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之语-第2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总之,在中国人眼中,梅是一种品格高尚、气韵独特的奇花,由于它不畏霜雪,带来春的信息,这种独特的品格赢得了人们的崇高礼赞。
二、室有兰花不炷香……宋·戴复古(1)
兰花生长于幽谷之中,不求闻达,却能以其幽香感化世界。这,不正是君子的品格吗?
古有云,梓为百木之王,牡丹为百花之王,葵为百蔬之王,松为百木之长,桂为百药之长,而兰则为百草之长。( 见明·朱国祯《涌幢小品》卷二十七)
在植物分类学上,兰为兰科兰属多年生常绿草本植物,其叶如带如剑,花三萼而小,花色多为淡绿,并无惊人之貌;又由于在生态习性上喜阴翳暖润,生长于山间林下较隐蔽的地方,“与萧艾杂处”,“与众草为伍”,所以人们敢说,要不是它的花香气不凡,决不会闯下如此大的名头,至今或仍沉埋于深山空谷中,被视为普通草芥而已,这不是没有可能的。兰以香名世,应无可疑。
群芳谱中,芳香型的花卉是很多的,诸如梅花、茉莉、玫瑰、栀子花、夜来香、玉兰、桂花、水仙等等,都很出名。然而兰花之香,自古以来被认为是众花之冠。早在春秋初期,兰花已有“国香”之称,见于《左传·宣公三年》中:“以兰有国香,人服媚之如是。”这一最高推崇,历来为后人所首肯赞赏。宋代文学家黄庭坚曾为之作注脚:“士之才德盖一国,则曰国士;女之色盖一国,则曰国色;兰之香盖一国,则曰国香。”(《书幽芳亭》)说明对此美誉也是完全赞同的。此外,兰还有“王者香”(《琴操》)、“香祖”、“兰无偶,称为‘第一香’”(《群芳谱》)等别号,都可看成是“国香”的换一种说法。
兰香与众芳相较的特异之处,如果单从嗅觉的感知来进行评判,也许是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永远也无法争辩清楚的问题。倘勉强按文献资料中前人留给我们的体验作一番分析来看,兰花之香至少有这么两大特点:一是氛氲浓郁,却烈不刺鼻。兰花之芳气,香盘馨结,其香甚浓,却又纯正不邪,就近嗅之,如吸甘醇,这与夜来香之类的某些带有刺激性的花香不同。古人认为它有“养鼻”的功效。(见《史记·礼志)因此兰香往往被形容为是一种“清香”,这里的“清”决非“清淡”之意,而是指“清正”、“清雅”、“清纯”,否则便是天大的误会。二是溢荡悠长,具有很强的穿透力。兰花的香气,有如燃薰炷艾,徐徐溢出,随着空气飘荡开来,幽幽不绝,如丝如缕,随风送爽,袭远而耐久。古人视兰香为“幽香”,进而称兰为“幽兰”,即与此有关。上述两个特点,缺一不可,唯同时毕集于一身,方能造就出兰花之不世之香。
我国的兰花大多是地生兰,另外有附生兰和腐生兰;而地生兰主要产于我国,故地生兰又被称为中国兰。它包括农历正月前后开的墨兰(又名报岁兰),正月至二月开的春兰,三至四月开的蕙兰(又名夏兰),六至八月开的建兰(又称秋兰),九至十月开的寒兰等,具有悠久的栽培历史。
在古代,“兰”字又指一种属于菊科的多年生香草,别名“蕑”,这是在旧籍中最易发生混淆的两种植物了。宋代大学者朱熹曾在《离骚辩证》中试作区分。他说:“古之香草,必花叶俱香,而燥湿不变,故可刈佩。今之兰蕙,但花香而叶乃无气,质弱易萎,不可刈佩,必非古人所指甚明。”这是一个创见。朱熹运用的是逻辑的方法,他抓住菊科的兰草“蕑”有枝梗而兰科的兰花无枝梗的特征,推论前者可以刈(要用强有力的刀具进行割取)和佩(插戴),而后者则淡不上刈佩,这就提供了一个分析前人在不同场合所说的兰究竟为何物的依据。
例如,《春秋传》讲“刈兰而华”,《楚辞》讲“纫秋兰以为佩”,指的都是兰草而非兰花。明李时珍就接受了这个观点,并有了更深入的研究。他在《本草纲目》中列“兰草’(蕑)为一目,釐定其名实,叙述其药理,并对一些古籍作了具体的分析。认为“《离骚》言其绿叶、紫茎、素杖,可纫、可佩、可藉、可膏、可浴;《郑诗》言士女秉蕑;应邵《风俗通》言尚书奏事,怀香握兰。《礼记》言诸侯执薰,大夫执兰;《汉书》言兰以香自烧”所提到的兰,均为兰草,即后世所说的医经上品之药,具有“利水杀蛊除痰癖”的多种实用和疗疾功效,决不是兰花所能混误取代得了的。这些辨析,其中利用了药物学的知识,也很有说服力。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二、室有兰花不炷香……宋·戴复古(2)
不得不承认,兰花与兰草在古书中的许多场合,的确很难分辨,甚至根本就是一笔理不清的糊涂账。即使到了明代后期,群芳主人王象晋在他纂辑的那部名著中亦搅作一团。清御制《广群芳谱》稍好,两者已分而述之,然征据事例仍不能加以细辨,这也是出于无奈。
不迟于战国时期,古人已开始了人工栽种兰花。如果说屈原的诗“余既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楚辞·离骚》)可能只是诗人的创意,不一定是事实,(且这里的兰、蕙,很可能说的也不是兰花。兰科中,兰与蕙同属,兰一茎一花,惠一茎数花;兰开于春季,又称春兰,蕙续兰开,又称夏兰。不过,建兰、寒兰、墨兰也是一茎数花,古人亦有笼统称之为蕙的。但先秦以及其后的一段很长时间,蕙往往指的是菊科的蕙草,以产自湖南零陵最闻名,故又名零陵香,是古代制香的一种重要原料。此二“蕙”也是极不易加以区分的)那么《续会稽志》卷四引古本《越绝书》载“勾践种兰渚山”,则应可信有所据了。兰渚山,在今绍兴城西南,属于当时越国京畿的范围。越王勾践亲自种兰艺兰,长期以来一直为绍兴这一素称春兰发祥地的人们所津津乐道。后来兰渚造亭,号兰亭,东晋时山阴(即今绍兴)太守王羲之会同谢安、孙绰等一辈文人贤达于暮春时节到此游玩,曲水流觞,更是成了一段风流千古的话题。
兰花之香为国香,又不单以香而见胜。人们在与兰花的亲近熟悉过程中,逐渐认识和领悟到,兰虽无牡丹丰容富贵之态,桃李娇媚明艳之姿,却自有一种高雅清丽的韵致,让人不能等闲视之。兰花的素洁淡泊,兰叶的碧绿长青,加之她那振世奇香,甚至被认为是花木中个性完美的典型,连世人交口称誉的“岁寒三友”也有所不如。“世称三友,挺挺花卉中,竹有节而啬花,梅有花而啬叶,松有叶而啬香,唯兰独有之。”(宋·王贵学《王氏兰谱》)不过这是有“兰癖”的人(用当今时兴的话来说,就是“兰花发烧友”)发表的言论,当是一家之言吧,大可不必与之计较,争一日之短长(且不说兰是不是谈得上具有植物学意义上的“节”)。
单就兰花的姿态而言,爱兰成癖者,观赏兰花确乎与一般看兰的泛泛之辈大不相同,他能从兰花的似是平凡的姿态中咀嚼出许许多多的奇情妙趣来。明人张子薪,就是这样一个独具慧眼的观赏家。他的朋友李流芳曾在《檀园集》中这样叙述道:
己未春,余北上至壕梁,病还。夜则苦不寐,独处惘惘。非对友生流连花酒,即无以遣日。二月二日,与子薪、韫父、尔凝、家伯季从子,泛舟南郊,听江君长弦歌。值雨,子薪偕尔凝、君长宿余家。盆兰正开,出以共赏,子薪故有花癖,烧烛照之,啧啧不已。花虽数茎,然参差掩映,变态颇具。其葩或黄或紫,或碧或素,其状或合或吐,或离或合,或高或下,或正或欹,或俯而如瞰,或仰而如承,或平而如揖,或斜而如睨,或来而如就,或往而如奔,或相顾而如笑,或相背而如嗔,或掩仰而如羞,或偃蹇而如傲,或挺而如庄,或倚而如困,或群向而如语,或独立而如思。盖子薪为余言如此,非有诗肠画笔者,不能作此形容也。余既以病,不能作一诗记之;欲作数笔写生,而亦复不果。然是夜,与子薪对花剧谈甚欢,胸中落落一无所有,伏枕便酣睡至晓。从此病顿减。此花与爱花人皆我良药,不可忘也。
不消说,绝意仕途,性好山水的李流芳也是一位“兰癖”之人,才能息息相通,心领神会,留下如此佳妙之言;更为称绝的是,因其室有兰花,并有意气相投的金兰契友相伴,竟使他病疴消减,一如良药,当真是兰事中的一桩美谈了。
有人说,兰是文人的花。的确,中国的文人,十之###对兰花都是顶礼摩拜的。这不能不说是和大儒孔夫子的言论有关。“芝兰生于深谷,不以无人而不芳;君子修道之德,不为困穷而改节。”“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即与之化矣;与不善人居,如人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一臭,亦与之比矣。丹之所藏者赤;漆之所藏者黑。是以君于必慎其所处者焉。”(见《孔子家语》)生长于幽岩绝壑中,抱芳守节,独立不倚,不求闻达,无求于它物,反之,怀此馨香之质,慎独之志,必能感化他事他物,有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一般。孔夫子因此将兰花与君子联系起来,主张君子立身处世,应与兰花为伍,向兰花看齐,在道德修养上修炼出坚贞不二、澹泊明志的高风亮节。对深深浸润于中国的传统思想和文化的莘莘学子来说,又有什么人不愿意追效君子的兰花风范呢!
兰有君子之德,人们更径直号兰为君子。丹青手爱将梅、兰、竹、菊并列,如明黄凤池辑有《梅竹兰菊四谱》,清王概编有《芥子园画谱·梅兰竹菊四谱》等,被画界称之为四君子画。兰含青孕碧,葱秀峭健,霜临见杀,其性不变,娟洁清芬,自尊自爱,不随流俗,不媚世态,其贞姿高韵,成为画家们寄托情志的最佳题材之一;当国家积弱遭辱时期,兰更是成了爱国者表达民族气节的喻体和象征。宋末元初诗人、画家郑所南为示不忘宋室之意,画兰常露根无土,曾云:“土为蕃人夺,忍著耶!”是谓“露根兰”,以抒发对故国思念的耿耿情怀。明清之际僧人石涛,号苦瓜和尚,擅写兰竹怪石。在一幅《露兰风竹图》中,他将亡国的隐痛化作笔意纵横,以清风比作大清,画兰、竹遭到“清”风的摧残,却芳心无改,劲节不折,隐晦曲折地吐露了自己不可移易的心志。
人们爱兰、崇兰、育兰、颂兰,因为它芋蔚独秀,芳香自许,姿态高雅,德操特立,故而一向是珍贵的观赏花卉,给人以审美意义上的、精神上的愉悦、慰藉和享受。
三、不知迎得几多春……宋·刘敞(1)
迎春花先百花而放,迎得春来,又不孤芳自赏,继而默默融身于繁花丛中……
梅有“百卉前头第一芳”的声誉,然而人们仍毫不吝惜地将“迎春”的名头赠送给了并不起眼的迎春花。在早春寒气料峭之时,迎春花悄悄地以繁星满枝来拥抱春天。
“迎春花,春首开花,故名。”(明·高濂《草花谱》)迎春花原产我国,自生于高山灌丛或岩石缝中,很早就在各地获得了广泛的栽培。明王象晋《群芳谱》云:“迎春花一名金腰带,人家园圃多种之。丛生,高数尺,有一丈者。方茎,厚叶如初生小椒叶。春前有花,如瑞香,黄色,不结实,叶黄。”迎春花属于木樨科半常绿灌木,枝条丛出,细瘦而长,可达三四尺,弯拱纷披下垂,形稍似柳。初春一到,绿色新枝上不长叶,先爆花,花小,花朵单瓣六裂,色为鹅黄,逐节缀满枝身,古人因此给她起了一个别称叫“金腰带”……柔条如束腰之带,黄花如腰带上的金饰……其名形象而雅致,显然出自文人之手。后来文人也多喜欢引用此典故,如宋赵师侠《清平乐》词:“东皇初到江城,殷勤先去迎春。乞与黄金腰带,压持红紫纷纷。”又清叶申芗《迎春乐》词:“谁与赐嘉名?争说道:金腰带。”
迎春花虽不起眼,却“纤秾娇小,也解争春早”,(宋·赵师侠《清平乐》词)且花前花后,长条披垂,婀娜多姿,别有一番特色,自古成为园林中的花草布置之一,就连皇家宫苑中也常可见到她的芳姿。例如翰林侍读学士刘敞的一首题为《阁前迎春花》的诗,写的就是北宋皇宫中藏书阁所在园圃中的迎春:
沉沉华省锁红尘,忽地花枝觉岁新。
为问名园最深处,不知迎得几多春?
此诗末句用的是嵌字格,将花名嵌于诗句中。“华省”即中书省的美称,藏书阁位于中书省内,因刘学士要陪伴宋英宗赵曙读书,故得经常出入王宫禁地,见到禁中种植的迎春花。
迎春花还可盆栽观赏。宜备深盆,老本宜露根,最重自然之姿。明王世懋在《学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