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月梧桐-第3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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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的顶级密令:“也许根本没有什么大的理由,只是因为章高蝉疏远了翠袖,霍无痕近来天天去找翠袖,迷恋地要死。这让他的老爹怒不可遏吧?”
因为被人喜欢,就被暗杀?王天逸微微叹口气:谁叫对方有这个力量呢。
江湖很大,也许你到老只走过江湖中很小的地方;但江湖也很小,混久了,如果你有一点地位,那么几乎所有知名的江湖人物你都能有点直接间接地交往。翠袖对王天逸也是这样,他认识她的时候,她不过是装成小姐的一个美女,她还帮他补过衣服,不算深交当然更无仇恨,但那一刻,身为高手的他要对这样一个女子射出绝对致命的毒箭。
在摸到弓弦的刹那,他不仅清楚的想起了认识她的时候,也奇怪想起了曾经箭术第一的古日扬大哥,他倒在自己匕首下那一瞬间的震惊表情,还有古大哥孤儿寡母披麻戴孝在他灵前眼泪哭干的场景,这些画面石光电火地闪过他的心海,弓弦微微悸动一下。但瞬间力量加了上来,所有的杂念也跟着消逝无踪,剩下的只有平静到冷酷的黑色战斗本能,如同黑色的大海,不起任何波澜,让长乐帮的这个杀手散发出同样黑色冷酷的杀气,这支强弓稳稳地被拉开。然后瞄准,发射,黑色的箭头呼啸着冲了出去。
没有犹豫,也没有迷惘,对一把好刀而言是不会有波澜的,屋子里只剩下一条箭羽留下的散发着黑色死气的尾迹。
回想到这一刻,王天逸心里突然有了一丝落寞的空虚,如同那发射后的弓弦一松,他回头朝台上那个怒不可遏年轻人看去,他此刻就像一条绷紧的弓弦充满了愤怒的力量:“居然还能给翠袖挡箭?你在江湖随心所欲,有什么可怒的。”王天逸摇了摇头,转了身回来。
此刻台上怒不可遏转来转去的章高蝉,不知道令江湖里多少人今夜异常失望。他们希望他马上死掉,但这其中不包括王天逸。
王天逸在这个地位上,章高蝉并没有侵犯其利益,他不满章高蝉的只是章高蝉肆无忌惮地耍了丁三。
没有自身利益冲突,就没有正常人会为了这样的情况去绞尽脑汁地搞掉耍朋友的人。大家不过是痛恨鄙视加点诅咒而已。
武神死了是很多人的希望,但他没死就是没死,像王天逸这种江湖老手已经被江湖中冷雨淋透了冻实了:向最好处期望,在最坏处准备,然后承担行动结束后的所有后果。
这才是一个真正的高手。
王天逸就是如此,就算武神在刺杀中突然化身为一个金身罗汉,那对他现在也只是在心里添了一条问题:如何在江湖对付罗汉而已,更何况他刚进行完一场针对鄙视对象的“公事”,心态也舒服了不少。
对于他而言,在身负命令的时候,他就是一个不择手段的干将,是一条咬住猎物不松口地良犬;但命令中止或者完成后,他和普通人并无太大区别,他不嗜杀不喝血不吃人肉,更不会动不动地大砍大杀。
相反,他正沉浸在命令终结后的胜利快感之中:武神是没死,但他死没死现在和他没什么关系,有命令的时候他们还会交手,甚至必要一个人倒下;但现在武神带来的只有功勋和赏金,亲手一箭成功击伤武神,在章高蝉这种非人的武功面前是多么大的功劳。虽然那一箭是无心插柳之作,不过是帮主自己的无心插柳,一会报告一写,死命恭维一下帮主,他自己的意外加给刚成立的锦袍队讨了一个多大的彩头啊,何等的吉利!
想到这里,王天逸都有点脚发软了。
就在这时,会场内一阵骚动,原来前面来了霍长风和空性,侧面齐元豪押上来了遍体鳞伤的刺客赵乾捷,王天逸脸一阴,这次唯一的不足之处是没在刺杀当场杀掉最后一个活口赵乾捷,不过他已经把这个漏洞弥补到极致:在最后关头,他不顾一切地突破慕容家突然出现的阻碍,装模作样地认出了领头的刺客赵乾捷,他们在青城就有仇,很多人可以作证,有了这一层,王天逸就不怕赵乾捷万一毁约说出真相了,如果说也就是赵乾捷的污攀乱咬打击报复了。
齐元豪一众人把背缚双手的赵乾捷押到台阶前,在章高蝉面前,猛地一推,被打得满脸血污的赵乾捷啪地一声跪在了地上。肮脏血污的脸无力地贴在了地上昂贵整洁的地毯上。
看着昔日的同门、好友,王天逸别过脸去,不再去看,而台上的章高蝉唰地一下停住了脚步,扭头怒视着地上的这个杀手,那目光恨不得把赵乾捷身上剐出个洞来。
作为武林中武功的最强者,躲过五架神机弩的毒箭又用内力逼出了唐门极毒,他已经震撼了整个武林,但此刻章高蝉心中却远不是远方看客心中所想的那种得意那种一览众山小的傲慢快感,相反他满心的恐惧和羞愧。
这恐惧羞愧却是用暴怒的方式展现出来。
第一次,他走在街上,突然有这么多素不相识的人用最歹毒最无耻的法子要置他于死地,他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仇人?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事情?
他一直扪心自问自己虽然不能像丁三那样孤傲决绝的扶贫济弱,但行事对得起天地良心,是个堂堂的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但这样的他为什么会有一群匪徒不顾性命不顾廉耻的要偷袭他,要害他性命,这情形彷佛一个小孩突然发现整天玩耍的草丛里原来满是流着毒涎的毒蛇,又彷佛街上一个素不相识的行人突然对着你拔刀冲过来,说清白的你是凶手要杀了你,这不是荒诞吗?就是这种恐惧这种震惊就是塞满章高蝉胸臆的唯一感觉。
除了这些外,章高蝉还有失望和孤独。
失望是因为翠袖。他喜欢她的容貌,喜欢她的温婉,喜欢她的可人,今夜他中箭后还奋不顾身地接住了她,为的只是不让她受一点惊吓。但当她看见他背上耷拉着剧毒大箭的时候,她却跑开了。
如同一个大侠仗义打跑了一群抢劫的匪徒,扭头一看连受害者都跑光了,这种失望是可想而知的。
失望之后就是孤独,从被刺杀到现在,眼前到处都是人围着自己,他己都认识,每一个自己都以为是自己的崇敬者或者好朋友。但现在他们关切的目光后面藏着的全部都是震惊,彷佛在看着一头怪物。
难道没人关心自己胜过关心自己的武功吗?
难道没有一个人真正关心自己的感觉吗?
难道这些日子里认识的几百个江湖豪杰里没一个能真正安慰自己吗?
难道没有一个人可以不把自己当可怕的怪物武神,而是当作一个受惊的朋友来看吗?
没有一个。
“大家都关心武神,却没人关心我。”章高蝉在心中喃喃自语,一瞬间却几乎要落下泪来。
繁华的建康,鼎盛的武林大会,但章高蝉却像行走在荒漠中,只有他一个人,踩着的是孤独,远方仍然是孤独,无穷无尽的孤独。
这个时候,奄奄一息的赵乾捷竭力从地上跪着直起腰来,这一刻全场都静了下来。
赵乾捷慢慢地抬起满脸的血污,努力睁大高高肿起的眼皮,他看着台阶上方章高蝉,他一字一顿吼骂道:“瞎眼老天爷!我即便成鬼,也会去找你!”
台下静了片刻,轰的一声大响,看客们人人被这阶下囚的硬气激动得红光满面,有人大声叫好有人大声喝骂,只有章高蝉咬牙切齿地盯着对方那高高肿起眼皮下的眼珠,冷汗却出来了,无来由的恐惧和色厉内荏的愤怒,让他竟然不敢直视这死士的眼睛:他被刺杀了,在对方的气势面前反而像自己欠了对方的,他握紧了拳头,咬着牙别过脸去,再也不看赵乾捷。
齐元豪一声冷笑,别过头也不管跪在身边的赵乾捷。
王天逸则是嗤笑,他冷哼道:“英雄,省点力气,过一会你还要喊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呢。”
那边的慕容秋水正在侧壁灯下和霍长风空性答话,赵乾捷发狠的时候,三个风云人物都注目赵乾捷,等他说完,三人同时扭回头来,依然笑容满面地继续刚才的寒暄,彷佛刚才那一幕根本没有发生过。
“建康是不是鸿门宴?”这个时候,一个年轻人尖利的声音高亢地在门口响了起来,人群如潮水般退向两边,让出一条路来,千里鸿到了。
“千兄现在还开玩笑?”慕容秋水摇着头笑了一笑,迎上前去。
“千公子!”看到千里鸿来了,章高蝉彷佛是苦海中看到了一座灯塔,一个箭步跳下台阶,来到千里鸿身边。
千里鸿抬起头审视了一下这个眼睛里满是混乱的武神,伸出手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缓缓说道:“放心,我给你做主。”
这一句话,让章高蝉心里泛起一层层暖意。
霍长风也过来了,他摊着手,好像在千里鸿来了之后才看到章高蝉这个人,他声如洪钟般说:“章掌门您没事吧?幸好我们锦袍队在现场,没想到华山余孽这么猖狂……”
说到这里,霍长风突然停住了话,好像说错了话一般对千里鸿一笑,接着压低了声音说道:“建康不是鸿门宴,千贤侄你肯定误会了。说到刺客,我们反而很难办,是华山的人组织的……也就是你们的……嘿嘿。”
“华山的?”千里鸿一愣,他满肚子以为是慕容秋水召来的刺客,没想到却是华山的,现在他完全控制了岳中巅,华山已经是他们的附庸傀儡。要是出刺客,那就不仅是刺杀昆仑掌门那么简单,而是对武当赤裸裸地背叛行为。
千里鸿大步走到血污满脸的赵乾捷旁边,一把拉着对付的下巴,把他的脸高高地拉了起来。他凝视了此人片刻,却不说话,满眼的怀疑。
霍长风对王天逸一个眼神,王天逸一个作揖上前躬身说道:“千公子明鉴,此刺客名为赵乾捷,几年前曾和在下一起师从青城,后入华山岳中巅门下为贴身长随。这段时间,他勾结对昆仑不满的匪徒,趁着武林大会豪杰云集、我们无法仔细盘查的当口,潜入建康,图谋不轨。幸好武神神功盖世,让这群小丑只是跳梁而已。”
“岳中巅的长随?”千里鸿一愣:“我怎么没见过此人?”
但千里鸿随从里面有识得赵乾捷的人,马上上来贴耳向千里鸿汇报赵乾捷的情况。
“此人是华山的叛徒。”千里鸿一笑,扔了手里那张脸,接着问道:“你们主人看怎么办吧?”
“当杀。”霍长风回答得干净利索:“我们长乐帮已经声明过无数次,武林大会乃是四海为友的盛会,任何利用此次盛会不讲江湖规矩的无耻匪类,都当死!”
千里鸿没想到这个长乐帮的老大回答得如此干脆,一下就随了自己愿望,吃惊发愣之下,他扭头看向慕容秋水。
慕容秋水一笑,说道:“霍帮主说的再正确无比。”接着腔调一转说道:“但是在此之前应该审问此人,看还有无同党。”
王天逸身子一转,对着千里鸿躬身的姿势变成了对着慕容秋水躬身:“慕容二公子,我们锦袍队此次恰逢其会,六个杀手中,干掉五个,还剩此人一个活口,虽然刺杀发生于慕容世家地盘,但按江湖规矩,请把此人交于我们长乐帮讯问,定然以最快之速给武当千公子一个交代。”
开始抢功和推责任了,千里鸿笑了起来,他看向两个主人。
霍长风别过脸去,当作没听到,慕容秋水依然一脸笑容,也好像聋了。
齐元豪一个箭步走上前来,大声道:“该刺客是我慕容世家亲手抓住的,按江湖规矩,当以我们慕容世家讯问。贵帮却是恰逢其会,但当时章掌门已经打掉最危险的第一波攻击,对他武神的神功而言,这些刺客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便宜捡漏的了。”
果然王天逸立刻扭头:“适逢夜雨,章掌门何等身份?他在江湖所向披靡,自然难免有宵小心怀诡测,慕容家既然宴请其人,为何不加以护卫,反而让他一人黑夜独行?谁把他置于危险之中?难道我们帮手的反而错了?”
“哈。”千里鸿发出一声闷笑,他知道有好戏看了。
齐元豪黑了脸,他狠狠地瞪着对面这个身着飞鹰徽标的家伙,指着武神说道:“章掌门离席的时候,我们曾经要护卫跟着章掌门,但章掌门自己不要,我们也没法子。对不对,章掌门?”
千里鸿瞬间收起了笑容,暗叫不妙,正要转身扼住身边章高蝉的手腕,耳边却已经传来章高蝉有些沮丧地声音:“不错。不过我觉得太麻烦慕容家的高手了,所以拒绝了。”
齐元豪微笑着摊开手:“武神神功无敌,没有带护卫的习惯,这可不是我们慕容世家疏忽,你们都听见了。”
“这个傻驴!”千里鸿、王天逸、霍长风等等还有其他不知道多少人同时在心里骂出这一句。
而慕容秋水、齐元豪还有所有和慕容世家站在一片的门派同时微笑起来,他们心里说得话,未必比武当、长乐帮心里想的好听多少。
王天逸转过头,继续和齐元豪吵架:“建康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