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中故事-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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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也是,如果医生遇见病人就急得慌里慌张的,不就麻烦了吗?但我今天要表达的意思是说他们的‘慢’含‘漫不经心’的‘漫’的意思,我却没把意思表达正确。
他把我领到病房给我扎上针就走了,爸爸也过去和刘医师说话,病房里还有其他几位病人。
输完水后回家已到傍晚,妈给我做了煎饼,我跟班主任打电话请几天假,王老师让我一定要好好养病,不要有太多的压力,吃过饭后我就去奶奶家侃天说地。我跟奶奶说准备有空领奶奶到南海禅寺转一圈并进香。奶说天中城太远。我说趁现在身体好应该多转几处,将来我带你去黄河。奶说若是到南海禅寺就许愿让我考上大学,爷说当年他挖宿鸭湖时去南海寺玩过。这是真的,当年爷爷去的是南海寺的旧址,比较小,不是现在明乘法师建的南海寺。我跟奶讲巴伊冲突,伊拉克局势,奶奶听得天上地下的,爷爷问现在中国的领导人是不是李德生,奶说别理他,你爷平常不说话,一说话就说河南有个领导人叫老冯。我奶也不知道是谁,我想了半天才想起可能是冯玉祥。
在家里的三天有一种沉痛后的快乐,除每天两个小时找刘医师输水外,我就无事可做,而我随时都能找到消磨时间的方式。我从奶家到嫂子家到二婶家到三婶家,再从三婶家到奶家到嫂子家到二婶家,就这样按地点顺序绕个圈绕下去,每家只待三五分钟,就像传手帕一样,轮到吃饭时间就在谁家停下来,堂兄、二叔与三叔一般都不会在家呆着,只剩下几个妇女不是在家洗衣裳就是在唠嗑。奶说上学就是要为祖先争光,三婶说上学就是要做大官,二婶说上学以后要孝顺,嫂子说上学就要在学校里谈个女朋友。
我或者呆在家里不吃妈做的饭,从清早开始就自己做饭,做完以后就吃,吃后再做,直到天黑睡觉,也不知做了多少样,吃了多少顿。
村里设了非典检验站,由爸爸在村东面管理,我就去替爸爸值了半天班。这个检验站很简单,一张桌子,一根橡皮筋,一只温度计,一尺红布上面写着“防非典”三个字。我把红布挂在胳膊上,把橡皮筋一头拴在路这旁树上,一头系在路对面树上,没有板凳,我就坐在桌子上,只见清早有三十多只羊出村,还有几只野鸡从身边飞过。快到中午时过来一辆小轿车,我一定要发挥一下权力拦截住它,这是外来者,村里没轿车。
我跳下桌子,掂着橡皮筋绷了绷,拍拍袖子上的红巾,小轿车停了下来,走出几位眉开眼笑者向我说好话,其中一个说:“这是咱乡*书记,这是咱县*书记,来视察你们防非典情况。”
长这么大第一次见这么高的领导,我就为刚才屁股坐在桌子上而羞赧,我说:“俺支书说了,就是胡书记来了也不准过。”
几位都笑了,开始说话的那位像跟乡巴佬讲道理似的说:“俺就是找你们支书来谈非典工作的,你不让过,工作咋进行呀?”
于是我解开了橡皮筋。
回到家里我爸说上面领导夸咱们这儿防非典管理得好,昨天检查另一个村,开车进去时没一个人查问,进村就把支书给撤了。
后来我一直想,我国非典时期撤了许多官员,有很多是有失公平的,这就是政治。
我家母猪长了十四个乳房,这次一下子生了十五个猪宝宝,十个白的,两个红的,还有三个两边派,红白相间为花色的。猪吃奶都是固定的,就像人常去哪家餐馆吃饭一样,十五个中必有一个弱者摸不到*,也许开始它不是小的,只是有点内向,一内向就找不到乳房,没了饭碗就沦落成弱小的了。一听到老母猪哼哼,就知道老母猪在排奶,家人就得赶快跑去拉开一头猪娃,把这个小猪换上。开始这个小猪还嫌人家脏不肯去吃,后来实在发现没有自己的乳房时就饥不择食来,你给它哪个乳房,它就吃哪个,有些猪娃献出自己的乳房后不吭声,有些猪娃被拉开后则拼命叫唤,我就赶快把食指弯成*状放到它嘴里,它就高兴地吮起来,还“啧啧”有声,有可爱的还用后腿往前一顶一顶的,有的嚼后发现没水,就动起真格的来咬,我一巴掌把它拍老远,这样的猪也肯定讨不来老母猪的欢心。有些聪明的家伙根本不认帐,非要找真的奶吃,拉开后一直嘶着嗓子抗议,我不理它,它就上来闹,一下子把所有秩序乱了套,乱吃一气。有一个猪还想讲究秩序,但它就是笨,托生成人也肯定是个傻瓜,找不着女朋友。上次母猪头朝南躺下,这回母猪头朝北躺下,这个猪就是认不出它妈的前后腿,硬是数不准自己的蜜蜜在哪里,在学校里军训时,就有些人只记邻居而不记位置,这下邻居都乱了,它就没法,嗷一阵后也上来抢,偏有些小猪趁乱捞便宜,独占两个或三个乳房。谁也不准上来抢。你吃这个,我就丢掉那个与你抢这个,你吃那个时,我又丢掉这个与你争那个。有的猪就在环境中学会了自欺欺人,夹在猪群中装出吃到奶的样子,实际上它啥也没得到。
在刘医师那里输过三次水后,我身上已没有一点症状。我仍旧担心到学校后我的病会复发,但高考在近,我却不能继续在家这样下去,我到乡里后,正好遇见全乡各小学的教师代表去县里开会包了一辆公交车,我也就顺便坐上去,公交车便开始了绕行。
这两天适逢某条省道修路,所有的货车都绕到通往天中城的劣质道上,道上就天天堵车,两旁的老百姓从未见过这么多车猴子捞月亮般地排成几十里。所堵的车既不能前进又不能后退,可能会搁置好几天,各村里就会跑出来一群小孩子拿着方便面火腿肠逐个找司机销售。有的小孩子还带有煮鸡蛋、泡上茶叶的开水,价格都是市场上价格的两倍。有些司机急于赶路,就下了大路挨个村子穿行,村子的小路经不起车辆的折腾,就逢道收钱,这些司机彻底深入了河南生活。
第一个向我们收钱的是个“五保户”拿出村委的证明,说收费两元,后面跟着来的货车都是收费五元,将到村尾时,闯出来一群小孩站在车前,司机无奈掏出一元钱,一个瘦小者猛地一窜,抢着钱就跑。后面几个跟着追但没追上,几个没追上的又回来重围着车说那小子不是俺村的,无奈司机又掏出一元钱,慎重地交给一个领导者。孩子们开始让路,后面几辆货车跟着我们一冲而过,其中几个孩子想跃跃欲试终究没敢上。
车上坐的都是我们乡各小学教师,我都不认识,只知道有一个我村小学的许老师,他很年轻,当年我上小学时,他也许还是个学生。平常只知道教师的定义是传道授业解惑,没想到各校教师碰到一块儿话题也是分外宽广。我无言坐在车角,却很高兴,似乎已爱上了这份颠簸。
车子到下一个村庄,首先看见几个小孩子拿着树枝子堵着路,远处有一群大人们在观看,司机下车去掏出烟对一个孩子说:“同志,抽根烟吧!”
那个孩子木讷地说:“不要。”其他孩子都笑起来。
司机把脸一沉说:“还不把树枝子拿走,上面坐的都是你们的老师。”
几个孩子就围到车窗上把我们看了几遍说:“不是,不是,俺都不认识。”
小张说话了,小张是这种群教师中年龄最大的,但其他人都叫他小张,他和蔼地说:“你们咋都没有去上学呢?”
“非典,俺放假了。”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说。
“俺是外乡的老师,”小张不紧不慢地说,“俺这次是来你们学校取经,看看你们老师是怎样教育学生的。”
“你骗人,骗人,”孩子们乱说,“拿钱拿钱,”
这时过来一位家长,揪住一个孩子的耳朵就走,小张满意地说:“别看咱们穷,还是有些有文化的家长。”
司机扭头问众老师:“到底是给不给?”
车上人都说不给,就下去两位教师把拦路的树枝子撂到一边,两位上来时,一位女老师笑着说:“许老师,辛苦您了。”
其中一们立即接道:“你不能再叫他许老师了,应该叫许主任。”
那位年轻者说:“许老师永远是许老师,不过我的脸皮比较厚,你叫我许主任我也不介意。”
车继续往前走,也就不断有人来要钱,有时为避勉遇到要钱者,就找远离村庄的路开,开着开着前面没路了,又退回来。
车上有两位教师穿着军装,他们嘀咕一阵后,用一截旧绳过来把小张的手绑在背后,车上的老师都拍手叫好,哈哈大笑。又遇到拦路的孩子时,他们就把小张的脸上贴个胶布,打开车门,一边一个架着小张架下去,谁也不说一句话,孩子们一见这阵势,就哗地散了。
就这样小张挡了好多阵,我都快笑坏了,其他老师说这次小张是功臣,到天中后要让小张请客。
司机说:“你们要是把小张拉下去后,再用棍子朝屁股上打,这些小孩就再也不敢收过路费了。”
小张抑扬顿挫地对身后说:“到城里我跟你俩儿慢慢地算账。”
车终于到了宿鸭湖大堤的水泥路上,已是中午,他们把小张松开,车在湖堤上跑得飞快,一边的麦田像扇形一样频频移位。直到快到天中城时,又出现了一条“长龙”,我们接住了龙尾巴。
湖堤的水泥路这样平坦还要收过路费,当年修湖堤时不就是全县人民出钱出力的吗?司机下车步行来到龙头,只见前面横着一条焊了许多铁钉的粗铁棍,铁棍旁木然地坐着两位管理水库的工作人员。你们再等也是过不去,什么?给钱?俺不要,我们不是为了收钱,湖堤是为了方便我们管理员的车顺利通过。你们过路可以走其它道,大堤关系着方圆几个县的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收钱不是目的,你们从这儿过,就违反了湖堤保护法规。
司机感到无望,就准备回车再绕,无奈此时我们已经不是龙尾,上前探索情况回来时已变成龙臀。有些龙臀就把这些情况告诉给尚有余地的龙尾,但龙尾们都坚持一个古老的法则: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不知谁带来一封扑克,有几位老师就立即上场,其他的有的闲聊,有的下去闲转,只有我一人在车上看书,我看的是一本诗集。看一会儿书,望一会儿窗外,一会儿又把书放在邻座的空位上,还是没有一个人来向我借书,于是我也下车去。这儿湖边有一条向外流的大河,河源有六个大闸门正在堵着水,所以河里的水并不多,几位老师想到河边小便,正好我也坐了大半天不方便,就跟着他们走。他们走不多远就到一个隔着路的角落尿起来,我觉得这里不太隐蔽,又顺着河走下去,到一个角落时,遇见一个穿制服的警察,他是刚从大堤上维持秩序过来。他见我欲行又止的样子就说:“尿吧,没人。”自己就先尿起来。我又望了望四周,只是在很远的田地里有两三个干活的农民,但是他们此时此刻只是天空下虚无缥缈的几个点。
我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通过什么途径才能离开这里,就顺着河坡向前走去,发现许老师也在那里散步,我上去说:“许老师,你在古村小学吧?”
“是呀,这次来县里开个会,咱一辆车的,你不是老师吧?”他笑着问。
“不是,我是古村小学毕业的,当年你还没有教学呢,我的启蒙老师是吴老师,我叫梦江秋雁。”
“噢,是的,他现在退休了,”他恍然悟到,“我听咱校的几位老师提到过你,你现在高中吧,怎么,你放假了?”
“不是,我有病请假回来的。”我淡淡道。
“现在好了吗”他关切地问。
“好了,都好了,只是去学校都这么难。”我苦笑道。
他捡起一个石子向河面撇去,同时还斜着身子,以便打成一串水花,说:“去不成,咱就不去了。”
过一会儿,我问道:“许老师结婚了吗?”
“没有,还没有,”他反问题,“你有女朋友吗?”
“我咋会敢有呢?以前就没有过,现在又快高考了。”我笑回道。
“咱们回去吧,”他又接着说,“你喜欢的女孩是个什么样子的,用个词语来形容一下,我可是个教语文的。”
我们并排回走着,我说:“漂亮吧!”
“当然漂亮呀,”他笑着说,“我是让你用个成语来形容一下。”
我想了想说:“草长莺飞。”
“哇,不简单,”他赞道,“果然不是沉什么落什么的俗套,像形容植物的静,不是风景,是一种无喧嚣的静景又充满活力。”
我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他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