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观双侠-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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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出一阵,灰狼不断在地上闻嗅,沿着一条小路进入了一个山谷。谷中一条河流蜿蜒而过,河旁有棵枝叶已落尽的大榕树。灰狼来到榕树之下,停下步来,凌昊天翻身滚下狼背,只觉草丛中血腥味极重,他忍着身上疼痛,急急伸手拨动草丛,走出数丈,却见大树下躺了一个人,动也不动。
凌昊天冲上前去,却见那人侧卧于地,脸上满是血迹,血迹下一张俊秀英挺的脸,正是自己的大哥!
第六部 峰回路转 第一百九十一章 折翼之丧
凌昊天惊骇无已,抢过去抱住大哥的身子,但见他胸口一个剑伤,长约五寸,深及心肺,鲜血仍不断流出。凌昊天忙伸手替他压住伤口,叫道:“大哥,大哥!”
凌比翼微微吸了一口气,睁开眼来,眼神涣散,口中喃喃说道:“宝安,宝安,是你么?我不行了,你明白我的心,我很高兴。大哥很想一辈子照顾你,爱惜你…你要照顾自己,不要…不要太悲伤了。”
凌昊天泪如泉涌,叫道:“大哥,你没事的,我立刻带你回家,爹爹妈妈一定能治好你的。你…怎会伤成这样?”
凌比翼陡然清醒,认出了他,说道:“小三儿,是你!”
凌昊天哭道:“是我。大哥,是谁将你伤成这样?你没事么?”
凌比翼低声道:“我好担心你。他们说你在…在虚空谷遇到危险,爹妈都很挂念,我和二弟赶来这里…小三,你平安就好了。”
凌昊天忍泪道:“我很好,我没事,大哥,是谁伤了你?谁能伤得了你?你没事么?”
凌比翼勉力摇头,呼吸转为急促,低声道:“小三儿,你要照顾爹妈,照顾宝安。大哥去了。”头一偏,就此气绝。
凌昊天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疯了似地替大哥施展急救,口中不断叫道:“大哥,大哥!我们一起回家,去找爹妈,爹一定能治好你的,娘最疼你了,你一定不能让她失望的。我带你回家去,大哥,大哥!”
过了许久许久,凌比翼再也没有呼吸,凌昊天这才觉悟大哥已然死去,脑中一片混乱:“大哥怎能就这么死了?他是世上最好的人,朋友满天下,老天怎么肯让他死?是谁伤了他?谁会想害他?谁杀得了他?”
在他心中,大哥永远是完美无缺的;他英俊倜傥,豪爽重义,是公认天下第一等一的青年剑客、江湖豪侠。他想起自幼受大哥的提携教导、关怀照顾,每次自己闯了祸总是大哥替他补救,代他向爹妈求情;他永远是那么的诚挚亲厚,宽容体贴。他是个十十足足让人称得起一声“大哥”的大哥。
他跪在大哥身旁,怔然凝望着他的脸,似乎只要自己看得久了,大哥便会微微一笑,坐起身来,说他是闹着玩的。又过了半个时辰,凌比翼的身体渐渐冷下,凌昊天再也无法欺骗自己,伏在大哥的身上放声大哭。
天色全黑,凌昊天脑中甚么也不能想,只呆呆地坐着哭了又哭,直哭到昏昏沉沉地靠在大哥的身旁睡去。
清晨醒来,他心神镇静了一些,才开始动念:“我要带大哥回家。”当下吸口气,忍着身上伤痛,背起大哥觅路出谷,走了半日,终于来到一个小镇。他买了副棺材,收敛大哥的遗体,雇辆马车,赶车回向虎山。
其时天气干寒,尸体不致腐败,凌昊天昼夜不停地赶路,好似自己也是个不用吃、不用睡的死尸。他一路只觉头脑麻木,全身空虚,不敢去想大哥已死的事实,又不得不面对马车中的棺木,只能借着不顾疲劳的拚命赶路来逃避。
这段路是怎样走来的,他自己也不知道。一路上竟然无人来骚扰他,少林、西厂喇嘛、修罗会等人全都不知去向,一个也没有遇上。他从来没有流过这么多的眼泪,感受过这么强烈的辛酸悲痛。天气越来越冷,不数日便开始下雪,整日阴沉沉地,与他阴霾愁惨的心情一般悲郁无边。在满天飘雪之中他日复一日地行路,终于回到了虎山脚下。他扶着大哥的棺木回向后山,一步比一步沉重。他不敢想象爹妈会有多么震惊伤心,宝安,唉,宝安,他再也不敢想下去。他咬着下唇,缓缓催马走向后山。
在庄门口等着他的,却远远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见到父母站在庄门,脸上神色悲恸已极,显然已知道了噩耗。二哥也站在门口,神色冷肃,凝望着车上的棺木。凌昊天不敢抬头去找宝安,一瞥之下,见她不在门口,暗暗嘘了口气。
他勒马停车,向父母跪下,泣道:“爹,妈!”
凌霄夫妇尚未回答,凌双飞已冲上前来,怒喝道:“小贼,你还有脸回来?”
凌昊天抬起头,不知二哥为何对己发怒,低声道:“昊天不孝,没能救得大哥性命,请爹娘责罚。”
凌双飞全身发抖,冷笑道:“到这个时候,你还要作戏?你当我们都是傻瓜么?”
凌昊天一呆,说道:“二哥,你说甚么?”
凌双飞大步上前,挥手打了他一个耳光,怒道:“你这不肖子,大哥是你亲手所杀,你…你若有点羞耻心,便不会敢这么大摇大摆地回家来!”
凌昊天体内真气鼓动,自然便将凌双飞的手弹开,但脸上仍留下了一道掌痕。他手抚脸颊,脑中如被雷击,颤声道:“我没有,我怎会?大哥他被人砍伤,我赶到时,他已经伤得很重了。我…我怎会杀他?”
凌双飞怒道:“你知道大哥要娶宝安,忿而下山,谁不知道你对大哥心怀嫉恨?大哥这般武功,若非你出手偷袭,谁能杀得了他?小三儿,我亲眼见到你对大哥下手,你在我面前还敢抵赖?”
凌昊天望向父母,但见父亲愤怒伤痛,母亲泪流满面,神色间显然都已相信了二哥的话,心中一片冰凉:“连爹妈都怀疑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大叫一声,跳起身向山上狂奔而去。
凌双飞叫道:“无耻小子,往哪里走?”随后追上,但凌昊天此时轻功高绝,径自远远地去了,凌双飞竟追赶不上。
凌昊天一直奔到后山最高的悬崖之上,抱着一株古松,仰头望天,欲哭无泪。他过去数月被人冤枉杀害了少林方丈清圣大师,但他问心无愧,光明坦荡,只觉少林众僧受人愚弄十分可悲可笑。此刻怀疑自己的竟是最亲厚的父母兄长,他们竟相信自己能忤逆邪恶至此,出手杀死素来敬爱的大哥,这是比大哥之死更加令他难以承受的重击。他心中急痛如绞,只想跳下山崖,一了百了。
第六部 峰回路转 第一百九十二章 沉冤难雪
忽听身后一阵细细的脚步声踏雪而来,凌昊天心中一震:“谁能找得到这里?”随即知道,世上只有一个人知道他会跑来这里。他回过头来,果见一个身影悄然走近,一身缟素,脸色苍白,正是郑宝安。
凌昊天呆呆地望着她,自己正是因为她而逃避下山,至今不敢回来;而此番回来,竟是扶着大哥的棺木回来。她的面容是那么的熟悉,午夜梦回曾千百遍出现在他的脑海,而她双目红肿,神色悲恸之深,却是他从所未见。凌昊天只觉惭愧、歉疚、悲愤、痛悔种种情绪在胸中翻腾,全身颤抖,更说不出话来。
郑宝安来到他的身前,二人相对而望。凌昊天不能再看她悲伤的脸容,转过头去,大声道:“我对不起你,你杀了我罢!”
郑宝安缓缓摇头,低声道:“小三儿,我知道大哥不是你杀的。二哥一定是误会了,爹妈也错信了他。我相信你不会做出这事。”
凌昊天身子发颤,情不自禁走上一步,伸手紧紧握住她的双手,说道:“宝安,多谢你!多谢你!”
郑宝安叹了口气,说道:“二哥十多日前回来,一口咬定在虚空谷里亲眼见到你杀了大哥。他言词凿凿,加上龙帮几个人也在旁作证,爹妈不能不信。唉,我…我…”再也说不下去,抽回双手,掩面哭了出来。
凌昊天望着她,心如刀割,咬牙暗道:“老天为甚么不让我死,让大哥回家?大哥若能活着回家,我便死一百次也好,一千次也好,我宁可被人千刀万剐,也胜过在这里看着她流泪!”若是以前,若是别的事,他可以让她伏在自己肩头尽情流泪,他可以听她倾诉,替她宽怀解忧,他可以想办法逗她展颜欢笑。但现在,他想开口说句别哭,都不知该如何启齿?
郑宝安吸了口气,收泪抬头,声音仍旧哽咽,低声道:“小三儿,你答应我,千万不要自暴自弃,好么?爹妈已经够伤心了,你得振作起来,找出杀死大哥的真凶。”
凌昊天悚然惊觉,说道:“是!我定要找出杀死大哥的真凶,替大哥报仇!”
郑宝安道:“爹妈现在都在气头上,你这就下山去罢。你…多谢你送大哥回家。”说完便转身快步去了。
凌昊天望着她的背影,只觉胸口气血翻涌,再也压抑不住,跪倒在地,吐出一口鲜血。他望着雪地上的一抹鲜红,怵然而惊,大哥临死前的情景又浮现眼前,耳中彷佛听到大哥的托付:“小三儿,你要照顾爹妈,照顾宝安。”
他滚倒在雪地上,仰视阴沉的天际,感到全身冰凉无力。大哥做得到的,自己从来不能;他怎能托付自己这一切?我怎能做得到?
他悠悠荡荡地离开虎山,决意要回虚空谷一趟。虽然大哥遇难事隔月余,大雪封山,但或许还能有些许踪迹可寻。他下山行出未久,便有一人骑马从后追上,遥遥望去,却是小师叔段正平。
凌昊天望着他,心想:“是爹妈要他来追我回去么?”但见他纵马奔近,后面另牵了一匹马,马上驮了一个包袱。段正平勒马停在凌昊天身前,翻身下马,神色担忧,望了他好一阵,才道:“小三儿,你爹爹妈妈很是恼怒悲伤,但他们并非不关心你。虎啸山庄此刻住了上百名病家,禁不起武林中人的侵犯骚扰。你爹妈此刻不是不想留你,却是不能留你。”
凌昊天忍不住又掉下泪来,低声道:“师叔,我知道了。请你跟爹妈说,我会照顾自己的。”
段正平叹了口气,说道:“你千万要保重自己,不能再让你爹妈伤心了。你母亲已跟华山常老爷子通了信,你快去找他,你母亲要你在华山顶上住一阵子,等事情平息了,再回家来。这包袱里有银两和冬天衣服,你娘和宝安替你收拾的,小三,你快快去罢。”
凌昊天接过包袱,心中一酸,低下头,说道:“多谢师叔。”
段正平又将身后另一匹马的缰绳解开,交在他手中,说道:“你一切小心,保重身子。”凌昊天点了点头,段正平便上马回向虎山。
凌昊天心中郁闷难受,翻身上马,向西行去,心中打定了主意:“我若不找出杀死大哥的凶手,为大哥报仇,就绝不回家!”
他决意回虚空谷,便取北路,先向北过黄河,再往西经太行山、吕梁山向延安。他独行数日,一直来到山东河南的交界,一路平安无事,他心想:“这里离虎山还近,贼人想必不敢轻易对我出手。一出山东就难说了。”
进入山西,又行了半个月的路,仍旧没有人找上他。他心中暗自奇怪,心想:“那些要杀我的人怎么全都不见了?”
不一日进入了吕梁山区,渡过黄河,便离虚空谷不远了。他决定穿山而过,这夜在一个小山丘上找到一家猎户,便去敲门求宿。住在那儿的只有一名老猎户,满脸伤疤,一口闽南话,自道少年时跟着长辈来北边闯荡,就留了下来,一辈子以打猎维生云云。凌昊天拿出酒与他同喝,二人语言不通,彼此说不上话,只能默然对饮。
次日清晨凌昊天醒来时,身上感到一阵清爽的寒意,探头望向窗外,才知昨夜下了一场大雪,此时雪仍未止。凌昊天穿上母亲替他带上的冬衣,走出柴门,但见细雪寂然从灰沉沉的天际飘落到银白的大地之上,天地好似一幅淡灰色的画布,缀满了交错飞舞的白点。雪后的世界充斥着沉重的寂静,所有喧扰杂声都被厚厚的积雪所掩盖消弭;眼见轻雪飞舞,却听不到风声;眼见飘雪落地,却听不到雪声。
凌昊天举目望向山丘下的大地,不由得震惊;昨日见到的苍郁树林、红瓦小屋、青黄田地,全都消失在白茫茫的积雪之下,只剩下一望无际的洁白平净。初雪的纯白总教他惊艳赞叹,那是一种直接震撼到人内心深处的美,比初春仲夏的花红柳绿更多了一分庄严神圣,直让人想俯身膜拜。
他不由得想起幼年时在虎啸山庄,也常这么怔然看着雪景出神。宝安常和他并肩站在窗前看雪,赞叹那浑然一色的寂静天地。小时候只觉得雪景纯美洁净,这时他眺望着远处的茫茫平野,心中却升起一阵强烈的悲思愁绪。他跟着丐帮中人流浪江湖,知道这样的雪对无家可归的人们是多么大的威胁;他想起饿死冻死街头的老人,想起在雪地里赤着脚沿街乞讨的小孩儿。穷苦的农家子弟白日得冒雪上山拣柴,夜间缩在冰冷的炕上度过寒夜。这样的大雪一来,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