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天佑-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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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期幼童于1873年5月赴美，带领第二批幼童赴美的是容闳的昔日同窗黄胜，黄胜是与容闳当年一起受西方教会资助在美国留学的三个中国人之一，少年时受过完全西式的教育，他对幼童的管束方式与陈兰彬的威严显然不同，所以，这期幼童在旅途上要轻松自由得多，在烦闷时还可以与黄胜说些笑话，黄胜甚至还把自己自备的点心、干粮分发给孩子们。第二期幼童到达斯普林菲尔德市正是当地的夏季，气候与上海差不多，也是相当的闷热。这时候，容闳已经受命回到国内向李鸿章报告首批幼童在美国的情况，所以在驻洋肄业局主持欢迎仪式的是陈兰彬。这一天，康涅狄格州的教育局长拿德鲁布先生也来了，新挑选接受幼童的美国家庭的家长也来了，当詹天佑和欧阳赓接到通知前来欢迎他们的新同伴时，他们看到肄业局门前站满了人，那比去年的此时今日要热闹多了，这些新来的幼童个个脸上都充满了新奇和喜悦之色。叶绪东引导前来欢迎的第一期幼童们站成三排，站在他们的新同伴队伍的后面，陈兰彬和拿德鲁布先生分别讲话，表示对第二批幼童们的欢迎。陈兰彬要求第二批幼童要向第一批幼童们学习，迅速融入他们的美国家庭，学好英语，记住肄业局提出的规矩和要求，不负所望。
接着，陈兰彬又是带领所有在场的大清国子民向西方跪拜身在北京的皇太后、皇上，齐呼：“皇太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拿德鲁布和美国家庭的家长们望着这些一起一伏下拜的身影，也很受感动。
随后，第三期、第四期的幼童分别于1874年和1875年到达驻洋幼童肄业局，每一期新幼童的到来，詹天佑、欧阳赓、潘铭钟、罗国瑞和其他先期到达的都要到肄业局来欢迎一次，每欢迎一次都要集体向西跪拜大清国的皇太后和皇上。不过后两次跪拜时不是陈兰彬领拜，而是换了新来的监督领拜，此是后话。曾国藩和李鸿章联合奏报朝廷的120名出洋幼童选拨出洋之事，在上海出洋肄业局刘开成的精心配合下，顺利完成，而且从第二期开始，由于竞争激烈，有些家庭还自费送了一些子弟随官派留学生出洋学习。
每一次迎接新同伴对幼童们来说都是一次振奋，因为人数越来越多，场面越来越大，最后一批到达时，一百多位幼童齐集在驻洋肄业局跪拜的场景更加壮观。看到那么多新同伴的到来，詹天佑和欧阳赓在兴奋的同时，更受到鼓舞。肄业局的官员和教习们时时提醒他们，每时每刻都要记住自己来美国学习的使命，而且，每隔一段时期，肄业局的教习和官员们就要亲自对他们的汉文进行考核，陈兰彬还时常地到各个幼童接受教育的学校和家庭了解幼童们学习英语和当地学校所开课程的学习情况，这些幼童非常清楚，他们要过肄业局的考核关的话，必须既要让肄业局的官员、教习满意，又要让美国家庭的家长和教师满意，否则的话，只要美国家长或教师向肄业局告上一状，他们肯定完蛋，为此每一位幼童都很小心地用自己的礼貌和刻苦勤奋来争取各方面的满意。海滨男生学校的中国幼童们对待学习非常认真，各科成绩迅速地在班上脱颖而出，甚至还超过了许多当地的美国同学，尤其是潘铭钟，非常用功，他年龄最小，成绩最好，大多数功课都在詹天佑、欧阳赓和罗国瑞之上。最跳皮的可能算是罗国瑞了，特别是当有美国同学嘲笑他身后的那条辫子时，他总是报以拳头，搞得校长和教师们常常要出面为他协调。因为诺索布校长和美国教师的袒护，以至于他们不仅没有成为西海汶海滨男生学校受岐视的对象，反而成为受到特别关注的一群，很多美国小同学常常向他们报以羡慕的目光。
初到美国的幼童都要分派到美国家庭首先接受一段时间的语言训练，然后进小学，所有的幼童们都照例是在当地学校开学时，在美国的学校读书，当地学校放假时，回到肄业局学习汉文和行本国礼仪。后来，在回肄业局时，詹天佑和欧阳赓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就是在接送幼童往来肄业局的家长中，有一位年轻漂亮的美国女子，每一次来都要与容闳呆在一起，而且有说有笑。幼童们从同伴们闲谈中得知，那位美女叫玛丽，是接受第二批幼童张祥和与第三批幼童曾嘉爵的凯洛克博士的妹妹，凯洛克是容闳在当地的好友，玛丽主动承担了在她家生活的大清国幼童的英语培训任务，玛丽每一次送张祥和与曾嘉爵来的时候，都非常热情地与其他人打着招呼，这给大家留下了很深很好的印象。很有意思的是，很快就传出了容闳与玛丽两人结婚的婚讯，这在幼童中引起了很大的反响。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就到了1875年的初春，哈德福市还是春寒料峭。街上的白橡树舒展着枝条，似乎在告诉人们，春天已经来了，陈兰彬已于上一年冬天回国去了，朝廷派来接任陈兰彬的新任监督还没有到任，肄业局由容闳负主要责任。容闳与陈兰彬有很大的不同，他对幼童的约束要轻松得多，甚至有些繁冗的礼节也给省了，每一次幼童回肄业局，关于汉文方面的考课他从不过问，都让两个汉文教习全权办理，不似陈兰彬那样常常亲自考课，他更多地与幼童们谈论在美国家庭的趣闻或学校的见闻。由于幼童在美国家庭相对宽松、活跃的环境里生活，对容闳的平易与平等待人的言行很快就适应了，应该说，这段时期，是幼童们自来美国之后在肄业局里最轻松愉快的时候了。
哈市时光（二）
这一天，正是西历的二月底，对于幼童们来讲，还在中国农历年的正月，容闳与玛丽小姐的婚礼在哈德福市的避难山教堂举行，分散在各个美国家庭的幼童们也受到邀请，他们的家长带着他们来到教堂。
这是一场非常隆重而有趣的婚礼，康涅狄格州教育局长拿德鲁布也来了，容闳当年留学时许多校友和老师也纷纷赶来祝贺，教堂里站满了人，当玛丽小姐挽着她的哥哥凯洛克博士的手，穿着婚纱出现在教堂门口时，全场报以热烈的掌声，这种场景对见惯了热闹的大清国幼童来讲，并不新奇，但玛丽披着洁白而长长的婚纱的样子，实在让这些正处在青春年少的幼童们感到无比的*。容闳走上前，从凯洛克手里接过玛丽的手，场面真的很温馨，他们缓缓地走向前台，走到神父面前。神父为他们认真地主持婚礼。这时，玛丽轻轻地在容闳的脸上吻了一下，容闳也则身轻吻着玛丽，这个动作让所有现场的幼童们惊羡不已。事实上他们平时在美国家庭生活时，常常能见到家庭成员间彼此公开亲吻，但两个来自不同国家的一男一女站在这么多人面前亲吻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詹天佑旁边的潘铭钟不好意思看下去，斜着眼睛把脸转到一边，詹天佑看到他那么紧张，情不自禁地脸上露出了笑容，轻轻地拉了拉他的手，希望他不要太紧张，欧阳赓和罗国瑞则直着眼睛看呆了，詹天佑轻轻地在罗国瑞眼前晃了一下手，罗国瑞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参加完容闳和玛丽的婚礼坐马车回家的路上，欧阳赓问詹天佑：“喂，靓仔，你刚才为什么要在罗国瑞眼前晃手啊？”
“大佬，你没听陈兰彬大人常说非礼勿视吗？”
“靓仔，你冇搞错吧，容大人与玛丽小姐现在是两口子，这是他们的婚礼，他们亲吻也是非礼吗？”
“反正我感到不合大清国的礼仪。今天幸好陈兰彬大人回国了，要是他看到这种情况，非得羞死不可。知道我们来看了的话，你看他会如何责罚我们。”
“现在他不是回去了吗？这里现在是容大人说了算，是容大人请我们来的，我们看看这算什么？”
“大佬，我看你的眼珠子都差不多往外跑了。”
“你不是也看了吗？”
“我是看了，但很随便地看了，没你那么投入。”
“随便也是看，投入也是看，反正都是看了嘛。”
“喂，大佬，你没看到刚才潘铭钟那个靓仔噢，真的很有意思，容大人亲吻玛丽时，他把头歪到一边不敢看，真的好有意思唉。”
“是吗，我怎么没看到。”
“你都去看容大人和玛丽去了，哪会注意其他人呀。”
两个人说着说着，马车很快停在了诺索布家的庭院门口。
老奶奶开的门，老奶奶见他们高兴地回来，也满面笑容，并分别在他们两人脸上亲吻了一下，詹天佑与欧阳赓互相望了一眼对方，都诡秘地做了一个鬼脸。
老奶奶说：“你们今天参加容大人的婚礼，听说他的夫人玛丽小姐是个美国人，是吗？”
欧阳赓回答：“是的，奶奶。”
老奶奶又问：“天佑，玛丽小姐漂亮吗？”
詹天佑说：“还可以。”
这下把老奶奶逗乐了，她大笑说：“还可以是什么意思？你是说她不够漂亮？”
詹天佑说：“不。奶奶，我是说他很漂亮。”
老奶奶说：“很漂亮就是非常可以，而不是还可以。”
詹天佑笑着说：“奶奶，我是与您开玩笑呢。按照我们大清国的话说，还可以就是非常可以。因为大清国的人都提倡谦虚，所有的话都不能说满，只说八就可以了，所以非常可以只能说成是还可以。”
老奶奶说：“你是说我们美国人说话不谦虚？”
詹天佑笑得前仰后合，老奶奶见他那么乐，不知何意，惊奇地望着他。詹天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跟你开玩笑，因为我平时想到很多事，我们大清国的话与美国的话表达上有些不同，我今天只是想试验一下，没想到引起您这么大的误会。真是对不起。”
欧阳赓乐了，说：“靓仔，怎么样？今天把自己兜进去了吧？”
老奶奶没听懂欧阳那句广东话，问道：“欧阳，你是用你们大清国的话与天佑讲话吗？”
欧阳赓说：“是的，奶奶，我是说天佑乱开玩笑。”
老奶奶说：“没关系，生活中就是需要幽默嘛。”
这时，苏菲和威利走了过来，看到苏菲那张灿烂而快活的笑脸，詹天佑的脑海里仿佛浮现出教堂里玛丽小姐穿婚衫的情景。
哈市时光（三）
晚上，詹天佑与欧阳赓照例是先在油灯下温习汉文书籍，看完书睡觉前照例是他们海聊的时间。
欧阳赓说：“靓仔，其实象容大人这样找个美国老婆真的不错耶。”
詹天佑说：“好啊，你以后也娶个美国老婆吧。”
“你呢，你没想过娶个美国老婆吗？”
“我嘛，就省了，我詹天佑生为大清国的人，死为大清国的鬼，老婆嘛当然也是大清国的女。”
“是噢，象容大人这样，娶了玛丽小姐，他能把玛丽小姐带到大清国去吗？唉，这还真是个问题呢。”
“我看这根本不是问题。你看容大人，他从小出来就没怎么回过香山老家，他娶玛丽小姐，*成是不会带她回香山县的，你看哈德福市这么好，很可能是他自己要在这里随玛丽小姐生活的。”
“这不成了上门女婿？”
“这不叫上门女婿，这叫上国女婿。”
“大清国的官员娶外国人做老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
“你才多大，好象见过好多世面似的，说这种话。”
“喂，你觉得苏菲怎么样？”
“苏菲今年才十二岁，人是很漂亮，怎么，你打她的注意啦。”
“我不会打她的主意，我只是觉得她平时对你很好唉。”
“大佬，你有冇搞错？”
欧阳赓说：“算了算了，我们不要再说这无聊的话啦，睡觉吧。”说着，就拉上被子，蒙着头睡去了。
詹天佑没有出声，也没有睡着，他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思绪翻飞，从美国的东海岸飞到了西海岸，飞跃了太平洋，一直飞到他的家乡广州西关，想到柳波涌边上那间三进的房屋，相到了谭伯邨，想到了谭菊珍。潭菊珍今年应是七岁了，詹天佑仿佛看到一个七岁的小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