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醉-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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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凭我们吴家的家业声望,还怕为你娶不来一个堂客?男子汉大丈夫,要先立业后成家。你看人家胡英,比你还小上四五岁哩,已经独当一面,顶起大梁了。”
吴孝满插嘴:“也不能光长他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四弟这几年在长沙做得很有声势,在商界还是很有前途的。”
吴孝增咬牙切齿地:“青天在上,我吴孝增立誓。要是五年内我不把茶庄开到北京去,我就自毁双眼。”
全家人听他立的誓毒,都在心里泛起了寒意。吴仁义叹息一声,把手中的鞋穿上,回上房去了。
吴孝增果然把长沙的酱园交给了吴孝满和吴孝多经营,自己开了一家茶庄,取名为“乾茂升”大茶行。后来有人说自来做茶叶买卖,冇得叫茶行的,他才又改名叫茶庄。经营了一段日子,生意并无起色,主要是原料和客户他没法掌握。
胡世倌的茶园,遍及湘西南,甚至远到安徽黄山脚下的老家。另外“天泉”茶庄还拥有稳定的茶农和客户,与官府的交情也非同寻常。每年的官茶引办,都由“天泉茶庄”来定价格。
吴孝增仅有银子,那是做不成生意的。于是,他就到湘西沅陵和古丈一带收购茶园,设立行栈,又因哄抬物价,恶性竞争被当地茶商挤出,赔了不少银子。
吴仁义见他生意亏本,脾气见长,就劝他:“隔行不取利,古人说的话何曾有假?我们吴家在安化四代人了,为啥子不经营茶叶?就是隔行嘛。胡家五代人做茶叶生意,那是闭着眼睛都要赚钱的。同样,他们做酱园就未必能成。”
吴孝增没好气地:“难道他胡家就世世代代闻茶叶的香气,我们吴家就子子孙孙满身臭豆酱味?我就不信‘瓦罐不是瓷做的’。”
吴仁义笑道:“我的个乖乖崽呦,瓦罐就真不是个瓷做的唦。你要真想做茶叶生意,我带你去求求胡家,先跟着胡英历练一番。都是亲戚家的,这点面子还是肯舍的喽。”
吴孝增跳了起来,一张嘴唾沫星子乱飞:“啥子啥子?你说啥子?我去跟他学?亏你想得起!我就是再亏本一万两银子,也不愿去登他胡家的大门坎。”
吴仁义着急地说:“你还要亏本呦?我看你是崽卖爷田心不疼喽!”
七
吴孝增是紧随胡英回的安化城。
这次去岳阳,他是找他大哥吴孝勤迎接云飞鸿,共同密谋在湘西北起事的。没想到阴差阳错,在岳阳楼遇见了胡英,让他当即改变了主意。
《菊花醉》第一章(13)
这两年茶庄生意一直不好,他心里发急,又不愿低头找胡家提携,就游历去了。去年,他在广西桂林遇见了一位奇和尚,给他占了一卦,说他生有异相,不是凡胎俗子。只是命犯白虎,天罡不振,地煞失位,还得晦气一段日子。
吴孝增急忙从怀中掏出一两银子,递了过去。那位奇和尚却不接受:“洒家向来与人占卜,起价是一百两银子,一毫也少不得的。但你我都是天上的仙友,来人间不过是游戏一番,要钱何用?如果你定要施舍,那就施舍江山半壁,连城千里好了。”
吴孝增一听,心中害怕,肃然道:“师父的法语,在下实在懵懂得很。我们家只有酱园三五处,房屋若干间,金银数万两,人口几十个,哪有啥子半壁江山,连城千里呦。”
奇和尚闻言哈哈大笑,把吴孝增笑得毛骨耸然,连忙说:“在下愚昧,言语冲撞处,还请师父指点迷津,超度苦海。”
奇和尚住了笑,眯起了双眼,口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就盯住了吴孝增:“仙兄,难道你真的留恋人间的富贵,本性尽失了么?”
吴孝增如堕九霄云中,只好答:“请师父说说我何时才能转运?有无解破之法?我已经对家里人发过毒誓,实在是等不及呦。”
奇和尚双目紧闭,跌坐地上,双手合什,半晌无言。就在吴孝增等得不耐烦,起身要走时,他张开眼道:“打破禅关惊破梦,一语唤醒红尘人。等过了来年八月中秋,白虎星退,苍狗重现,你的运气就要到了。如果做官,就是位极人臣,二品以上的大员。如果经商,那是日进斗金,石崇让位。”
吴孝增听他如此说,心中甚喜,复又蹲下身来:“师父果然不是常人,说出的话就是入耳,比我爹说得好听多了。不过,听你所言,我要到明年才能转运,未免太迟。能不能设法让我早点转运?我可以多付银子与你。”
奇和尚“呔”了一声,又念佛号:阿弥陀。
吴孝增疑惑地问:“师父,我从小就听那些秃驴,啊呸!……”他煽了自己一个嘴巴,“我该掌嘴,都是小时候跟老胡家的崽子们学的。我从小听那些大师念的都是‘阿弥陀佛’,咋个你念的是阿弥陀?”
奇和尚浑身轻微一抖,岔开道:“驴秃不是秃,秃驴不是驴。要问驴秃者,还得求菩提。施主,你的贪心有点太重了。本来,天机不可泄露,我看在咱俩是天宫仙友的面子,指点你的迷津。谁知你却诅咒佛师,疑问经号。似你这样,何时才得醒悟回头,重回天上享乐呢?”
吴孝增笑道:“只要我能转运,把茶庄经营起来,就不回天宫了吧?人间也很有乐趣唦。大师,你尝过女人的滋味么?”
奇和尚连声“呸”了几下:“俗不可耐耳。红颜粉面,不过是喘气的骷髅;紫钗罗裙,无非是老臭皮囊。在上帝的眼里,没有肉体,只有众生的冤魂,迷途的羔羊。”
吴孝增奇怪地:“啥子上帝?天上只有玉帝。”
奇和尚正色道:“这正是洒家要超度于你的。你只知有玉帝,不知有上帝,可怜可悲也。你方才要提前转运,我有一法,能让你如愿以偿。”
吴孝增大喜,噗嗵跪倒:“只要让我发财,叫我做啥子我都愿意。”
两个人遂收拾行囊,回到了吴孝增下榻的客栈,点了酒菜,叙谈起来。原来,这位奇和尚是洪秀全手下的一个头目,专门云游四方,说动贪财趋利之徒,鼓舞穷途末路之人,加入拜上帝教,要举起义旗,推翻清廷,建立太平天国。
吴孝增待听得明白之后,吓得酒杯“当啷”一声,掉落地下。他哆嗦着嘴唇:“你说了半天,是要我跟你去造反?”
奇和尚镇静地说:“不是造反,是从清妖手中夺回汉人的江山。”
吴孝增瞪起绿豆眼:“我为么子要造反?我家里要钱有钱,要势有势。我不到十岁,就有媒婆提亲。我为么子要造反?”
奇和尚反问:“那你为何还要发财?还想转运?既然你运气如此之好,还为何到处游荡,像个孤魂野鬼?再说,造反是你命中注定,不是你想不想的。你要是想位极人臣,日进斗金,就要敢于博一把。你会斗雀儿牌吗?”
吴孝增不明就理道:“啥子雀儿牌?”
奇和尚不再答理他,让店小二买了一桌酒菜,又叫了两个唱曲的女娃儿,与吴孝增喝将起来。那两个女娃儿年龄虽然不大,却蛮懂得风月。薄如蝉翼的羽纱之下,是一具醇香白嫩的肉体。加上那婉转流波的媚眼与惹火弄骚的话语,早把吴孝增迷惑得如入盘丝洞里,哪里还能把持得住?至于奇和尚说的红粉骷髅、老臭皮囊的吓人大话,已统统随着扒下来的衣裤,被扔到了床下面去了。
欢娱已毕,酒菜与女娃儿的银子自然要由小吴买账。奇和尚是伸手化缘的僧人,哪有闲钱请俗人吃花酒?
这样,吴孝增就加入了拜上帝会,被派到湖南活动。回家以后,他一直啥也没干,直到有一天他去岳阳,偶然遇见大哥吴孝勤竟然也加入了拜上帝会。这才鼓起了勇气,开始联络会众,准备举事。
太平军东出湖南,随之直逼江西、湖北,一路势如破竹。吴孝增也于上月接到了奇和尚的密令,说有一位叫云飞鸿的人,来岳阳与他们相会,商量八月十五日前后在湘西北起事,牵制清军和团练的队伍,以策应西王萧朝贵进攻长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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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花醉》第一章(14)
吴孝增昨天来到岳阳后,与大哥等人碰了头。他们对造反并不惧怕,唯独对爹爹当了副团总有点不安。因为看形势太平军很得民心,清军不堪一击。天王洪秀全已经下令,用一年的时间推翻满清朝廷,建立太平天国。这时候起事,等新朝开国,那就是开国的元勋,咋也得弄一个将军尚书啥子干干。
他们都不认识云飞鸿,又怕走漏了风声,就去得晚了一点,谁想没有见着人。吴孝勤与茶博士相熟,茶博士一见他,就喊:“哎呀,吴大人,你要是早来一步,就会立个天大的功劳。”
吴孝勤一愣,问:“啥子天大功劳?”
茶博士把他拉到雅间内,附耳说:“刚才,我看见有几个长毛贼,要计划谋反。”
吴孝勤吓了一跳,急忙追问:“啥子长毛贼?你莫要胡说呦。”
茶博士说:“哪个骗你哩。真切得很,我亲眼所见,亲耳所听的。”
吴孝勤镇静了一下:“你看见了他们?几个人?啥子模样?说了些啥子?你要如实说来,倘有半句假话,你的命就冇得喽!”
茶博士就把云飞鸿与胡英和欧阳春霆的模样说了一遍,又把他们争吵的话也重复了。吴孝勤听完,确信茶博士的话不假,但又疑惑他们为何争吵,又为何提前而走?正在沉思,茶博士的一句话使他心胆俱裂。茶博士说:“那个年纪大的,说是要到府衙找人,那个大个子就随起走了。就剩下那个公子爷,刚刚下楼。”
吴孝勤赶紧出来,与吴孝增说了。他额头冒汗:“万一那位姓云的找到衙里,露了马脚,咱们就全完了。眼下我要赶回衙门,截住他们。你带几个人,要把那位年轻的公子找到,不要让他到处乱跑,以免打草惊蛇,走露了风声。”
他们急速下楼,来到门口,吴孝增突然想起什么:“大哥,那个茶博士知道了详情,留下他是个隐患,要不要除掉他?”
吴孝勤说:“先找着人再回头收拾他。”
刚出楼门,顶头遇见胡嘉宝从外面进来。原来,他方才下了楼,发现衣裤破了,就走回茶庄去换衣服。本来不打算再回来的,但仔细一想,毕竟是弟弟的师父与师兄,自己太没礼貌了。就又走了回来。
吴孝增问:“咦,好奇怪。你咋在这儿嘛?”胡嘉宝虽与自己的妹妹定了婚,但还没过门,他也不好称谓,只有胡乱招呼。
胡嘉宝虽对这门婚事不满意,但抬头见是两位大舅子,只好施了一礼,回答道:“我与弟弟刚从京城回来,在此会会朋友。不知两位大哥也来了,你们咋不进去?”
吴孝勤急于离去,顺嘴问道:“胡英兄弟也在里面?会的啥子朋友?”
胡嘉宝说:“在呀。还有他的老师云先生与他的师兄。他那个师兄为人粗鲁,出言不逊,我才赌气出去了一会。”
吴孝勤与吴孝增对视了一眼,把胡嘉宝拉到了僻静处,问道:“他们都说了些啥?”
胡嘉宝被他们的紧张神情吓了一跳,想起吴孝勤是官府的人,如果把云飞鸿的话告诉了他,那就是叛逆的大罪,要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的。想到此处,他支吾:“也没说啥子,就是些闲话。你们走好,我要进去了。”他说着就要走。
吴孝勤一把拉住他:“胡英已经走了,那个云先生也走了,里面没有人。四弟,你带嘉宝去醉云楼吃一杯酒,我先回衙门办点事,去去就来。”
吴孝勤在得知胡家兄弟竟然与太平军的人有关系之后,心中窃喜。他觉得这下起事的力量更壮大了,成功的把握也更大。哪知他刚刚走没多远,吴孝增却撵了上来。他正要问话,吴孝增已经兴奋地对他说:“大哥,我有一个主意,你看如何?”
吴孝勤:“啥子主意么?”
吴孝增两眼放光:“咱们加入上帝会,是想要一个大富贵,但是要提了脑壳去取。眼下却有一个大富贵,不费吹灰之力,就可到手。”
吴孝勤着急地:“有啥子话就快讲,莫要绕圈子喽。”
吴孝增低声:“咱们不用造反,只要把那姓云的和胡英告发了,就是大富贵。”
吴孝勤大吃一惊:“你胡说啥子。我们都是信上帝的兄弟,入了教的,死生与共。咋能出卖兄弟,换取富贵?我们与胡家还是亲戚,满门抄斩,我们的妹妹不是要掉脑壳?要是那样,等太平军到了,我们就要人头落地!”
吴孝增不屑地:“啥子上帝,啥子亲戚?你莫要糊涂喽,我们又不是公开举报。我们是密告,人不知鬼不觉的。妹妹还冇得过门,咋个会掉脑壳吗?你想想,假如造了反,就算成功了,那胡家的势力还是比我们大,我们还是冇得他们家富。”
吴孝勤犹豫地:“不成,我决不能做卖友求荣的事情。”
吴孝增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