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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天中故事-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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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康说:“妈的,你根本就没病,这些天我白为你担心了,你比我欢。”

  我曾多少次想发出生命的礼赞,到底生命的本质是什么?我不是一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者,肉体的背后与精神的本原一定相互唯系。物理证明,一个人死后,他的脑电波还在自然界中游荡,承载着思想和记忆的脑电波也是唯一可以被称为形象化的灵魂的东西,是否还能找到新的载体?比如婴儿,在它还没有在自然界获得意识的那一刻,被一组飞来的灵魂进入,称为启谕。

  在灵魂投胎后,人们都能记住前生的事情,于是人们之间的关系复杂起来,人们之间的情感纠缠起来,人们之间的规矩伦乱起来,秘密逐渐揭开,风景逐渐单调,时间停止了进步,道德受到了挑战。就必须出现一个治理这种混乱的人物…阎王,所有的灵魂都心甘情愿地让一个阎王出现;就必须出现一种药水…孟婆汤,所有的灵魂都极不情愿地喝孟婆汤,之后忘掉事物忘掉情感忘掉一切,再度轮回为幼稚激情踌躇满志的角色。而知识成果却可以部分继承。

  调整好秩序之后,人们就满心欢喜地去投胎,投胎者是否知道,投胎之时就意味着意识的死亡、真正的死亡。这样看来,灵魂的永生是荒谬的,我的灵魂论和科学的“人死如灯灭”在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

  处在在困苦之中,我想找个宗教来作个精神依托,少康曾给我开过类似的处方,但是至今没有哪一个宗教能说服我,让我不问目的不问意义地虔诚膜拜。

  消灭欲望本身已是一种欲望,我们无法谈论死,我们是在生的土地上谈论死,到底有没有死?我们无法谈论空,我们是在有的概念上感受空,到底有没有空?身体的病变是个体机能与外界的物质交换出了问题,我们每时每刻都在与外界进行着物质交换,信息交换,我们时时刻刻都在死亡,我们珍惜不住自己,珍惜的已不是自己。

  我所租房子的这一家每天都有妇人和儿子的争吵声。

  儿子:“每天做饭都恁难吃,我就不想待在家里。”

  妇人:“有本事你出去吧!”

  妇人:“啥都是你中,你中,你自己给我做顿饭试试。”

  儿子:“我要做饭,还要你干吗?”

  妇人:“长这么大了,二十七八还找不到个媳妇,你看看你那样子,叫谁谁愿意跟你一块过?”

  儿子:“这还怪我吗?娶不上老婆都不因为你,谁让咱家没钱,你当个老的,你给我弄的啥?”

  母亲:“······”

  我关紧房门,睡在床上,蒙住被子,任我的头一如既往地疼痛。

  我想日子就这样过吧,只要不像他们那样吵闹就行了,考不上大学就考不上了,其实我并不需要大学,但大学一定需要我。

  到夜里我开始了失眠,起初我想使自己劳累就会入睡,我就关上门到外面跑步,跑一圈后回到床上,忍到一两点时还未入睡,我就再去跑步,半夜三更,我的脚步声在天中大街上显得空旷。

  这种疲劳法对于此时的我并不能用,不但不能入睡,而且又加上头晕、疲劳、困苦难忍,更难以入睡,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宙斯令我厌恶,赫拉克勒斯令我嫉妒,普罗米修斯令我感到他很愚蠢,最令我敬佩的是喀戎,他的苦难他的大义凌然他的默默无闻。是他接替了普罗米修斯,偏偏又是他中了毒箭,同时他也铸就了英雄。

  睡眠的不足令我白天更加头晕,头晕加重后更难以入睡,就这样恶性循环让我的心灵越来越脆弱,我愿意迎接这苦难,可是你别来在高考,你别来在这微妙的时候。

  好些年前,我就发现我身上有一种魔,当这个魔出现时,我若是处于静态,脑子里就会风弛电转,我就常常故意地处于静态。这个时候如果我有什么举动,动作会很快,明显地快于我平常时的动作,这个魔一般要持续几分钟到十几分钟,它不能控制我,我还可以正常地做任何事,只是我故意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我的手就会做些无规则的动作,很快。我轻而易举用意念就可以制止这种动作,但在制止的同时我能感到有些稍微的障碍力,这种障碍力不知来源于什么地方或来源于我自身不明白的因素。

  我怕我说不明白,就不给别人说,曾经我跟保儿说过,在那次说的时候,我给这种现象找了个名字,叫做魔,我不知道这种说法确不确切,如果不确切的话,你就在此给魔赋予这个概念罢了。这个魔平均一年出现几次,但绝对没有周期规律,我只觉得平均大致是这样。

  保儿也没有深究,他说那很正常。

  我说就像我们经常在冥冥之中感到这件事好像发生过似的,以及这个地方突然有过来过的感觉,这种事情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

  当我又一次和少康在一块散步,少康嘴里咬着雪糕,有个以前跟少康比较熟的老同学喊我鬼神童子。

  少康就问:“他咋会喊你鬼神童子呀?”

  “这我也不知道。”

  我又说:“长这么大,许多人给我起了许多绰号,但每个都经不起时代的考验,也就是说,没有一个经久耐用的。”

  每到这个时候,校园里人很多,好不热闹,压抑了一天,就三五成群在路上溜达,楼栏杆上还趴有很多人,还有一些学生趁这课间休息的二十分钟还在座位上学习。不知道此时天中一高会怎样,一高在城外面,比较宽敞,二高在城中间,面积小,人就显得更多,离街方便,城里的孩子比重大,少康对我说二高美女多,要我在散步的时候多注意身边的美女,心情会逐渐好起来。

  少康说:“你千万不要有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想法。”

  “实际上这个寓言早就过时了,”我苦笑道,“现代人都以为吃不到的葡萄才是最甜的。”

  其实有很多童话故事早就该改编或者封存,起码不该受到推广,比如一个叫做白雪公主什么的,直接在孩子心灵上印出后妈的可恶,而随着社会的发展,后妈将越来越多。

  那个喊我鬼神童子的人认为少康与我在一块玩是多么地不可思议。我则感到无所谓,反正是两个人在一块玩,散了就散了,也许是我喜欢孤独,我讨厌入群、入伙地玩,并不是因为那很难散,那种小团体主义的优点是重义气,常常彼此把物质浪费之后再共同患难,我不喜欢这样,义气顶不了饭吃,与其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小团体主义最大的缺点是由于重义气彼此能容纳对方的缺点,这样个人的缺点反而成了集体的共性,逐渐地性格就大致相同。一人具有了多人的缺点,也就不再认为是缺点,而优点反而成了群体中区别他人的个体特征。团体总是迷信于自己的力量过于强大偏于梦幻不能接受真实,其理智则远低于个体理智,集体的感情则是研究变态的最好素材,只要大声朗诵几句或高呼一声就煽起来了。易暴怒,同时又易服从权威。

  只是我有病,我一直存在一个单纯的愿望,让我健康地做一个正常人,别无他求,由于这种愿望强烈地影响着我的生活,所以我继续失眠。

  现在我对付失眠的方法是数数,我不敢再徒劳无功地劳累自己,我让自己的思维单调地跳跃,直到厌倦直至入睡,我就这样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成千上万地数着。

  我在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我的一位表姐在上小学三年级,有一天她对我说人死了就会沤成骨头渣,什么也没有了,她又说人可以活三次,死过一次再重新活,再死之后再重活,直到活完三次之后才变成骨头渣,我当时就想问为什么我们现在都感到是第一次呢?谁能告诉我他现在是在活第二次或第三次?当时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而没有发问,现在才明白那是一种怎样的感情,我不想打破我们孩子之间的安慰及自我安慰,宁愿相信。

  新的一天开始了,我的日子仍像梦靥一样,今天我却发现蒙带着不高兴的样子,似乎很忧愁,像小龙女的忧伤,薄薄的不会隐藏,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上英语课,英语老师带着复制来的幽默逗得全班发笑,她只浅浅地笑两下。到下午时她的神情才恢复正常,她趁我外出时把《失乐园》放到我的桌子上并安排冬辉一声。这些天来我与小玉、雪莹、桦楠等也很少说话,总害怕说话会招人烦,越是这样想,它还越是这样。

  唯一得罪不掉就是少康了,下自习他还依旧或者我还依旧找他玩,我们在校园里人群中散步。忽然我发现蒙的身影,便不自主地看着她。

  少康在对我说话,我立刻把目光转向另一个不相识的女生,如果我不看别人而直接看着地面或散向空茫,少康必能看出我的慌乱,我的眼神骗不了人。这是我本身的警惕和跟他学来的狡猾在共同作用的结果。

  没想到少康也立即去看那位不相识的女孩,然后大声说道:“哟嗬,你发育了你。”引起不少人朝这儿看。

  我在为他没发现我的真实行动而些许庆幸,同时我也众人面前竭力掩盖我的愤怒。

  蒙没有任何表现,看到蒙走远后,我也同样响度说:“你发情了你,叫唤个啥?”

  这下引来更多的人,少康拉着多走快点,并低声说:“你咋这样儿,我原以为你象嘴里吐不出狗牙的。”

  我并不想走快呀,过后少康说我的脑子有些问题,就是反应迟钝,为什么过一会之后才开始发火,这中间一直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或是处于断层状态。

  我也开始怀疑我的脑袋有问题,我常常把别人认为无关紧要的小事扩大化。比如童年的现在已残存的梦想,以及对存在状态的思索,渴望理解的程度,非理性的意义。同样我也把别人认为的大事看得淡化,讨厌别人的庸俗而自己又常陷入庸俗的矛盾之中,为事不关己的理论而痴狂,为生活中的小事而难言之隐。

  有那么一天,少康为了让我缓解病情而与我一起在天中大街上散步,这时从人民医院跑出来一位疯子,许多人都跟着围上去,我与少康也快步向前跑。快跑到跟前时,我们又退到街边的电话亭旁,其他人也开始往后退,像潮水一样进进退退。

  我们身边一个人说:“他不是疯子,他的脑子没有问题,他是非典,一时接受不了,就跑出来。”

  别人插道:“报复社会呀?还不赶快关起来。”

  “谁敢上去关呀,你没看警察就不敢拦,这是非典呀!”

  有人低声说:“还不离远点。”

  有人大声说:“离开远点!快!快!离远点!都离远点!”

  少康跑上前去,有些人也在朝后退,另外许多人朝这条街跑过来,还有三轮车在街边停下。

  “怎么了,咋回事?”

  “非典。”

  “非典!”

  街上停止了交通,许多商店的掌柜都在门口翘首仰望。过一会儿,少康又回到我身边说:“真有意思。”

  “我有些头晕。”我说。

  “还晕吗?你也上去热闹热闹。”

  我没说话。

  “你的药快吃完了吧,吃完后别再上人民医院看病了,

  这里面有非典,可不是闹着玩的,就你这身体,再染上非典就完了。”

  “我可想染上非典,”我说,“染上非典后,国家就给我免费治病,说不定连这病也治好了,省得家里花钱治,反正得非典也不见得就死。”

  我还没说完,少康又跑上前去。

  人们渐渐知道了那不是疯子,是非典患者,也许是精神受了刺激,这位非典患者开始顺着大街往前走。他走在大街的正中央,也许是故意走在大街的正中央,也许是两边的人群太大,把他的意识挤得只想在街中央走着。

  当许多人都在看一个人走路时,他面临的问题就是要选择一个姿势,否则会越来越别扭,一般人会迈着正步走,即使没受到过正步训练的人,也正儿八经地走起来。

  他正儿八经地向前走着,人群也就向前移动,我也混在其中。一些商店老板也开始锁上门向前跟去,有的锁上门之后又打开把放在外面的“本店已消毒”之临时牌子挪到屋里再锁上门跟去。

  少康对我说:“咱们今年可能不会高考了,有可能。”

  我真希望这样,但愿非典的原因把高考推迟到明年的春季,现在放两个月的假,估计要不两个月非典就会结束,而我想能在这两个月内把病治好。我这样想着,顺着浩浩荡荡的人群向前走去。

  如果要拍摄电影的话,应该到这里拍下来,这不容再版的场景会让观众明白什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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