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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春潮-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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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属于我吗?”她小声问。“你不久就回来吗?”
  “我是你的……我一定回来。”他喘息着肯定地说。
  “我一定等你,亲爱的!”
  几分钟以后,萨宁已经在回自己寓所的街道上奔跑。他压根儿没有发现潘塔列昂蓬头散发地跟在他后面从糖果店的门里跳出来,摇摇摆摆地对他喊着什么,似乎还举高了手向他威胁着。
  萨宁出现在波洛索夫那里正好是十二点三刻。他的旅馆门口已经停着一辆四驾马车。看见萨宁,波洛索夫只说了一句话:“啊!决定啦?”他穿戴好帽子、外套和套鞋,还用棉花塞了耳朵,虽然现在是夏天;然后走下台阶。茶房们按照他的吩咐,把他采购的为数众多的大宗物品统统搬进马车,他座位四周放满了丝绸枕头、提包、包裹,脚底下放了食品盒,车夫的座位上还拴了个箱子。波洛索夫慷慨地赏了钱——殷勤的看门人虽然是从后面搀扶着他,却是毕恭毕敬的,他呼哧呼哧地爬到了车里,自己坐定当,小心地揿实身边四周的东西,然后掏出一支雪茄来燃着了,——这时他才光用一个手指向萨宁做了个手势说:“你也爬进来!”萨宁和他并排坐在一起,波洛索夫通过看门人吩咐驿车夫驾车要当心着点儿——如果他想赏酒钱的话;踏脚板被移开了,车门砰的一声关上,于是马车起动了。
  ……
   
三十三
  现在从法兰克福到维斯巴顿乘火车不消一个小时,那个时候的加班驿车却要大约走三个钟头。一路上要换五次马。波洛索夫嘴里叼着雪茄,好像在打盹儿,又好像就是这么摇摇摆摆地晃荡着身子,话说得很少,对窗外连看也不看:他不喜欢风景,甚至说,“看风景简直是要他的命!”萨宁也不作声,也不去欣赏景致:他无心顾及这些事情。他一心一意处于遐想和回忆之中。波洛索夫每到一站都正确无误地付钱,对着表计算时间,根据驿车夫的卖力程度给予或多或少的赏钱。半路上他从食品盒里掏出两个橙于,自己挑了个好一点的,把另一个递给了萨宁。萨宁凝神看着自己的同伴,一会儿突然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波洛索大问道,一面用自己短小的白指甲使劲地剥下橙子皮。
  “笑什么?”萨宁重复说,“笑我和你的这次旅行哩。”
  “有什么好笑的?”波洛索夫把一瓣橙子送进嘴里,又问道。
  “真奇怪啊。老实说,昨天我还像想中国的皇帝一样,很少想到你——可是今天呢,和你一起坐车去向你那位我素昧平生的妻子出卖我的产业。”
  “什么事都会有的,”波洛索夫回答说,“你只要多活几年时间——样样都够你看的。比方说,你能设想我会为了当传令官去训练骑马吗?可我训练了;可是米哈依尔·巴甫洛维奇大公却命令说:‘叫这个胖子少尉快步跑,快步跑,再加把劲!’”
  萨宁在自己的耳根搔了几下。
  “依波里特·西多雷奇,请你告诉我,你的妻子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她的性情怎么样?我可正要了解这一点呢。”
  “他倒好,发个命令好了:‘快步跑!’”波洛索夫突然愤慨地接着说,“可是我……叫我怎么办呢?我想:您把官衔和肩章拿回去吧——上帝保佑!对了……你刚才问我的老婆来着?问什么——老婆?和大家一样,是人呗。你别惹她——这她可不喜欢。主要的——你要多说话……好让她寻点儿笑料。说说自己的风流韵事,还有嘛……要好玩一点儿的,知道了吗?”
  “什么叫好玩一点儿的?”
  “就是这个。你不是对我说你爱上了个人,打算结婚吗?你讲这个就是了。”
  萨宁生气了。
  “这里头你有什么好嘲笑的?”
  波洛索夫只是拿眼睛瞟了一下。橙子的汁水沿着他的下巴淌下来。
  “是你的妻子派你到法兰克福去采办东西的吗?”过了不久萨宁问。
  “正是她。”
  “都买了些什么?”
  “谁不知道:玩具。”
  “玩具?莫非你有孩子了?”
  波洛索夫简直要避开萨宁了。
  “去你的!干吗我要有孩子?都是些女人的小玩艺儿……装饰品。化妆用的。”
  “你难道还懂这一门?”
  “懂。”
  “那你怎么说妻子的事儿一点儿也不管呢?”
  “其他事不插手。这个么……管管不妨……出于无聊——也许是。而且老婆相信我的鉴赏力。还有,讨价还价的事我可行。”
  波洛索夫的说话开始时断时续;他已经累了。
  “你的妻子很有钱吗?”
  “有钱倒是有钱的。只不过大多是给她自己用的。”
  “不过,看样子你没有什么可抱怨的。”
  “因为我是丈夫。我还能不享受点儿吗?我对她是个有用的人!她跟我一起——算她运气!我是个温和的人!”
  波洛索夫用富丽雅绸手帕擦了擦脸,沉重地吐了口气,好像在说:“照应照应我吧,一句话也别让我再说了,你看见了,这实在叫我受不了哇。”
  萨宁不再去打搅他的安宁——又复沉入深思之中。
  马车在维斯巴顿的一家饭店前面停了下来,这家饭店简直像一座宫殿。里面立即响起了铃声,开始一阵忙乱和奔走。身穿黑色燕尾服、举止文雅的人们开始在大门口奔进奔出,全身金绣的看门人一下子打开了车门。
  波洛索夫像凯旋而归的将军一样走下车来,登上铺着地毯、香气扑鼻的楼梯。他的跟前飞奔过来一个人,穿戴得同样很考究,脸型却是俄国型的,那是他的近侍。波洛索夫对他说,以后要把他永远带在身边——因为昨晚在法兰克福,他,波洛索夫夜里连热水也没有!近侍的脸上露出惊讶而愤慨的神色——接着恭恭敬敬地弯下身子替老爷脱下套鞋。
  “玛丽娅·尼珂拉耶芙娜在家吗?”波洛索夫问。
  “在家。太太正在穿衣。她要到拉松斯基伯爵夫人家里吃饭去。”
  “啊!到她家里去!……你别走开!马车里有东西,都要你亲自卸下来,再搬到屋里。你呢,德米特里·巴甫洛维奇,”波洛索夫又说,“给自己开个房间,过三刻钟再来。我们一块吃午饭。”
  波洛索夫走远了,萨宁开了个比较简单的房间,然后梳洗,换了衣服,稍事休息以后,就起步到波洛索夫公爵殿下下榻的巨大套间去。
  这位“公爵”正端坐在一个富丽堂皇的沙龙里,一张豪华的丝绒安乐椅上。萨宁那位淡漠无情的朋友已经洗过浴,穿着奢华的缎子睡衣;他头上戴着一顶深红色的菲斯卡帽①。萨宁走到他身边,仔细打量了他好一会儿。波洛索夫声色不动,像木偶一样坐着,连脸也不向他转过来,连眉毛也不动一动,一句话也不讲。那种场面真叫庄严!萨宁大约欣赏了他两分钟,正想开腔打破这神圣的寂静——突然隔壁房间的门开了,门口出现了一位年轻漂亮的太太,身穿镶黑色花边的雪白绸子连衣裙,手上和颈项上戴着钻石——她就是玛丽娅·尼珂拉耶芙娜·波洛索娃。她那稠密的浅棕色头发从头部的两边垂下来,虽然扎成几条发辫,但没有盘起来。
  ① 菲斯卡帽,一种平顶的圆锥形帽子,带穗,属于一些东方国家的民族服装。
  ……
   
三十四
  “啊,对不起!”转瞬之间她用手捏弄着一根辫梢,用一双明亮的灰色大眼睛盯着萨宁,半含羞怯、半含嘲弄地微笑着说:“我没有想到您已经来了。”
  “萨宁,德米特里·巴甫洛维奇,我自幼的朋友。”波洛索夫说,照旧不看着他也不站起来,但用手指指着他。
  “是的……知道了……你已经告诉我了。认识您很高兴。可是我想劳你的驾,依波里特·西多雷奇……我的侍女今天好像有点头脑不清……”
  “要我帮你梳头?”
  “对了,对了,请吧,请原谅。”玛丽娅·尼珂拉耶芙娜带着原先的微笑说,她对萨宁点了下头,迅速地转过身去,在门后头消失了,留在她身后的是那迷人的颈项、令人神往的双肩和令人神往的身段的一晃而过、然而袅娜多姿的倩影。
  波洛索夫站起身来,沉重地蹒跚着,也走进了同一扇门里。
  萨宁深信不疑,女主人本人一定再清楚不过地知道他已经来到“波洛索夫公爵”的沙龙,她这种装腔作势无非是想来炫耀一下自己的头发,那头发倒确实是美丽的。萨宁在心底里对于波洛索夫太太不寻常的举止甚至感到高兴,他想,既然他们想引起我的注意,在我的面前炫耀自己,——也许是这样的,谁知道呢?那么在产业的价钱上大概会作些让步。他的心被杰玛牢牢地占据着,以致对其他任何女人都毫不介意:他几乎没有看到她们:即使是这一次,他也只是这么想:“人们说得不假:这位太太是挺美的!”
  如果他不是处在这样一种特殊的精神状态之中,也许他的反应就两样了:因为出身在科累施金家族的玛丽娅·尼珂拉耶芙娜是一个非常出色的人物。这倒不是说她是一位一致公认的美女:庶民出身的痕迹在她身上甚至表露得相当明显。她前额低,鼻子略富肉质而上翘;无论是皮肤的细腻还是手足的优美都不足称道——但是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普希金说得好,每一个遇见她的人都会踟蹰不前,不是因为面对着一个“美神”,①倒是因为面对着那强劲的,像是俄罗斯而又非俄罗斯,是茨冈而又非茨冈型的风华正茂的女性肉体的魅力……于是他就会并非情不自禁地停留了下来!
  ① 典出普希金1832年的抒情诗《美人》。
  然而杰玛的形象却似诗人歌颂的铠甲一样地护卫着他。
  大约十分钟以后,玛丽娅·尼珂拉耶芙娜在自己丈夫的陪同下又出现了。她走到萨宁跟前……那种走路的样子,使当时(唉,那已经是遥远的过去了)有的大怪人一看到这种走路的样子就神魂颠倒起来!“这个女人哪,当她向你走过来的时候,就好像迎面送来你一生的幸福”。他们中的一个曾经说过。她走到萨宁跟前——向他伸出手来,然后用她亲切而似有节制的声调操着俄语说:“您会等到我来的,是吗?我一会儿就回来。”
  萨宁恭敬地鞠了一躬,而玛丽娅·尼珂拉耶芙娜却已消失在通外间的门帘后面——然而在消失之时却又转过头来回眸一笑,在身后又留下了先前那婀娜多姿的倩影。
  当她微笑的时候——不是一个,也不是两个,而是二个酒窝儿同时出现在她的每一边面颊上——然而她的双眸所含的笑意更甚于两片嘴唇,甚于她那鲜红、宽阔而富滋味的、左边长着两颗小痣的双唇。
  波洛索夫走进房间来——还是在安乐椅里坐下。他照旧默不作声;然而一种奇怪的冷笑不时使他那没有血色的、已经起皱纹的面颊鼓起来。
  他虽然只比萨宁大三岁,看上去却很老相。
  他用以款待自己客人的午餐,即使是最讲究的美食家无疑也会心满意足,然而萨宁却觉得它长得没有尽头,并且不堪忍受!波洛索夫慢吞吞地吃着,“带着感情,边吃边发议论,说说停停。”①他专心致志地扑在盘子上头,几乎每一样东西都要闻一闻;先呷一口酒润润嘴巴,再吞下去,嘴唇啪嗒啪嗒地辨着滋味……等热菜一上来,他突然打开了话匣子——可是谈什么呢?谈美利奴种绵羊,他打算订购整整一群——而且谈得很详尽,充满温情,所有的名词都用小称。他喝完一杯烫得像开水的咖啡(他几次带着哭音怒气冲冲地对茶房说,昨天给他端的咖啡冷得跟冰一样!),然后用他那发黄的、参差不齐的牙齿叼住一支哈瓦那雪茄烟,就按他的习惯打盹儿了,这使萨宁很高兴,他已经开始在柔软的地毯上迈着步子无声无息地前后来回走动,想像自己怎么和杰玛共同生活,带回什么消息去见她。然而波洛索夫醒来了,据他自己说今天比平常醒得早——一共只睡了一个半小时;他喝了一杯带冰的塞尔脱斯矿泉水,又吃了大约八调羹果子酱,是一种俄国式的果子酱,装在一只地道的“基辅缸头”里由他的近侍带来,用他的话来说,没有这样东西就活不下去,然后他用浮肿的眼睛盯住萨宁问,想不想和他一起打老K?萨宁欣然表示同意。他害怕波洛索夫又要谈起绵羊,还有什么没有产羔的母羊和长膘的大尾巴羊。主宾两人走进娱乐室,茶房端来纸牌——于是游戏开始,当然钱是不赌的。
  ① 引自俄国作家格里的耶陀夫(1795…1829)的喜剧《聪明误》(又译《智慧的痛苦》第二幕第一场。
  正当这种无害的活动进行的时候,玛丽娅·尼珂拉耶芙娜从拉松斯基伯爵夫人家里回来了。
  她一走进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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