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广东-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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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都可能来,谁都料不到,让沙碧这个年过三十,但还守身如玉的老处男难免打一回飞机都不踏实——如果看到他不自然,她还嬉皮笑脸地偏要问他是不是在*或在看黄色网页,要不要她告诉他最劲的网址,她知道国内最安全,进入最简便的*网站,决无陷阱,有好多美眉哦,一个个比她还妖,而且比去欢乐城便宜多了,气得沙碧够呛。
(注:她对他开过的最大的玩笑是——“给我一百万,帮你*。”这要很后面才有,这里忍不住提前先)
她没按门铃,不管沙碧在里面干嘛,也不管他在不在,用她不知怎么也有的一把钥匙,沙碧也不知道她怎么会有钥匙,好像也不介意她怎么也有钥匙——吱哩嘎啦开了盼盼门,进门后嘭地一声把门带上,好像回到自己家似的,除下背篼,往沙发上一抛,懒洋洋地嘘了口气,好像上个五楼就爬累了她。她也没脱皮靴,高尖的锥子似的鞋跟让人揪心地敲击着他那第一层蜡都还没脱的锃亮的柚木地板,这么贵的地板条还是去年冬天她和牛爱督导装修时逼沙碧买的,不然他还真舍不得。
“晕死我了,你这是金玉其中,败絮其外呀。”她乱改成语,夹杂着鸟语和客家话,不迭声地说,“你下面小区的卫生实在太肉酸了,也没人管一下,你照交管理费吗?要去投诉,还广东率先实现现代化的试点城市呢,有你们这个小区就露馅了,你买楼的时候怎么就不叫上我们帮你看看,不是我小看你,市场经济的事你做得了主吗,还佑兴花园,什么花园,一棵草一朵花都没有,你这个傻B呀,不是牛矮牯说你的,就图个离你学校近……”
当时的情况是,沙碧给一男一女两个六年级的小学生辅导完了作文,他们正收拾文具准备走了,大家一齐抬头看了看她这个飞女似的不速之客。
看人家注意她了,水娇下意识地拢了拢头发。沙碧这才发现,原来她今天烫了一头淡淡的卷着小波浪的黄毛,穿了件黑色的又窄又短的T恤,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蛮腰和圆圆的肚脐眼。现在还不很热,她不冷了吗?看着她天真烂漫的样子,沙碧感到难以想象,其实她从17岁开始就不再小姑独睡,她玩儿似地跟她还飘着乳香的14岁时就啐过的一个“流氓老师”下了广东,虽然去年才举行轰轰烈烈的婚礼,其实她早就以身相许——也许沙碧对此永远无法释怀:她和她们怎么就那么“轻率”?他(牛爱)和他们怎么就那么“走运”?而自己怎么就那么背时?也就是说,她其实早就嫁给了牛爱,嫁给了那个与沙碧恩怨纠葛,让沙碧百感交集了二十年的冤家兼死党,由一个牛背上的村姑变成了一个在珠三角溜私家车的时尚的小太太。
如今,她就那样神采飞扬地站在他那个才78平方,但崭新的装点得很雅致的单身公寓里搔首弄姿。
她多久没来了?沙碧想,虽然自己一向是她炒的鱿鱼,其实她从来就没抛弃过自己?自己多久没去看她了?因为自己尽量避免去看她?她今天来干吗?也许没有任何理由,她今天来就是因为她昨天没有来,或者说她来就是为了来让你看看她的新样子,让你看看她越来越时髦,越来越*,越来越麻辣的样子。可她是什么样子呢?就是这个样子,还是那个样子,让沙碧见到了就痛苦,但见不到却更痛苦的样子。她下广东都8年了,而眼毛毛地看着她从小到大二十多年了,沙碧觉得她好像还没长大,也许她真会像香港那个“永远不老”的亿万富婆小甜甜龚如心一样不可思议。
“我在珠海买了贝壳!”她兴奋地说,“好漂亮哦,我要把你这个沉闷的小狗窝搞得活跳一点,怎么样?”她唏哩唦啦地从背篼里扯出一匝长长的串在一起的五颜六色的小贝壳,“听到海底世界的声音了吗?”她问屋里大家,“没听到?感受性真那么差吗?你们这些应试教育的产物。”她又拎着贝壳摇了摇,“好听吗?”
“好听。”沙碧敷衍了一声。
挂哪里呢?她眼睛滴溜溜地到处看,就风口上吧,她提着那几串贝壳的总纲,轻巧地跳上了窗台,先在窗顶铝合金的框沿上帖了个别致的粘钩,把总纲挂上去,几串漂亮的小贝壳披挂下来,推开玻璃窗,风一吹,还真有叮叮当当的环佩之声。
“怎么样,我现在像水晶宫里的小龙女吗?”她臭美地站在高高的窗台上,摆了个POSE,突然一阵轻薄的风吹起了她更轻薄的裙子……
“噢耶——”那个小女生拍手叫了一声。
水娇低头骂了句“死风”,掩住春光,又像被风吹下来似的,跳下了窗台。
“好有型哦。”那个胖胖的小男生兴奋地嘀咕着,跟那个小女生挤着眼睛,“跟我们卢老师比怎么样?”
“卢老师没这么骚。”小女生吃吃地笑,看她的眼神,她倒够“骚”的了,其实她瘦不拉叽,还是个豆芽妹,从外面看一点都还没发育。
“学校不准这么骚。”小肥仔说,“胡校长抓到炒鱿鱼。”
沙碧说:“别以为你们讲白话老师就听不懂,我都听了五六年了。”其实他心里也在笑,他望着那些五光十色的贝壳,一脸阳光,好像从没这么开心过。尽管他努力虎起眼睛对两个学生作严肃状,但他们好像并不怕他,还在吃吃地笑。
“沙老师,这是你太太吧?”小肥仔忽闪着一双卡通似的大眼睛说,这是个大头大眼厚嘴唇的漂亮男孩,他说:“她好靓,我们都没见过,明天带到学校去,介绍给全班认识一下,免得老师同学们背后还叫你沙老师啊傻老师。”
“还沙和尚呢!”豆芽妹好玩地补充说。
“你们就这样胡闹!”沙碧作出生气的样子说,“她可不是我太太,你们老师作为单身贵族是货真价实的,你们知道她是我什么人吗?”
“我一看就知道。”豆芽妹抢着说,“是你包的二奶吧?”她好像不知道没有大奶哪来二奶。
“就像你爸包的那个四川妹?”小肥仔对豆芽妹说,“好啊,原来我们沙老师才是最劲最新潮的!”
“喂喂喂,怎么回事,下面谁在搞我的车,你们这小区……”正想冲两个人小鬼大的小学生发作的水娇却突然嚷了起来,她快步跑回窗口边,探出头去——楼下她的车还在呜呜哇哇地乱叫。
沙碧问她怎么回事。
“算什么哦。”水娇却愤愤地缩回了头,“一个死肥婆,就她开得起宝马,你看她那个装钱的大肚兜,正好配她那个大肚子,她还让她那个弱智的大头娃娃用脚乱踢我车子的轮胎,当年她应该叫我帮她做胎教,肯定不会生出那么个弱智儿……”
“我弟不弱智!我妈减肥了!”豆芽妹喊着说,“我妈接我来了。”她边说边背上书包,跑到门边,踢掉拖鞋,换上原来的小皮鞋,刚要开门,又想起了什么,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红包,搁在门边的鞋柜上说:“沙老师,这是我这个月的补习费,一千块钱,我妈说这回你一定得收下了,不收也得收,再见!”然后开门跑了出去。
“不行!”沙碧大声叫着跑过去,拿起那个红包,像要追出门去,但看到楼道那里没有了人影,只好叹了口气说:“我会还给你的,我一定还给你,决不破例!”他向全世界声明什么似地,高高地举着那个红包。
“晕死!”水娇嘲笑地望着他说,“你怎么还像当年那个乡村中学的傻九哥,你还在这里高风亮节,当你无私奉献的好老师,你妈的肾真的不要换了?”
“我收点补习费就能给我妈换肾?”沙碧挖了她一眼说,“我硬心肠的为富不仁见死不救的老板娘。”
“是你自己还要当穷教师,跟牛爱比,你活该饿死!”她横着王熙凤似的两弯柳叶吊梢眉,“你自己死要面子,不敢去求牛矮,关我屁事!五六十万我哪来?我又不做鸡,我又不是他的钱袋子,我可是蒋中发真格的干女儿,你知道现在这世道,一玩真的反而不来钱了!”
“我知道我知道……”沙碧连忙表示投降。
“不过,看在你妈抱过我,给我卸过惊的份上,借你,算了,送你2万吧。”水娇说,“知道你还不起,够面子了吧?”没等沙碧作任何表示,她又问那个大头的小肥仔说:“你呢,你们师娘要换腰子了,你们当学生的有什么表示啊?”
“这个……我今天没带……”小肥仔搔着大头,不好意思起来。他说是沙老师不要他们的补习费,每次都不收,他不满地转向沙碧说:“我上次提的那个花篮你也不要,内有乾坤你知道吗?里面藏了一个大利是!昨晚我爸请你去欢乐城洗桑拿你也不去,他说也不是洗桑拿,他才不会把老师拉下水,他说只喝红茶,他就喜欢跟你坐而论道,因为你是只文化熊猫……”
“过奖了。”沙碧说,“我才没那么宝贵。”
“算你有自知之明。”水娇说,“你顶多是只文化恐龙。”
“更不敢当。”沙碧说,“那是朱大可先生的专利。”
“没那么恐怖吧!”小肥仔抢着说,“我们沙老师就是熊猫,是乖乖熊,我们全校同学和爸爸妈妈都喜欢他。”
“好了,你们家长的心意我都领了。”看沙碧好像比学生还难为情的样子。他说:“以后别再提补习费之类的事了,收补习费是中国教育的一大污点,一个长期的污点,没想到这里经济发达地区更加变本加厉。”
“不是说没有钱万万不能吗?”小肥仔说:“这是你的劳动所得!”
“好了。”沙碧说,“我何德何能?我都不上课了,可你们这么好学,你们爸爸妈妈这么信任我,还找我辅导作文,这种信任比金子还宝贵,我除了尽力而为,哪里还能收你们的礼物……”
“沙老师你就是傻!”小肥仔叫嚷起来,“现在哪个老师不收钱啊,说上面管,可我们不投诉,谁也不会管,像我们杨特级,招了30多个学生,听说一个月光补习费就两三万,全校半多老师买了车,刘特级,老成那样了还开一辆大红的POLO,跟刘斯琪她爸那个四川妹的二奶车一样,就你连辆摩托车都没有……”
“也别这么说!”沙碧突然笑了起来,解释说摩托车他早就有了,他在老家领三百块钱工资的时候就骑建设50了,只是他肢体的协调性天生不行,一个人骑在平坦的公路上也会摔跤,还给“某人”留下了终身的纪念——他很抱歉地瞥了水娇一眼,“现在在这样的大都市,我一上街就头晕,还是安步当车吧,这里到学校走路不要20分钟。”
“好了,小路仔,不要激你们沙老师了。”水娇用土著妹似的爽利的白话说,在沙发上坐下来,开始解那双真皮的高统靴,“你们沙老师是真傻,这辈子没得治了,对不对?”她又抬头问沙碧:“你们家族,你们沙家山人的傻冒是不是有种的?是不是因为你老妈精明过头了,把你们一家都盖过了?昨天你那个白痴堂妹秀梅……”
“你怎么这么说他?”小肥仔这回不服气了,“不许你这么说我老师,你怎么知道他?你算他什么人?”
“我是他什么人?呵呵,你猜猜看呀。”水娇好玩地对他眨着黑溜溜的杏花仁眼。
小肥仔哼了一声说:“我们沙老师30来岁,但已经写了很多书,是个大名人,著名作家,百度搜索都是他的名字,你20多岁,是个黄毛丫头,沙老师像头乖乖熊,你像一只狐狸精,你算什么,你就是我们沙老师的二奶来的!”
“好你个小短命……”水娇情急之下骂了句闽西的客家话,她霍地站了起来,靴子才脱了一只,“晕死我了!”她说,“我是你师姐,你该叫我大姐大,我是你们沙老师第一届的学生,我十多年前就是他的学生了,我还炒过他的鱿鱼,学生炒老师,那时我才念初二,我们还是乡下中学,你们是狗屁贵族学校,可你们有我牛吗?”
“她是我第一届的学生,我哥们的太太。”沙碧苦笑着,尴尬地对学生解释说,“我那哥们姓牛,人不可貌相,真的很牛,你们没在他那儿早教过?但你们爸妈一定认识他,这个城市越有钱的人越认识他,他是整个珠三角都有名的早教大师,也叫牛教授,他给珠三角带来了一个新概念——‘人的现代化从娃娃抓起’,南国酒店旁边的那栋天才大楼就是他的,这位就是牛太太……”
“我呸!”水娇啐了一口,还穿着靴子的脚用力跺了一下,“什么牛太太,他姓牛,我姓水,他是牛矮牯,我是小阿娇,他是牛叫兽,我是……我是‘靓女姐姐’!对,今天正式定下来了,就叫我‘靓女姐姐’,这是我的品牌名称。”
“哇,原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