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孔的故事-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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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歌：对，你演的周筠是海外华侨，这样的举动比较符合她的性格身份。不过你怎么还要请郭凯敏吃饭，应该是他请你吃饭啊？
张瑜：这是过了多少年我才明白这个道理。这顿饭欠了太久了，我要找他。
田歌：当然演员是以塑造角色为天职。但是你穿泳装的那个镜头，在当时毕竟还有文化背景上的桎梏，你在演戏的时候会觉得别扭吗，就像吻他一样？
张瑜：有一点别扭。因为现场工作人员都穿着衣服，只有我和小郭穿着泳装。我相信观众可能也会有这样的感觉，假如你们到了海边，人们都穿着泳装的话，你就不会觉得自己穿着泳装走在他们中间很别扭。但假如你在长安街上穿泳装的话，就会是很奇怪的事情。我就有点儿不好意思，所以一直用浴巾包着。后来摄影师说：“你老这么包着，我怎么拍啊？”才把浴巾拿下来。
田歌：这就是我们那个时代。虽然有姣好的身材，但是都被深色的服装盖着。现在的小姑娘多好！想着办法露个肚脐眼儿，亮亮自己的好身材，一件吊带衫就上街了。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张瑜（3）
张瑜：是，敢于展示自己的美丽是件好事情。但是我也要提醒一下，展示美丽也要分季节，太冷还穿这样就要感冒了。
上海电影制片厂在这部电影上下足了工夫。除了秀美的风光是一大看点以外，女主角的时髦打扮也是观众注目的焦点，前前后后换了有40多套服装。
田歌：我现在还记得当时看这部电影的感觉。你一会儿换一套衣服，一会儿又换一套衣服，看得人眼花缭乱，和张曼玉的《花样年华》也有一拼了。
张瑜：不能比。那是不同年代的另一个故事了。
田歌：那时候，上海人就已经是全国人民心目中最时髦的了。好像全国流行的假领子就是从你们上海流行的吧？我们没那么多钱买衬衫，可我们每周可以换一个领头，就会漂亮很多。我记得在电影里还有一个很时尚的地方，就是你教郭凯敏学外语。
迷人的风景加上优美的英语，周筠教郭凯敏用英语说“我爱祖国，我爱祖国的早晨”的这一幕，打动了多少人的心！
田歌：连学外语都安排得这么富有诗意！当时你个人的英文水平怎么样？
张瑜：不怎么样，所以里面的英语台词也很简单。
但是我有一个私人的老师在教我英文。我当时就蛮喜欢英文的，希望能够多学点儿，以后自己可以看原版书。
田歌：你的老家在山东，但你在上海出生、长大，那你去塑造周筠这样一个很时髦的海外华侨形象的时候，是从哪里借鉴人物形象的呢？
张瑜：能借鉴的确实很有限。我们也不能因此而出国体验生活，最主要的还是看一些资料片，看影片里外国女孩子的形态、举止、神情，还有看一些翻译小说。总而言之，不仅仅要从表面，更要从心理来抓住外国女孩子的感觉。
田歌：从此我们心中就认定海外华侨的女孩子，就是像张瑜扮演的《庐山恋》里的周筠一样。但是我听说，虽然很多观众都无法把你和《庐山恋》分割开来，但是你自己并不喜欢谈起这一段，这是为什么？
张瑜：这是因为《庐山恋》在中国的电影历史上是特殊的一页。80年代改革开放刚刚起步，这部影片就像是一股清泉流进了人们的视野。美丽的风景，美丽的人物，美丽的服装……仿佛这个世界有了色彩，我们可以去热情地追求生活，追求爱情。也因为这样，很多电视台都会采访到这一段，我也总是要谈到这一段，就难免会觉得老生常谈，有点重复了。但是并不是我真的不喜欢谈起《庐山恋》，只是希望能有一些新的切入点，能让我有机会展开新的话题，让观众也更多地知道我们《庐山恋》拍摄背后的故事。
田歌：好，那当时你拍摄《庐山恋》拿了多少酬劳？
张瑜：这是个尖锐的问题，但是我回答你。那时候我们没有酬劳，只有工资。我是43块钱，一直拿到出国。43块钱也很多了，43块万岁！但是如果你出外景的话，还会有生活补贴费，一天8毛。
虽然已经成为家喻户晓的电影明星，但是张瑜的生活和当时大多数的普通家庭并没有两样。
田歌：那个时候物质也确实比较匮乏。可能你有钱也没处花。你当时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张瑜：因为到剧团挺远的，徒步很不方便，所以我很想要一辆自行车。但是家里也比较困难，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方方面面都需要照顾，就一直没给我买。后来突然有一天，我父亲跟我说：“瑜瑜啊，我给你买了辆自行车。你喜欢不喜欢？” 。 想看书来
张瑜（4）
我说：“你骗人！”
他说：“真的，你到楼下看看！”
我一看到那辆自行车，心里高兴得不得了，骑着自行车在附近穿梭往来，好几个小时没回家。一直到我父亲母亲出来找我。
田歌：我都可以想象你那个疯丫头样儿！
张瑜：真是高兴疯了。
田歌：那时候的人也真是容易满足。你现在不“开”自行车了吧？开什么车？
张瑜：普通的车，能动就行。
同样在1980年，张瑜除了参与《庐山恋》的拍摄，还参与拍摄了另外一部优秀影片《巴山夜雨》。在片中，她出演女主角刘文英。凭借这一角色，于1981年荣获首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女主角奖，成为中国电影史上第一位金鸡、百花双料影后。同年，又因《庐山恋》和《巴山夜雨》的出色表演，荣获“文汇奖”最佳女主角奖，以及文化部颁发的“政府奖”最佳女主角奖，成为中国电影史上第一位同年连获四冠的女演员。
1981年，张瑜出演影片《小街》中的女主角“俞”，而男主角“夏”仍由郭凯敏扮演。俞纯真而坚强，一双楚楚可怜的大眼睛却又时常涌动着热情的火花，她继《庐山恋》中的周筠，成为上世纪80年代中国青年的又一个“梦中情人”。
田歌：《小街》里的俞跟《庐山恋》中的周筠反差特别大。周筠是浪漫奔放的，而俞呢，简直就是不敢突出自己的性别。特别是有一个情节，你在房间里用白布把胸口绕起来，把自己的女性特征给掩盖掉，然后你流泪了，很委屈。还剪了一个短头发，后来也风靡一时，全国的女孩儿都想剪一个像你一样的短头发。你当时觉得自己剪成那个头漂亮吗？
张瑜：也是为了角色的需要吧！当时我们去了上海一个很有名的理发店，导演、摄影、美工都跟着去了。剪的时候我是有一些犹豫。
第一遍剪完后，导演不满意。他说：“这样不行，还要短。”
好，再剪。不够短？再剪。短到最后，我都觉得有点儿受不了了。
我说：“这样我能出得去吗？”
导演说：“不行，角色的需要，还要剪短！”
后来我也只有豁出去了。但是这个头剪完以后还挺好看，我记得那个理发师叫张师傅，他非常喜欢这个发型，还特意拍了一张照片，挂在他们的墙壁上。所以很多女孩子进这个理发店的时候，就指着相片说要剪张瑜头。就这样流行了。
庐山一吻，震落亿万心灵堆积已久的灰尘；小街回眸，触碰了一个时代的伤痕和浪漫。银幕上的经典情侣成为全中国的青春偶像。
田歌：诚实地说，岁月在你的脸上还是留下了一些痕迹，可是却没有改变你的眼神。你的一双眼睛还是和当年从银幕上看到的一样，水汪汪的。现在，我坐在这儿跟你聊天，我的感觉非常特别，因为你在银幕上塑造的那些形象都是我特别喜欢的，《庐山恋》里面的周筠，《巴山夜语》中的刘文英，《小街》里面的俞……尤其你刚才的眼神就像《小街》里的一瞬间，一下子就把我勾到了那个时代。我觉得你那时候真是一下子红遍了整个中国。你那种突如其来的红，当时觉得能够承受吗？
张瑜：刚开始并没有意识到，直至我到杭州领奖才开始明白，我成了一个人们特别关注的焦点了。我和别人说：“我怎么觉得自己好像成了金鱼缸里的鱼，突然变得没有了私人生活？”连逛街都会被人注意，怎么伪装都不行，戴个大墨镜，穿着军大衣，可问题是你进商店买东西总要把眼镜摘下。这时候，只要有一个人发现了你，一传十，十传百，马上就把你围上了，出不去了。
张瑜（5）
田歌：你说你觉得自己好像是一条金鱼缸里的鱼，随时随地都被人关注。难道一个演员不就是想成为大家都喜欢、都关注的明星吗？这不是你的梦想吗？
张瑜：没有。我觉得这是和我们的教育有关，和我们走过来的路有关。现在人们的观点就是：得不到金牌的运动员就不是一个好运动员，出不了名的演员就不是一个好演员。我们那个时候好像并没有说一定要出名、要被大家关注。我还记得当时，甚至还有一些“*”的阴影。慢慢的，电影才开始重新繁荣起来。我们作为演员来说，更多的想法是“厂里给我这个任务，这是一种信任，我就要努力把这个角色演好”，是这样一种非常简单的心态。
田歌：当时的追星程度和今天相比，你觉得有差距吗？
张瑜：我认为都是一样的。只是现在的观众群和过去的观众群，可能层次不太一样。当时的观众比较含蓄，见了你就是握个手，或者签个名。现在会怎么样？有一些女孩儿还会尖叫。
田歌：对，有的还会在机场打着大牌子。
张瑜：我觉得也蛮可爱的，就是很直接地宣泄了她们心中的喜爱。这也没什么可以指责的。
《小街》中的“俞”，又为张瑜获得了第二届金鸡奖最佳女主角提名和第五届百花奖最佳女主角提名，以及上海电影制片厂颁发的“小百花”最佳女主角奖。这时候的她，红遍了大江南北。
田歌：当时，爱慕你的人就一下子变得多起来，是不是情书也多得像雪花一样？
张瑜：不但情书，各种各样的书都会有。
田歌：还有什么样的书？
张瑜：有希望我推荐去当演员的，希望通过我帮他们买杂志的……各种各样的要求都会有。这些书信都集中在我们上影厂的演员剧团那边。刚开始是我个人在处理这些书信，后来发现一个人根本来不及处理，就请别人帮忙。后来就借一本在电影界非常有威望的杂志，叫《大众电影》，通过这本杂志和观众有所沟通。经常给他们写一些信，表示对他们的由衷感谢，有点儿像现在的电子邮件。
人红是非多。张瑜红了，除了得到了大家的喜欢和爱慕，也引来了意想不到的问题。这个问题还牵涉到另外一个人——80年代著名的排球运动员汪嘉伟。
田歌：我一直都不知道这个事情是真是假，听说这几个角色演出成功之后，甚至有人利用你的名气去诈骗了一段爱情，这事属实吗？
张瑜：是有这么一个故事。就是假张瑜去和汪嘉伟恋爱的故事。我想大家都知道吧。
田歌：汪嘉伟当时也是很帅，取得了很多成绩，也有很多人喜欢他。后来你们两个有没有面对面地去说清楚这件事？
张瑜：我那时候是在拍《知音》。我们的谢铁骊导演，曾经很旁敲侧击地问过我。
他说：“你是不是给某某某写过信？”
我说：“没有！”
导演就说：“好，我知道了！”
其实他就是在暗中处理这件事情。后来我和他还是见了一次面，是在北影厂的一片草地旁边。他很高，我很矮。我那天穿高跟鞋还得仰着头看他，要不然还不知道怎么辛苦呢。他简单问了我几句，然后又随便聊了几句家常。我也希望请他到我的宿舍去坐一坐，因为那个时候我们是所谓的特殊演员嘛，特别照顾我们。是一个明星小楼，高娃、晓庆她们都住在那儿。因为他知道了整个情况，就有点儿不好意思吧。
张瑜（6）
田歌：你看见汪嘉伟真的就不喜欢啊？
张瑜：喜欢也来不及了，那时候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呀。
田歌：那你也不愤慨吗，看到这个事之后？
张瑜：我愤慨什么呀，跟我完全不搭界啊！
田歌：可是有人利用你的名字去胡乱地表达爱情啊？
张瑜：我今天知道了，我一定告她。可是不行了，已经晚了，当时法制观念不够。
当真正的李逵出现，冒牌的李鬼便不攻自破。假张瑜并没有对真张瑜产生多少不良影响，但是对汪嘉伟却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张瑜对此一直心存遗憾。
田歌：当时你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如果发生在今天，你会怎么办？
张瑜：我想我会去见这个女孩儿，告诉她不应该这么做。据说因为这件事情，汪嘉伟和女朋友分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