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傲霜寒-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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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好奇心冲动,他伸手推开了柴门,径自走进院中,又叫了一声道;“有人在么?”
茅屋中传出来一个微弱的声音,道:“你是什么人?”
云霄道:“夜行人想借地方休息一会,顺便讨些食物不知方便否?”
那微弱的声音道:“请恕我身患大病,行动不便,请进来吧!”
云霄听那人口音,像个老年妇人,心忖:“这老婆婆好大的胆量,敢孤独地住在这荒凉之地……”思忖之间,人已进了屋,见靠窗一张床上,坐着一个老婆子,虽然白发飘萧,却是面容红润,哪有一些病态?
云霄心中惊异,不禁就形于颜色,那老妇人似已看了出来,笑道:“尊驾看我不像有病么?其实我这是回光返照,最多也活不了两个时辰啦。”
云霄道:“就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他这一句话似乎问到了那老婆婆的伤心处,神色突变,强自镇静了一下,缓缓地道:“是老身同小儿。”
云霄道:“令郎可是有事出去了么?”
老妇人微叹了一口气,道:“就在院中树下……”云霄闻言,禁不住越发地诧异了,自己进来明明不见院中有人,他那儿子几时又在树下了。
心中一动,由不得探首向外看去。
这一看不当紧,一瞥之下,吓得个云霄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原来那树下真的有一个人,却是被活活钉死在树身之上,双目突出,七窍中鲜血淋漓,死状凄惨已极。
云霄叫出一声之后,立时间义愤填胸。
哼了一声道:“这是什么人这样的残忍,简直毫无人性呀!”
老妇人道:“这还不算,他们四更天还要来的,到那时被钉死的该是老身了。”
云霄道:“他们是些什么人?”
老妇人道:“天蝎教花坛使者。”
云霄气得一顿脚道:“又是天蝎教……”念头忙一转,又道:“老婆婆,那怎么不躲开他们呢?”
老妇人叹了一声道:“能够躲得下总是好的,也强似去受那钉死的酷刑。”
云霄苦笑了一声道:“难道老婆婆你?……”老妇人道:“对的,我已服下极厉害的一种毒药……”云霄道:“我既然赶上了,绝不让那些恶魔得手,不知老婆婆所服下之毒,有无解救之法。”
老妇人道:“不行了,药力已达内腑,神仙也难解得了。”
云霄道:“不知老婆婆和天蝎教是怎样结下的仇?”
老妇人道:“我和他们毫无恩怨可说,只是为了我薛氏门中一点骨血。”
云霄道:“但不知是哪一位?”
老妇人道:“就是那长春公王薛玲和另外一位失踪的人。”
“薛玲!”云霄吃惊失声,叫出来一声。
那老妇人见云霄吃惊的神态,她也是一愕,忙道:“莫非你认识那丫头吗?”
云霄道:“我不但知道她,还知她是绛珠仙子女飞卫林可卿的亲生女儿。”
老妇人道:“不错,但他父亲却是琴剑书生薛沛才。”
云霄道:“你是何人?”
老妇人道:“薛沛才的长姐,万丈飞虹薛沛云。你是谁?”
云霄道:“云门五代传人云霄……”
他话音未落,万丈飞虹薛沛云已合掌仰首道:“天道好还,总让我遇上了可托之人了,薛沛云任是如何惨死也可以瞑目了。”
云霄闻言,心中一动,忙道:“薛老前辈,咱们全是武林中人,如蒙你看得起有事要我去,不妨明言,我当全力以赴!”
薛沛云道:“只有一件事,乃是有关我薛氏门中后代烟火,不知你可愿相助?”
云霄道:“方才不是说过了么?我当全力以赴。”
薛沛云道;“舍弟当年曾在西湖纳一妾,生有一子,今年差不多有十五六岁了,找着他,叫他认祖归宗。”
云霄闻言,当时可就作了难,这等没影儿的事,到哪里找去呢?
薛沛云此际的面色,越发红润了,同时急喘连声。
云霄却不能浪费时间,忙问道:“但不知凭何信物去找薛氏后人?”
薛沛云探手从怀中取出一只铁盒,喘着气道:“这……盒中乃是舍……舍弟的遗书,你……你看了自知……我……恐怕不行了。
她话音甫落,神色大变,面容苍白得怕人,喘得更厉害,往后一仰身,闭目而逝。
就在这时,忽听院中传来一阵杂乱步履之声。
一个粗犷声音:“那老不死的会不会跑了?”
另一人道:“她双腿已断,除非她能肋生双翅!今夜能逼出来铁盒遗书,定可邀得重赏。”
那粗扩的声音笑道:“重赏我倒不想,但能让我在十二花姬之中挑选一位,尽欢一宵,我也就满足了。”
另一人道:“但不知你看上了哪一位?”
粗犷的声音道:“紫枫姑娘貌虽中姿,那股骚劲儿,我最喜欢。”
两人说着,已然进了屋,抬头一见薛沛云人已死去,不同惊噫了一声道:“咦!这老不死的怎么挺了尸啦!看来那铁盒遗书无望,到手的美人儿也成空了。”
旁边那青脸汉子道:“咱们搜搜看,我不信她会带到阴曹地府去。”
两人说着,方待动手去搜,云霄再也不能忍了,从暗处闪身而至,双手、双足,一齐动作,分向两人袭去。
两个大汉作梦也没想到屋中藏有高手,事变猝然,应变不及,顿时间,双双被点中了穴道。
云霄点倒了两个汉子,怜悯地看了那死去的薛沛云一眼,掖好了铁盒,探手提起了两人走出屋来。
到了院中大树之下,松手把两人朝地上一摔,许是手下重了些,摔得两人闷哼了一声。
他先伸手拍开了一人的穴道,问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在地上翻了翻眼,吐出了一口浓痰,怒声道:“要杀就杀,何必多问!”
云霄微微一笑道:“嘿!看不出来还有两根硬骨头,打算速死,只怕由不得你吧!”
说着,一竖右手食指,猛地向那人脊背上一按。
他这一手,乃是癫仙凌浑独创的“闭血塞汗”手法,人被点中,全身如处蒸笼之中,连一滴汗也流不出来,每个汗毛孔都胀得高高的,汗水就在皮下翻滚,时间越久,痛楚越大。
那人一被点中,面孔立即胀红,宛如热天生痱子一样,脸上。
手上,都鼓起了一点点红色的小疙瘩。
另一人眼看着自己那同伴,咬牙咂嘴,皱眉挤眼,准知道那滋味不大好受,战栗地问道:“你……你用的是什么阴损手法?”
云霄笑道:“你也要试一试吗?”
他眼看自己同伴那份神态,知道此一手法,定比江湖上所说的“分筋错骨手法”还要厉害,哪有一试的勇气,忙道:“请尊驾高抬贵手吧,我弟兄既然被擒,还有何说?请先放了我那同伴,你问什么我们答什么就是啦!”
云霄道:“我不怕你们不说……”
探手骄食中二指,立即替先前那人卸了穴道上的劲力,那人立刻通身流汗,如泼水一般,汗流过一阵之后,每一个汗毛孔上都凝集着一滴血珠。
这么一来,另外那人早已吓得胆裂魂飞,任由云霄问什么,他就答什么,竟不敢掺杂半句假话。
原来这两人,乃是江湖上小有名头的人物,横行两淮之间,一人叫摸天吴复,一人叫断魂枪卜胜,新近才被天蝎教网罗了云霄问完了话,然后又对两人道:“你们可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两人摇了摇头,云霄潇洒地笑了笑,望着摸天吴复道:“你可懂得我的手法吗?”
摸天吴复才从死亡线上逃回一条命,全身都瘫软了,哪还有力,虽然一样的摇头、但他那颗头似有千斤重量,有些摇不动似的。
云霄笑道:“我实告诉你们,我就是云霄,用的是‘闭血塞汗’手法……”他话没说完,两人已吓得面色大变,汗如雨下了。
云霄道:“按我的脾气,今天你们谁都别想活,但看在你们说老实话的份上,饶你们这一遭,快滚吧!”
两人听到一个“滚”字,无异是奉到了皇恩大赦,卜胜架起了全身瘫痪的吴复,匆匆忙忙逃去。
云霄眼望着两人逃得看不见了,方长叹一口气,立即从树上卸下了那薛沛云的独生子,就在院中挖了两个土坑,掩埋了母子二人,方始悻悻离去。
他这一阵,一口气跑到天亮,曙光微曦中,远远看见了河南府那高大巍峨的城楼。
河南府——洛阳,为中原第一大城,当真算得上繁华,虽然只是辰初的光景,有些人正在好梦未醒,但另一些以劳力讨生活的人,却已熙熙攘攘,将自己辛苦的收获,送到了市场,促成了早市的热闹。
云霄默默地走着,他心中翻腾着涌波样的思潮……市声喧嚷,使得他感到碌碌人世都是争利之人。
江湖生涯,今得他只觉得往返奔走皆为逐名之辈。
所以,他对身边的一切,全不开心,唯有一个疑团,使他念念不忘,乃是那欧阳玉霞的情影。
自从在嵩山金壶顶下,他见着了那黑衣姑娘,心中就一直在思索……她是霞妹吗?怎么会投了天蝎教?不是她吗?……何以生得那么像……茫然地走着,想着,不知不觉间,他竟然穿城而过,进了东门,出了西门。
中午时分,他到了营市街,觉着腹中饥饿,就信步走进了一家酒楼。
楼上拥满着人,进进出出,紧张异常。
这些事情,丝毫引不起他云霄的注意,他找到楼角一个空位,坐了下来,叫了酒菜,一杯在手,既不吃菜,也不喝酒,竟自投目楼梯口处,发起呆来。
原来在楼梯口一张座位上,坐着一个黑衣女郎,生得也有几分姿色,但并非云霄想象中的欧阳玉霞……虽然此女郎并非那女郎,而云霄却不知不觉间,陷入了沉思天下相貌雷同的正多,可能她不会是欧阳玉霞!如果真要是的话,自己该怎么办?还有自己爹爹和欧阳叔叔的下落,听那卜胜说可能会在天一庄,这天一庄又在什么地方?
菜凉了,酒也冷了,云霄已然想得出了神……忽然,一阵上楼的脚步声,把他从沉思中惊醒!
扫目看去,就见楼口处相继上来了两人。
他们都在三旬上下的年纪,前面一人,身穿淡灰色长衣,衣角斜掖在腰间,五官端正,留着一抹短须。
后面那人,乃是一袭青绸长衣,神态潇洒,只见眼圈有点发黑,微笑之间,显出有些悍气凌人。
两人一上楼来,同时向那黑衣女郎瞪了一眼,冷哼一声,分找了一副座头坐下,各自叫了酒菜,自斟自饮起来。
那黑衣女郎忽然大声道:“这金谷楼酒菜冠洛阳,痛痛快快地吃一顿吧,过了今夜三更,想吃可得等来生了。”
那灰衣人突地朗声笑道:“金谷楼酒菜端的不错,可惜有点美中不足……”青衣汉子接口道:“此楼此酒,如能有美女在怀,醇酒美人,那才够意思。”
灰衣汉子道:“当年吕洞宾曾在洛阳三戏过白牡丹。”
青衣汉子笑道:“可惜我们所遇到的是一支黑芍药……”那黑衣女郎冷冷地道:“就这一支黑芍药,也怕人们消受不起!”
青衣人笑道:“老子浪迹花丛数十年,品评过名花无数,何在乎什么芍药、海棠。”
黑衣女郎冷哼了一声,道:“如果是有胆的,可在今夜三更,到那金谷园口,天一庄前管叫你们不跪降黑芍药,就得血溅红海棠。”
原来他们是在订生死约会,那黑衣女郎不用说,一定是那黑芍药了,即以花为名,必然是天蝎教中十二花姬之一,但不知这两位汉子,是哪一路的人物?……”云霄对这些事情,并不放在心上,但却对那“天一庄前”四个字,心中震了一下忖道:“天一庄,那断魂枪卜胜不是说自己爹爹的下落,可能就在天一庄吗?……”念头转处,慌忙地会了帐,径自下楼而去。
他先在镇东头找了一家客店,住了下来,趁便向店伙计打听那金谷园的所在。
店伙计笑道:“客官,你这是初到洛阳呐?这金谷园可是咱这里十大景之一呀!”
云霄笑道:“是呀!我这是初来贵宝地,你能告诉我谷园在哪里吗?还有天一庄……”店伙计笑嘻嘻的面孔,一听说天一庄,刹时变了颜色,惶恐地问道:“客官,你……你是要去天一庄吗?”
云霄何尝看不出来对方的神色不对,再经对方这一问,足知那“天一庄”不是个等闲所在了,忙笑道:“我是顺便问问,闻说那天一庄风景特佳,要在金谷园之上,不知可对?”
店伙计听云霄这么一说,方始舒了一口气,笑道:“那和你说此话的人,一定是个大骗子……”云霄道:“难道那天一庄风景并不好?”
店伙计道:“岂但是景物不好,可以说是凶险之地,我劝你还是不去的好!”
云霄笑道:“既是这样,我就不去了,不过那金谷国怎么样呢?”
店伙计听说他晚上赶路,疑惑地去了他一眼,也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而去。
云霄望着他的背影,微微地一笑,把门一关,和衣倒在床,呼呼睡去。
一觉醒来已是二更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