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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菊花醉-第52章

小说: 菊花醉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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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儿逗他道:“如果让米兰达陪着你,不给你银子你也乐得很哩。”
  阿洛的脸红了。他偷偷地看了一眼米兰达,立即掉过头去,跟在胡英身后,大步向前走。
  米兰达却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是用疑惑的目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通往喀什噶尔的道路,从让库尔湖东进越过阿库拜尔迪山口,再到盖孜河就可以了。但胡英听达里说往北还有一个大湖,就是喀拉湖,湖边有不少布鲁特牧民。胡英就要去看看,楚儿担心出意外,就说:“那儿要是再有俄国人,又该把我们撵走了。”
  胡英说:“我们马上要到喀什噶尔设立办事处,将来就是要把茶叶销往牧区。既然走到这儿,就顺便先了解一下情况,也为日后做生意作个铺垫。”
  他们改道北上,当晚在黑孜吉牙克山脚下建起营地。没想到这儿的夜晚,气温非常低,像三九严寒的冬天。单薄的帐篷抵挡不住寒冷的侵袭,把大伙冻得实在受不了,只好挤到一起互相取暖。
  第二天,太阳出来了。晴朗的天空中,没有一丝儿云彩,感觉离得非常近,仿佛一伸手就能够摸着那蓝色似的。阳光驱走了寒气,使他们身上暖洋洋的。但楚儿的手与脚都被冻伤了,遇到温暖,又疼又痒,她几乎要哭出声来。胡英为她抓挠了一阵,越抓她越喊痒,让他使劲。胡英说:“再使劲就抓破了,更痒。等到了喀什噶尔,用药水浸泡就会好的。”楚儿含着眼泪埋怨他:“都是你,非要去啥子湖,弄得人家这样的。就是好了,也得变成个瘸子。”
  胡英让楚儿骑了马,自己在前面牵着,大家离了宿营地,开始登山。好在黑孜吉牙克山并不高,只是在高原上略为隆起,但是非常荒凉。当胡英带领大家翻越了山口,向东方眺望,只见山脚下有一片蓝汪汪的碧水,一眼看不到边。楚儿忘记了冻伤,从马上跳下来,就要朝湖边跑。
  胡英没有阻拦她,站在山口上,看那美丽的大湖。湖面上微波荡漾,白色的水鸟在空中飞翔。湖边长满了水草,已是秋季,却还是绿意盎然,充满生机。湖区周围,牧民的帐篷星星点点,如草原上盛开的鲜花,显出异样的美景。
  喀拉湖没有出水口,但也没有流入湖中的水,湖水主要靠自然蒸发消耗,因此水位十分稳定。
  胡英拜访了一些牧民。从他们那儿了解到,这一地区的牧民前几年喝的砖茶都是喀什噶尔的茶商贩卖的湖南茶,但自从俄国人在附近建立了据点,中国的茶叶商人就不能再来了。销的茶都是由俄国茶商从中国内地运来,还有一些是英国人从邻近的印度一些茶园出产的。这些茶叶不但价格高,而且不好喝。英国人与俄国人为了争夺帕米尔高原牧区的茶叶销售,吵得厉害,几乎要打起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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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花醉》第九章(15)
告辞了喀拉湖,胡英他们快速地越过喀拉山口,沿着喀拉·阿尔托河下行,然后顺帕米尔高原北侧的山麓前进。
  第二天傍晚,他们到达了喀什西北一百四十里的乌恰。这儿已经脱离了帕米尔高原,接近喀什噶尔平原了。气候变得温暖起来,山谷里出现了茂密的松林。
  达里兴奋地告诉胡英:“前面就是喀什噶尔了。”
  六
  苦水堡驿站,实际上不在清政府的编制之内。
  苦水堡东距星星峡八十里,西离哈密只有一百五十里,为西出甘肃、进入新疆的咽喉要道——星星峡以后的第一个堡子。
  这儿残留有破旧的土城一座。土城原来是前些年淘金户居住的,如今金已淘完,只剩下了些塌房废院,满目荒凉。土城里长满了杂乱的野草,还有不少的狐狸、黄鼠狼、野兔等出入其间。夜里则叫声凄凉,宛如妇人在哭。
  土城东门外,尚余三五间未倒塌的土屋,都是干打垒筑就。院子并没有门,是用了几根木棒草草捆扎了,竖在那儿,就算是一个院门了。
  院里靠左面,搭了一溜草棚,几根歪七扭八的柱子在那儿撑着。上面胡乱地苫了些红柳枝条,用泥巴糊了,作过往客商、行人的牲畜停歇之用。
  土屋门前孤独地就生了一棵大杨树,有一人搂抱那么粗。树身上刻有不少的人名字,随着杨树的长大,那些字迹也被撑裂,成为谁也认不出来的裂痕。有不少的裂痕,变成了像眼睛一样的大疤,在注视着空旷的戈壁滩。
  树下,搭起了一个凉棚,筑了一个宽大的土台,上面抹得溜光,作吃茶聊天用。几间土屋里都是迎门一顶大炕,占了多半间地面。上面有一些破毡片作为炕席,毡片上扔着几床看不清颜色的家织粗布棉被。被头两端都是乌黑油亮,还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脚臭与汗气的混合味道。
  守候在这里的,是一个老兵。他已经须发皆白,每日里从土城仅有的一口数丈深的泉水井里,打出了水,泡些茶,卖给过往客商。此处泉水很苦,地名也因此而起。老兵是湖南人,从二十多岁来到西北戍边,先后在北疆伊犁和南疆的叶尔羌驻防。那时他新婚还不到两个月,就被里正顶替村子里的大户出了兵。十几年前,换防到了距离苦水堡十里路的腰站子。如今五十多了,一次也没回过家乡。家里还有啥子人,也一概不晓得。
  他曾经要回老家的,但当走到这荒废的苦水堡时,身上仅有的五两银子被剪径的强人劫了去。好在强人是要钱不要命,他活了下来。
  强人走了之后,老兵四下里望望,没有人迹,思量了一会儿,他走进了土城里,要寻一个地方自尽。他围绕着土城走了一圈,没有发现一个合适的地方。最后好不容易才在一间彤塌的土屋里,找到了一根残存的门框。
  老兵坐在那里,掏出荷包,准备抽完最后一袋烟。他拿出荷包,打量了许久。这只荷包,还是他新婚的妻子荷香做姑娘时为他绣的。
  老兵看了看那只荷包,上面绣的鸳鸯图案已经磨损,丝线也断离脱落了。荷香要是活着,也快要六十岁了吧。
  睹物思人,老兵的眼睛模糊了,滴下了几颗浑浊的老泪。他颤颤微微地站立起来,从裤子上解下那条纰了线的腰带,踮起脚跟,勉强搭在了门框上。用手拽着试了试,还算结实。就挽了一个大扣,朝南方跪下磕了几个响头,祝道:“父母亲大人,假使你们还活着,孩儿不能尽孝喽。如果你们受不了人间的苦楚,早到西天享福去了,那就等儿子到黄泉路上去与你们团圆。只是不知我那荷香是否还在?有没有为我生下了一儿半女?也算为咱们家延续点香火。”
  祝祷了一回,老兵鼓足了勇气,搬来一块硬土,垫在了脚下。他站上去,把眼闭了,头颅伸进那圈套里,一狠心把土块蹬翻了。
  老兵知道此一蹬,就要三魂悠悠,七魄渺渺,去那黄泉路中、阴山道上,寻找他那几十年未见过面的父母、妻子。哪料得“噗嗵”一声,实实地摔了下来。
  老兵睁大了眼睛,四下一看,并无人踪,就连平日里乱窜的狐狸、野兔也没有了声息。向来风大沙多的土城内,静悄悄地纹丝儿不动。
  老兵抬头一看,顾自笑了,原来是腰带的环扣松开了,想来是自己系得不紧,承受不了自己的重量。
  老兵重又把腰带的扣子系紧了。这次为了保险,他还特意地用了些力,又左右地拉了拉。断定让他必死无疑,就又一次搬了土块,再站了上去。这一次他再没有犹豫,果断地把头伸了进去,双脚用力一蹬。
  谁知道腰带又一次松开了。老兵此次摔得更重,在地上半晌没有爬起来。看着吊在门框上的腰带,老兵哭了。他老泪纵横,捶地痛哭,一边哭还一边说:“老天爷,你睁睁眼睛。我是生也生不了,死也死不了,你叫我走一条路好呢?”
  哭了一阵儿,老兵擦干了眼泪,一咬牙从地上爬起来,又一次系上了腰带扣。不过这一次未等他把头伸进去,带扣又不解自开。老兵刚要伸头,见带扣已开,不禁心下骇然。正惶恐不知所措,就见旁边的土墙上跳下一个人来。
  老兵乍见之下,吓了一跳,以为是强人的同伙又回来了,就说:“我多年积攒的几两盘费,都已被你们同伴要走。如今我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难道我要死你们也管着唦?”
  

《菊花醉》第九章(16)
只听那人轻轻一笑,说:“老丈且请息怒,我既不是什么强人,也不是啥子同伴。我是一个过路人,偶然进此土城歇息,见老丈哭得伤心,又要上吊自尽。想蝼蚁尚且惜命,何况人乎?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岂敢见死不救?”
  老兵道:“你还是让我死了清静。”
  那人又一笑说:“老丈,要想托生为人,须经五百年的轮回。这世界虽然脏污得很,却也有不少留恋之处。我劝你再莫要轻言离世。有啥子苦楚,只管道来,看我可能为你排解一二?”
  老兵闻听此言,才放眼打量。只见此人是一个十###岁的后生,身高七尺,削瘦身材,淡黄的面皮,生就一双丹凤眼。上身穿一件对襟直领的靛蓝夹布短褂,下身着一条宽裆青竹布的裤子,脚上一双千层底黑面子布鞋,白粗布袜子洗得清爽。不像种田的农夫,也不似经商的客人,更不像做官的老爷。老兵上下打量了半日,兀自猜不透此人的身份。
  那人见老兵不住地打量,就把腰带取了下来,递与老兵说:“老丈,且把腰带系了,与我到外面说话。”
  老兵将信将疑,随他来到了外边的草屋前,就地上坐了。年轻人从屋里取出一个大包袱,解开了,里面有些吃食。他先取出了几只大饼,又取出了一块三斤来重的卤牛肉,从腰间伸手拿出一把小巧的尖刀,抽出了鞘,细细地切割起牛肉来。
  老兵大半日未有进食,早就腹中饥肠辘辘,闻见饼香肉味,咕咕地鸣叫起来。他一眼瞅见那把小刀,眼里一亮,说:“这是新疆的英吉沙刀子,侠士从哪里弄来的?莫非你去过新疆?”
  年轻人伸手递过一块牛肉,说:“老丈眼力不差。既然你知道英吉沙刀子,那是一定去过喽?”
  老兵一口把牛肉吞了,连嚼也顾不得多嚼几下,就囫囵吞枣地咽了下去,差一点把他噎住,伸直了脖子,翻了几翻眼白,才算喘过气来。他渭然一声长叹,却又带有几分自豪地说:“我在新疆戍边二十年哩。”
  年轻人一听,高兴地说:“如此说来,你是我的前辈。老丈,这样一说,我更不能看着你轻生了。你且先饱吃一顿,我再与你说知。”他把牛肉切好,又掏出一个葫芦,里面装着白酒,约有七八斤。
  两个人大吃二喝,犹如风卷残云,眨眼间肉尽、饼完、葫芦干,坐在那里把腰带松开了痛快。老兵有了七分醉意,望着远处的戈壁荒漠,说道:“要是每日里有一餐酒吃,真是神仙过的日子。”
  年轻人说:“老丈如果想过这样的日子,那眼前就有。”
  老兵哈哈地大笑起来:“你这个娃娃,耍笑我呢。我手无缚鸡之力,兜里又没有半分银子,喝这西北的野风还差不多。天天吃酒?那是疯癫了才想的。”
  年轻人说:“我说有,就一定有。”他说着,把老兵引到了土屋里。
  进屋一看,老兵直了眼睛。只见炕上已经铺了新毡片,有了花被褥。锅灶前面,有一袋子土豆、白菜。那屋樑上,还挂着一只剥了皮的整羊。窗台上,一溜摆了几只酒坛,用红布包裹了坛口,仍旧有余香自坛里渗出。
  老兵说:“上半日这里还干干净净,一下子哪里来这些东西?”
  年轻人说:“这是我刚才运来的。原来是打算让我在这儿守候,开个茶铺,招待过往的行人。我一见了你,有了新主意,觉得你老人家比我更合适。”
  老兵不解地问:“在这荒郊野地里开茶铺?此地黑风甚多,刮起来飞砂走石,水又苦得很,如何开得茶铺?”
  年轻人就对他道出了来历:原来,这个年轻人姓冷,单名一个冰字,江苏南京人氏,自小就被父母送跟了一位奇和尚学武练艺。太平军在南京定都以后,他也随师父到了南京。奇怪的是,师父竟然让他与天王住在一起,说是要让他当天王府的一等护卫。前年天京被困,正当用人之际,不知为什么师父却命他离开了天京,与师叔一起,带了一大帮人,来到了这遥远的新疆。先是在南疆呆了一年,后来又转移到了北疆伊犁外套的草原一带。那儿虽然不在清朝政府的直接管辖之内,但从属于中国。草原上的哈萨克人自来就受中国的皇帝保护,每年都派使者去京城朝贡。
  几个月前,师父忽然来到了伊犁外套草原,与师叔说了些什么,就开始派人沿新疆到内地设置茶铺。每个茶铺都派一到两个人,专捡官府的驿站与军塘顾及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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