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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三毛全集-第2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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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

  “那个犹太人是不是叫哈同?”我大叫起来。

  “哈同?哈同?我不知道叀酰》凑飧甭榻剖撬撬透腋改傅募湍钇贰D?
看,今天,它又回到一个中国人的手里去了。”

  这副牌,在七十多年之后,终于回到了中国的土地上来。

  我不会打麻将,也不可能去学。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将它们一张一张拿出来用
手把玩,想到它的前因后果,竟有些挂心,这副神品,有一天,会落到谁的手中去
呢?

  最有趣的一趟短旅,最短的。星期六下午两点一刻抵达香港,星期天下午就回
台湾,那时在教书,星期一有课,我不愿请假,也没有必要特别去调课,回来就是
了。

  是香港广播电台邀我去录音的,我的答应去,里面暗藏著私心━━去了可以看
见金庸夫妇还有倪匡。电台说,抵达的晚上要请客,要些什么朋友趁此机会见见面
呢?我不敢说他们请得到金庸,可是就算电台不请,正好自己跑去找查先生反倒容
易些。他一定管我一场好饭。

  金庸━━查先生,是我生命中另一位恩重如山的人。这场结缘的经过,因为未
得查先生同意,写稿时夜已深了,不好打电话去吵扰,就此略过。让我放在心灵的
深处每日感恩就是。

  话说电台邀我去做访问,以为只是访一场,觉得又有飞机坐、又有旅馆招待、
又有好酒好菜好朋友,真是值得去的。

  没有想到抵达机场,献花完毕之后,以为可以直赴旅馆休息打扮再工作,没想
到就在那半天包括吃晚饭的时间灸内,电台给我预排了结结实实六个不同单元的
节目,叫我全上。

  可怕的不是英文访问,怕的是那个比法文还要难的广东话。

  饭局上和查先生夫妇、倪匡匆匆一见,就接著再做另外四场访问。香港人工作
起来好似抢人命,可是,做得真真扎实,包括“脱口秀”。

  我原先只是打算去香港玩玩的,没想到第一个下午到深夜,都没给人喘口气的
机会。

  第二天我起了个早,穿上牛仔裤就想溜到古董街上去。我下楼,交出钥匙给旅
馆,提起背包正想开溜,两个女记者不知什么时候就像卫士一样的把我夹在中间了


  “不行,一定不行,你们不是香港电台的。只有一个早晨了,我去”行街”,
请给我一点点自由。”说著说著就想哭出来了。最恨他人不给自由,而我,好似从
来没有去妨碍过任何人的自由过,这很不公平。

  “只要一小时。”她们笑著笑著,看了也怪可悯的,因为那是一个星期天,她
们可以休息的,却为了我。

  “一小时也不行,对不起。”说完我就跑。

  她们挤进我的车子里来,一个拿照相机,一个拿录音机。

  我不讲话,沉著脸。

  就在那条古董街上,我走来走去看东西,身后就甩不掉这两个为了工作的她们


  捉迷藏一样很不好玩,看老东西不能分神,一分神,眼光就错过了。眼看甩不
掉这两个女孩,我干脆就在一家店门口的石阶上坐了下来,刚点上一根烟,她们马
上来拍照。

  我把烟往背后一藏,脸偏了过去,就在转脸的那一恍惚里,突然看见坐著的这
家小店的店角架子下,放著一只漆黑漆黑被柴火熏饱了的大茶壶。眼光利,只看到
把手就知道是一只好铜茶壶,只是蒙了灰。

  我站起来往店里去找主人,用广东话问他那把茶壶卖不卖。他听不懂我说什么
,我改口说华语,他也不懂,我就拉了他的袖子把他拉出店来。

  我猜,逛古董店的人,一般是不会看上这种东西的,它,太平凡了,而我,不
就正好配它吗?

  讲起价格,老板沉吟了一下,我猜这个壶是没有人要的,他心里看人讨价。他
看看我,那么一副牛仔裤的装扮,也许起了一些慈心,他说∶“四十块。”

  四十块港纸在当时才合两百多块台币,我不买它还去买什么古玉吗?以我的身
分,买这种价格的东西叫做“正好”。

  那两个记者突然被我接纳了,我提著一把乌黑的大壶,就对著相机一直微笑。
“如果不是你们追,我不会坐下来,如果不是你们拍我抽烟,我不会转过脸去,如
果不转身,这个茶壶就给它错过了。多谢你们,真的,好多谢呀━━我们现在就坐
在石阶上开始录音好不好?”我一口气的说,全是广东腔的华语。

  那天黄昏,我回到了台湾,自己坐上中兴号由桃园往台北开,想到海关先生吃
了一惊的口吻━━“这是什么东西?好脏呀━━”我禁不住笑了起来。

  回家第一件事,就是买一瓶擦铜油。

  哈敏的小店挤在西雅图的“PIKEPLACEMARKET”,里面并不起
眼。相信每一个去过西雅图的旅客对于这一个必游之地是一定会去的。

  市场就在码头的对街,上百家各色各样不同的摊位和商店挤在一起,逛上一天
都不会厌。光凭著这个市场,西雅图的可游性就高出洛杉矶太多,比较起旧金山来
,稍稍又少了些气氛。这只是在我的主观看法下,对于美国西岸的评价。

  是一个冷雨凄风的下午,当天,我没有课,功课也都做好了,没有什么事情告
做,就又去了那个市场。

  逛了好多年的摊子,一些小零小碎、不好不坏的首饰看了根本不会去乱买,除
非是精品,不然重量不重质的收藏只有给自己找麻烦。

  哈敏的小店是楼梯间挤出来的一个小角落,一些人错过了它有可能,而我的一
种直觉是不会使我漏掉的。店已经够小了,六个“榻榻米”那么大还做了一个有如
我们中国北方人的“炕”一样的东西。他呢,不是站著的,永远盘坐在那个地方,
上面挂了一批花花绿绿的衣服和丝巾。

  我注意到哈敏的第一次,并不是为了那些衣服,当我走进他的店中去时,他不
用英文,他说兵自己的话∶“沙拉麻里古”来招呼客人。

  这句话,如此的熟悉,在撒哈拉沙漠时,是每天见人都用的阿拉伯文问候语。
我初次听见在美国有人说匣这样的句子来,心里产生了一丝说不出的柔情,笑望著
他,也答了一句“沙拉麻里古”。在双方的惊异之下,我们自然而然成了朋友。我
常常去他的店里坐著,有时,也帮忙女客人给试衣服。

  哈敏的生意清淡,他专卖阿富汗和印度来的衣服和饰物,可是我却看不上眼呢
。我的去,纯粹为著享受那份安静的友谊。

  他的话不多,问著,就答,不问,两个人就坐著。

  “哈敏,你的妻子呢?”“在阿富汗呀!”“有没有小孩?”

  “都嫁啦!”“那你一个人在西雅图做什么呢?”“开店呀!”“那你太太呢
?”“她不肯来。”“那你也不回去吗?”“那边打仗呢。”

  哈敏不回国办货色,他向一个美国人去批,批自己国家的东西。

  “哈敏你不积极叀酰 薄肮涣耍 薄笆资尾缓每础!薄澳鞘悄闾籼扪剑 薄罢?
样不能赚钱。”“可以吃饱就好了啦!”

  永远是这种扯谈似的对话,我觉得哈敏活得有禅味。

  后来,我要走了,我去看他,跟他说  见。做朋友的半年里,没有买过他任何
一样东西。

  “嗳,要走了。”哈敏叹了一口气,根本没有惋惜的意思,好似人的来去对他
都是一种自然。

  “要走了。我要走了。”我大声些又讲了一遍。

  这个哈敏,才在最后的一刻,站了起来━━他一向是坐在炕上的。他慢吞吞的
打开被许多衣服塞满的一个大铁箱,用手到角落里去掏,掏出了照片上那条项链来


  “你━━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早不给我看?”我瞪了他一眼,心里想,无论
什么价格,都买下了。因为它太美了。

  “你以前又不走,何必看呢?”

  “多少钱?”

  “我太太的啦!”

  “我问你多少嘛?”

  “啧,是我太太的啦!”

  “那你要多少钱嘛?”

  “你说玖少?是我太太的。”

  “一百美金。”

  “好啦!不要忘了它是我太太的。”

  我们付钱、交货,这才来了可能不属于阿富汗式的告别拥抱。就这样,哈敏太
太的项链跟我结上了缘。

  我的婆婆马利亚,是个喜欢收集盘子的人,她的西班牙盘子并不是吃饭时用的
,而是挂在墙上当装饰的。婆婆的餐厅挂了四十几个陶土盘,美丽极了。

  在我婚后,也喜欢上了盘子。那几年经济情形一直不算好,可是在荷西和我的
克勤克俭之下,第四年的婚后,就买下了一小幢有花园的平房。对于我们来说,那
已算是奇迹了。

  我们不贷款,一次付掉的。

  有了房子,还是家徒四壁,墙上没有什么东西,因为所有的存款都付了房子,
我们不做分期付款的事情。

  买完新家之后,回了一次荷西出生的小城,西班牙南部安达露西亚行政区内的
“哈恩”,我们买下了照片左方彩绘的陶盘,那是婚后第四年。墙上挂了孤单单的
一个彩盘。

  又过了一年,再买下了照片中右手的那一个青花陶盘。我们的家,有了一双盘
子。

  再过了一年,第六年了,我单身飞去马德里远接父母,在街上看见一个有字的
盘子,上面写著∶“这儿,是幸福的领地。”

  词句有些俗气,可是想到自己的家的确是片幸福的领地,为什么不买下它呢?
就因此有了第三个挂盘。当三个盘子一同挂著的时候,我幻想∶我们的家一年一个
盘,到了墙上挂满了四、五十个的时候,荷西和我当然已经老了,那时候,还是牵
著手去散步,只不过走得缓慢些罢了。

  我的盘子没能等到第四个,就没有再继续下去,成了一个半残的故事。

  当我结婚的那一年。我在撒哈拉沙漠里只有几件衣服加上一个枕头套扎好的袋
子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后来,我的丈夫用木板做了一个书架和桌子、椅子,就算是一个家了。

  有一回,荷西出差回到西班牙本土去,他说要回父母家中去搬一些属于他的书
籍来,又问我还要什么东西,可以顺便带回来。

  一想就想到了在他床角被丢放著的那个陶土宝瓶,请他带到沙漠来。

  听见我什么都不要,就指定了那个半残的瓶子,荷西面有难色,沉吟了好一会
儿不能答应我。

  荷西家中兄弟姐妹一共八人,他排行第七。也就是说,在他上面除了父母之外
,其他六个手足都可以管他━━虽然他并不受管,可是总是有那么一点点受限制的
感觉。

  “那个瓶子是大家的。”他呐呐的说。

  “都丢在墙角,像垃圾一样,根本没人去理会它。”我说。

  “可是万一我去一拿,他们就会理啦!”

  “那你把钢琴搬来沙漠好了,妈妈讲过,家里人都不碰钢琴了,只有ECHO
去时才会弹一弹,她说钢琴是给我们的。”

  “你要叫我把钢琴运到沙漠来?”荷西大吃一惊。

  “不是啦!要的是瓶子,你又不肯,那我就要钢琴好了。”

  “瓶子比钢琴宝贵太多了,你也知道━━”“是你大学时代海底捞出来的呀!
不是为了可能算国宝,还是夜间才偷偷运上岸给藏著的吗?”

  “就是这样嘛!他们不会给我们的。”

  “可是放在家里也没有人珍惜它,不如给了我吧!我们也算是你的家人呀。”
我苦苦的哀求著。

  “怎么去拿呢?”

  “你根本不要讲,拿衣服把它包好,就上飞机。等到他们发现东西不在了的时
候,大概已经是两三年以后的事情了。”

  “好,我去偷。”

  “不要讲得那么可怜嘛!是你在加底斯海底打捞上来的东西,当然是属于你的
。”

  没过一个星期,这个瓶子就悄悄来了非洲。

  我们开心得不得了,将它放在书架的顶端,两个人靠著,细细的欣赏它。

  这是一件由“腓尼基人”沉船里打捞出来的半残瓶子,以前,可能是用来装稻
米、麦子,或者是什么豆类用的。

  为了确定这个瓶子的年代,荷西曾经将它送到马德里的“考古博物馆”中去鉴
定,鉴定的当时,担心它会因为属于国宝而没收,结果那里的人说,馆内还有三、
五个完整的,这只残瓶才被拿了回来。鉴定之后说━━确实是腓尼基人当时的物品


  我们一直带著这个瓶子,由马德里到沙漠,由沙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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