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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相忘于江湖之鱼水盟-第54章

小说: 相忘于江湖之鱼水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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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明紧抿着唇点点头,眼睛里涌起笑意,刘备使劲在他脸上一抹,恨恨地说:“你说你在屏风后老老实实呆着多好,偏生出来挨这一下,你是不是天生的愿意挨打呢?”

    刘备唠唠叨叨说个不住,孔明却扭过头看着仍在不远处吓傻了的刘巴。

    “子初……”

    孔明轻轻叫了一声。刘巴一吓,惊恐地扭头过去,直愣愣地看着孔明,半晌无语。

    孔明撑持着从榻上坐起身,刘备扶着他:“别动,躺着,躺着。”刘巴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踉踉跄跄地爬起来,扑伏到榻前,握住了孔明的手:“军师,你……你……受苦了。唉……都怨我呀……”

    孔明也紧紧拉住了刘巴:“唉,子初,你哪里知晓,主公早知你的经纶之策,在荆州之时便心甚思慕,只是……只是彼时尚无机缘,命亮亲迎,修书婉请,皆与子初失之交臂……主公早已责亮办事不利……”

    “备何时责你……?”刘备站起身瞪着孔明。

    孔明并未理会刘备,一脸悲容地叹了口气,仍拉着刘巴:“唉,子初不知,亮受主公三顾之恩,主公思虑之贤士,岂有不舍命招揽之理?幸天有怜鉴,我等与子初会于益州,而亮名微德寡,子初仍不动容,亮愚昧至此,主公早动无名,故借今日责子初之名,实责亮之无能耳。”

    孔明气喘吁吁地说一句,刘巴便满面惭色地摇摇头,刘备便瞪一瞪眼睛想插话,却终是接不上话头。

    “军师休要如此……”刘巴紧攥着孔明的手,浑身颤抖。

    “诸葛孔明……”刘备气得直叫,刘巴回过身跪倒在刘备面前:“主公息怒,念军师有伤在身,主公且息雷霆吧……”

    刘备抖着手指着榻上的孔明,只连说:“好,好,好,”

    孔明惶恐:“主公息怒,今晨与子初交言,是亮不明,得罪子初,亮万死难辞其咎……”说着,便伏身在榻上欲向刘备叩头。

    刘备伸双手按住他的肩:“你且与我躺着!”

    孔明顺势又拉住刘备:“主公,实是亮办事不利,主公打两下,亮也绝无怨言。”

    “你!”刘备指着他的鼻子,咬着牙说不出话。

    孔明仍满脸真挚:“主公,可方才责备子初兄,话却不当,子初刘氏宗族,岂会做助纣为虐之事?你看重子初兄的,除了经天纬地之才,不就是大汉之气节?”

    “军师你别说了!”

    刘巴忽然叫了一声,孔明不说话了,只诚恳地望着他。

    刘巴沉吟着:“巴思之久矣,士之平生,唯择主而侍,择主为何?仁义而有志图王者,今明主只在目前,巴却有眼如盲,军师一番洪论,巴明白了,大丈夫生于天地两大之间,当兴业立身!”

    言毕,他目光炯炯地望着刘备,反倒是刘备有些茫然,刘巴对他深施一礼:“主公,巴暂时请退,日后当与军师尽力辅佐主公!”言毕,急回身,甩着大袖子推门而去。

    刘备望着他的背影,喃喃着:“真是怪人啊……怎么就说妥了呢……”

    此时忽听榻上孔明长长叹了口气,刘备忙回过头:“呃军师,他……”忽想起孔明带着伤,又赶紧坐下“好点没有?三弟走了一会儿了,怎么医官还没来,要不,先让我看看,伤在哪里了?弄些金创药先贴上止止痛。”

    孔明摆摆手:“不怎么疼了,主公,你说,刘巴倾心归附主公,是为什么呢?”

    “还不是我的大杵!”刘备得意地说。

    “唉……”孔明又叹了一声,用手抚着胸腹部,极力吞咽着什么似的,刘备紧张地睁大眼睛:“怎么了?不要吐,忍着。”

    半晌,孔明缓过口气:“主公的大杵……果然奏效……”

    “哦不不,军师晓以利害,才是他倾心归附的关键。”刘备赶忙安慰。

    “哦?”孔明眼睛一亮。“那如此,这功劳,算在亮身上了?”

    “对对,岂可让大军师白吐一口血呐。”刘备说着,叹了一口气:“唉,但愿别落下什么毛病才好,孔明,备的大业,可全靠着你,你可别……”刘备说着,眼圈都红了。

    “主公放心!亮无事!”孔明说着,一个骨碌从榻上爬起来。提靴便走。

    “哎哎,”刘备一把拉住上下打量着:“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啊,亮闻主公说,刘巴归附之功记在亮身上,亮便痊愈了。”孔明眼中满是戏谑的笑。

    “好啊你诸葛亮啊,你还学会了欺主啊!”说着仍不撒手:“说!那一杵打哪了?”

    孔明回手指指地上的扶手:“主公看看,连描金漆都打落了一块,真要是打在亮身上,就不是吐血这么简单了。”

    刘备长出一口气,解开上衣扇起风来:“诸葛亮啊诸葛亮,你主公几乎被你吓死!你也太狡猾了!你看看我急的这一头汗。去!给孤倒碗梅子酪来消暑!”

    侍从刚要去盛,刘备叫住,“不,让大军师去!白让我伺候了半天,我也消受一回他!”

    孔明笑吟吟地端过一碗梅子酪,刘备气乎乎地接过,一气儿喝了大半碗,却忽然不饮了,看看碗中,又看看地上孔明方才吐的“血”迹,又看看孔明。

    “啊哈!好啊好啊!”刘备将碗重重地撂在案上,孔明忙拾了方才掉落的羽扇:“主公慢慢消暑,亮还有公事,先行告退,谢主公记功……”说着,一脸狡黠之喜地夺门而出。

    刘备摇头苦笑,将碗中的梅子酪一饮而尽,随后又“扑”的一声吐到了地上,仔细盯着,连连摇头,口中自语:“亏你想来。”

    正此时,张飞风风火火地进来,大吃一惊:“大哥!!你怎么了?”

    刘备仰面大笑,笑得倒在榻上,笑得张飞摸不着头脑。

    “真是怪人,请了医官,遇到军师却说他好了。大哥吐了血,却笑得人心里发毛。”

    刘备笑着抹着眼泪:“不用了,他真好了。愚兄也没事。”

    张飞坐到刘备身边:“大哥,你说怪不,刚才遇上刘巴那小儿,他竟像是变了个人,竟给老张深深一揖。宪和问他怎么了,他说,让主公一顿打,把他打明白了。”

    “哦?”刘备眼前一亮“是我一顿打,将他打明白的?”

    “是啊,他这么说的。”

    “哈哈,孔明!呆会再去找你论功!”

    张飞糊里糊涂地看着刘备,简雍慢条斯理地踱了进来,敲敲刘备的肩:“你嘛,也不要找军师去论功了,这出戏,非你二人一齐唱不可,一个做白脸下死手地吓唬一个书生,一个做红脸的晓之理动之以情,少一个都不行呐!”

    “双记功?”刘备笑问。

    “双记功!你二人之契,简宪和服啦!”

    //

正文 第二十八章

    相府的书房里,响起了笑声。刘禅抱着两臂,年轻的脸上飞扬起开心的神色。

    “是呀是呀,父皇的脾气,真的很特别,旁的人都说他宽仁,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从小就怕他,三叔那样一个太岁似的人,在父皇面前也是服服帖帖的,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能为父皇所用,各尽其力……”。

    孔明坐在床边,目光仍凝视着窗外飘摇的雨丝,神往地吸了口气:“唉,像先帝那样,玩笑似的便收服了人心,亮真的是望尘莫及……”

    两人都不再说话,各自想着心事。在孔明的脑海里,时隔未远的十六年,竟有那么多的明亮的记忆,那些鲜明的片段,时不时地跳出来,有色彩的,有声音的,有滋味的,就像一个半熟的橄榄,久久让人玩味,愈嚼愈浓。

    “相父……,相父?”

    刘禅的呼唤让孔明愣了愣,“哦”了一声转过了身子。“陛下。”

    “相父的话朕听明白了,相父是想让朕效先帝那样,喜笑怒骂之间,服人之心,因病而药,使天下士人之心,尽为所用。”刘禅小心地说着。

    孔明眼睛亮了,有些激动地望着刘禅:“陛下,你悟到了。”

    刘禅不好意思地叹了口气:“唉,服刘子初,先帝与相父假戏真做,让父皇虚惊了一场;可是这次斩李严,却真的让相父吃苦头了。”

    “所以比上一次效果更好吧。”孔明笑道。

    刘禅摇头笑叹着:“依相父之见,李严当如何处置?”

    “贬为庶人,以观后行。”

    刘禅揭开被站起来,“李严之罪,在误国欺君,贬为庶人,何其轻也?”

    孔明望着刘禅,忽拉住了他的手,将他带到了窗前,推开窗户,一股夹着雨气的清风直扑面上。

    “陛下,你看,这成都的景物多美啊……”

    刘禅不解地望望窗外笼罩在一片雨雾中的远山烟树,又望望神情肃穆的孔明。

    “益州的景物是美丽的,益州的道路是险塞的,益州的钱粮是富足的……”

    刘禅仍望着他,听着他说下去。

    “益州的百姓是忠于陛下的,因为先帝与陛下,都敬爱川中的士人,重用他们,尽他们之所学,不让他们在荆州之众面前感到压抑。所以,孝直是为谋主,子初、幼宰是为栋梁、文休是为领袖。”

    孔明的眼神变得有些黯然:“如今,故人已远,也只有李正方了。先帝在白帝托孤之时,亦托李严,仍在平抚川人之心呐。唉……自先帝崩后,亮平南北伐,人臣之贵已至极境,李正方心存怨意,也是亮之过失。这些年,他驻守江州,对百姓,对陛下,还是有功劳的……”

    雨又下紧了,风有些硬地扑进窗子里。刘禅忙伸手关了,扶了孔明往回走。恍惚间,他有一种幻觉,他拉着孔明的袖子:“军师,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啊?”之后,修长而有力的臂膊就把他抱起来,细细的皂角香沁入鼻孔,“公子,亮带你找婶婶去玩儿好不好?”

    可是如今,他搀住的臂不再是有力的了,一大把衣服握在手里,包住了瘦瘦的肌骨。骨立的感觉透过他的掌心直印到他的心里,他忽然感到害怕,身后一片空旷,这美丽的益州,如果没有身边这个人的支撑,自己,真的能如此从容欣赏她的姿色吗?

    他不禁又攀上了一只手,像是托住了一件珍藏的宝物。

    只有相父平平安安的活着,自己就可以继续那一份从容。

    扶孔明坐回榻上,刘禅又拾起方才榻上的薄被为他掩上:“相父,病未痊愈,不要着了凉。”

    孔明有些感动,“陛下,雨小了,天也晚了,我看,还是让校尉送陛下回宫去吧。”

    刘禅点点头,“相父也早些休息,不要忘了服药。”他用目光看看桌上的锦盒。然后向着门外拍拍手,四个小太监马上闪了进来。孔明下了榻,刘禅按住了他:“相父,你躺着,躺着,不要动。”他的手久久按在孔明的肩头,“千万别动,相父说的话,朕全明白了,明天朕便下诏,相父放心就是。目下一国之重,全在相父的身体。相父,你一定要好起来。”

    两个人的眼睛都有些湿,心下都涌起一阵莫名的伤感。孔明没有再起身,拍拍肩头上刘禅的手。目送着年轻的皇帝消失在书房门口。

    有司牢中,蒋琬向李严宣读了皇帝的诏书。李严静静地听着,木然地接过了诏旨。蒋琬似乎还向他说了什么,他好像什么也没听进去。直到牢门咣当地响了一声,他才省过来。牢头狱卒都来向他道贺,他颓然地坐下来,咬着唇摇摇头:“唉,有何可贺,一朝荣华,尽数烟消,家败势倾,生不如死……”

    他展开诏书,“流放梓童……奇耻大辱啊!”他拍着床榻,笑得有些可怖:“诸葛亮,诸葛亮!你为何不杀了我?留着我,看我如何的受尽折磨?看我如何的对你感恩?你妄想!!我就是死,也不会放过你!”

    牢头吓得忙掩了门:“李大人,李大人,你胡说些什么?若不是丞相上表,大人还不是早就完了?怎么可以说这样忘恩负义的话。”

    “呸!”李严一口啐了过去:“无知匹夫!想我李正方,受先帝所托,与诸葛亮同为首辅,如今落到家败人亡,还要我对他感恩戴德不成?”

    李严犹如一个痴子,边哭边骂,边笑边说。牢子们先还劝慰了一阵,后来便厌恶地摇头而出。

    蒋琬一脸难色地站在相府的书房之中,看着案边正在仔细批阅表章的丞相。

    “怎么?公琰也认为对李严论罪轻了?”孔明抬起眼睛。

    “丞相,本以为免他一死,他会革面洗心,不料,他竟如此冥顽不化……辜负了丞相一片苦心。”蒋琬轻轻叹息。

    孔明放下手中的文书,将搭在肩头的外袍拎了拎,“唉,荣辱一时,也难免要想不开的……他几时起行去梓童?”

    “三日后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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