。你看看,这等胸襟,这等豪爽法,普天之下,可还有几个人做得到啊……”

皱皱眉,秋离忙打岔道:“老先生,这家镖局子,可是还开在原来的地方?”’

连连点头,老店东道:“没搬没搬,仍是十几年前的者地方,东隆大街的转角处,可是,场面却比过去气派多了,房子改高修大啦,地头扩展了,东隆大街的后半段,约莫都叫‘雄泰’给买下来了,邵师傅也住在总镖局里。晤,记得他前天傍晚黑才刚押完一趟德回来……”

搓搓手,秋离道:“如今,他有几个老婆?”

老店东想了想,道:“大概……只有一妻一安吧?练武的人,多不近女色。壮士,这一点你也清楚的喽?邵师傅亦很少接近什么烟花青楼的地方……”

低低地,秋离咕噜道:“不错,他不近女色,只喜欢接近人家的老婆……”

凑近了点,老店东以手比耳,讶然道;“壮士,你方才说什么?老朽未曾听清……”

干咳一声,秋离一笑道:“我在说,这位邵师傅真是个难得的大好人!”

呵呵笑了,老店东颔首道:“正是呀,老朽也就钦佩这种铁铮铮的人物……”

拿起茶杯,轻轻在唇边摩笑着,秋离吊儿郎当地道:“最近,他可曾接了生意?”

老店东摇头道:“这个,老朽可就不太清楚了,怎么?壮士你有贵重珍品托他护运?若然,老朽可以代为推荐……”

秋离笑嘻嘻地道:“我倒没有这个意思,老先生,三几万两金子我都一个人押送到了,还有什么东西我不敢单独护运的?”

老店东颇为相信地道:“不错,这却是真事,却是真事……”

一个情念暗暗在秋离脑中酝酿形成;他沉思了片刻,道:“老先生,过一会,我就去拜访;下我那有着渊源的老镖局了,只是我还得找个清静地方换身衣裳,备点薄礼,以前,有一段时间,我也曾在、‘雄泰’充过几个月的镖师……”

老店东笑道:“应该的,应该的,莫说壮土与‘雄泰镖局’有过这么一段交情,便是没有,也可以去多多联系,人在外嘛,就得多交朋友,一个朋友便是一条路哪,何况壮士亦同为武林中人,你只要与邵师傅一见上面,定然会谈得投契,呵呵,所谓是英雄重英雄,惺煌惜惺惺啊……”

秋离表面跟着笑,暗里却骂道:“我重他妈个英雄,惜他个屁的惺惺……我与邵斌,不但说不上是‘一个朋友一条路’,更应了下面那句‘一个冤家二座山’的话啦,等着瞧吧,姓邵的将碰上一座他未曾碰过的火山了……”

正在暗暗骂着,这时,那李七已匆匆行入,双手将一张盖有殊印的银票交给了老店东陈良和,这位老店东又双手奉至秋离面前,他道:“壮士,这是本庄的包兑银票,不但在本庄可以兑换,在任何其他银楼钱庄也一样能以通用,只不过,呵呵,怕是别的银楼钱庄没有这么多的数目呢……”

秋离接过,看也不看便收进怀里,他一点头:“不要紧,我一时还用不着,就是兑提,也不会一下于全提出来哪。”

顿了顿,他又道:“还有,我的那辆车和拉车的马匹,尤其是我那匹宝贝‘黄镖子’便也寄放在你们这里,烦你们代为照料,所须费用,在利钱上扣除便了。”

老店东忙道:“小事,小事,老朽一定吩咐他们照办,壮士放心便了……”

站了起来,秋窝拱拱手,道:“如此,有劳老先生了。”

者店东也急忙站起,殷勤地道:“壮士不再坐会,用过晚膳再走么?”

微微一笑,秋离道:“心领了。”

大步踏出,在老店东的相送下,离开了这家钱庄,现在,池第一步要找个地方先吃顿舒服的晚饭!

在大街上略一游逛,他已选中了一家比较僻静些的小馆子,没有考虑,他走了进去便挑了个座头坐下;要了吃的东西以后,他开始闭上双眼,默默养起神来。

心里想着很多事,脑子里也映着一幅幅的画面,那些画面,有的清晰,有的模糊,有的近切,有的遥远,有的带着欢笑,有的便沾着泪痕;而这些景象中全有着他,无论是那一种情韵,那一桩感触,就也扯动着他的心弦,他沉迷在回忆里,往往,他也伯也喜欢沉迷其中,尤其是在他孤单的时候……

忽然,在秋离陷入自我沉思的境域中时,他的座位右侧,在一道矮屏风的掩遮下,有一阵低细的语声惊动了他。

“……老五,你不会弄错吧?可的确是明日凌晨起镖?”

一个沙哑的破锣嗓子回道:“不会错的,我是亲自从他们一个参与明晨押镖的师傅口里套出来的消息,那小子三杯黄汤一灌,连他奶奶祖上家谱也全能给背出来……”

低细的口音又道:“姓邵的亲自押镖,可见他们对这当子买卖也十分重视……老五,你说他们一共是七个人?”

那破锣似的声音低压着道:“一点不错,邵斌和他手下最得力的六个镖师,他们采取一种新的押镖法子,两个人在前开路,两个人遥遥缀后,其他的三个人居中,而护送的红货便在中间这拨人手上,我看哪,八成是这邵斌王八蛋亲自端着,癞哥,我们打蛇打他奶奶七寸,抽冷子截击中间这一拨包管没错!”

细细的嗓子“嘘”了一声,警告道:“小声点,老五,你这一趟虽然玩得利落,可也千万大意不得,咱们“疤大爹”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假如走漏了风声,出了毛病,妈的,你我有几个脑袋也抗不住!”

破锣口音低骂了一声,憋着道:“奶奶的,你不提还好,只要一提‘疤大爹’那凶神恶煞似的熊样子便能骇得人直打哆嗦,前个月,小麻皮出了那桩纰漏,他奶奶不就被‘疤大爹’活拆了?惨……”

听着,清清楚楚的,秋离这一下子可是精神来了,他又是惊喜,呢,竟有人打主意打到“雄泰镖局”“九翼手”邵斌的头上啦!哈,够妙的,除了自己,也还有别的人物对他有兴趣哪!

这时,那细细的声音又传来道:“明天早晨,是‘疤大爹’亲自出马,‘牛鸣石’的人手早就分派妥当啦,老五,咱们吃喝完了,马上就得出城传报消息去……”

破锣嗓子沙沙地道:“老实说,癞哥,姓邵的也不是省油的灯,不晓得咱们的‘疤大爹’是否一定能吃住人家?”

冷冷一笑,那位被称为“癞哥”的仁兄答道:“你是叫姓邵的那点虚名给唬晕头了,妈的,他的模样吓吓别人还马马虎虎,对‘八角会’他却只有喊天的份;尤其是‘疤大爹’那一身能耐,姓邵的只配给他提鞋。到时候,老王,你就能看见姓邵的那种窝囊样子!”

吁了口气,接着是“吱”的一声吞下大约是一口酒的声音,那破锣嗓子略略提高了点:“‘疤大爹’可是狂哪,除了二位龙头当家,谁敢不听他的?谁敢不依他的眼色行事?奶奶的,我看,就是素不买帐的大执法莫老爷子,对他也得退让三分!”

低叱一声,那位“癞哥”不悦地道:“你小声点行不!既然知道‘疤大爹’的厉害;你还不谨慎些?妈的,嫌命长啦?”

又是喝下一大口酒声音,那破锣嗓子悻悻地道:“谁会听到?除非你去告密!”

“呸”了一声,那“癞哥”道:“去你妈那条大腿,我是这种人么?告密?老子告了你的密于老子有啥好处?也当不了三分银子,长不多一块肉,操的,我只是叫你小心点,留神隔墙有耳哪……”

哧哧笑了,那破锣嗓子道:“隔墙有耳?有鸟的个耳,方才我已注意过四周了,右边的座位没有人,左边是一个土头土脑,满身灰沙的愣小子,根本连个屁也放不出,还能有什么邪门呢!你就是凡事太紧张了,癞哥!”

冷冷地,那“癞哥”道:“还是留心点的好。”

暗自笑了,秋离不觉为自己叹息,威名煊赫,立霸天下的“鬼手”,如今却竟被人看成是一个“土头土脑”的楞小子,这,说起来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么?而这两位仁兄却竟是“八角会”的党羽——与自己正有着深仇大恨,自己又方待寻。找他们,经过一场覆灭厄运之后又竟死灰复燃的“八角会”党羽!

当年秋离的义兄,也是他恩人,更是他的授业师父——名震天下的:赤胆圣手”屠孤吉,便是因为和“八角会”、“青衫帮”、“红心教”三个帮派结仇,才在一场极不公平的生死搏斗中伤重身死的。虽然,经过那场鬼哭狼嚎的血战之后,“八角会”、“青衫帮”与“红心教”的好手合起来也整整损折了四十一名,因而弄得元气大伤,一蹶不振,最后终至瓦解崩溃,烟消云散,但是,不可推诿的,屠孤吉那一条命仍等于废在他们手里。当秋离在屠孤吉传授完了他的武功秘诀,更与他结成异性兄弟之后,这笔血债秋离便已记到自己心中。他心甘情愿地为他这位赐给他一生倚持与力量的义兄报仇雪恨,他向着旭日起誓,对着高山赌咒,他要为这位陌生而又情深义重的拜兄复仇——虽然屠孤吉并未曾如此委托他便那么恬淡地逝去。但是,秋离却已经决定这么做了,他早已将“八角会”“青衫帮”“红心教”这些名称深深刻印在心版上,早已将那些自屠孤吉惨白嘴唇微弱吐露出的一些人名铭刻在脑海中了,这是一笔破天荒的债,一笔血淋淋的仇,无论时光拖到多么遥远,无论世情是如何变迁,更无论有多少艰辛坎坷横在面前;秋离也一定要去报还此仇,这仇恨,与他本身并无关连,可是,却比和他本身有关连更来得刻骨楼心,更来得咬牙切齿,不能忘怀!

残酷地笑了,秋离不禁庆幸于自己体会出那“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两句话的真正韵味,也不是没有寻找过这些漏网之鱼,斧底游魂;相反的,他也耗了很多工夫去寻找过他们,但十年已过,景迁物移,人事全非,当年那些参与陷害过屠孤吉的余孽们全部消声匿迹了,全都不知所终了,就好象俱都在空气中消失了一般。秋离费了很多心血查访过他们,却没有得到丝毫收获,于是,在他正准备再接再励的时候,便遇着“髯虎”何大器在黑草原那件事,又碰上了周云……一连串的烦恼围困着他,他也开始了东奔西跑,在仆仆风尘中,为屠孤吉报仇的事就延缓了卞来。这些日子,他曾为自己洗雪了昔往的很多耻辱,没有叫光阴白耗——因为他总有一个洗雪耻辱的目标,不似寻查那些渺无音讯的仇敌般空茫茫地找不着头绪;但他却一直是抑郁的,沉闷的,象心头罩着一层浓厚的阴霾,似是老有一个无形的包袱荷压在他的身上,当然,秋离明白他之所以这般怔仲寡落的原因,这原因,就是他尚未替他的义兄屠孤吉报仇雪恨!换句话说,—他还没有实践自己的誓言,还没有达到他赌咒的目标。这件事,在他的精神上一直是个很大的负担,他急须卸掉,急须抛脱。前些日,从他救下的那双孤儿寡妇——又成了“干亲家”的宗于娴及那宗家的忠仆宗贵口中,他也曾听到“八角会”的名称,可惜,他们说得太含混,太没有层次,或者说,他们也根本就弄不清死灰复燃的“八角会”有什么内幕,因此说了等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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