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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苏珊·桑塔格传-第2章

小说: 苏珊·桑塔格传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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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四三年,米尔德丽德带着两个女儿又搬家了。这次搬进的是一栋清洁小巧的四居室灰泥粉刷的平房,位于东德拉克曼二四零九号,当时德拉克曼还是一条泥路。桑塔格的意思是,她妈妈缺钱,已经当掉了手头许多中国纪念品。这栋房子现在还在,就在亚利桑那大学边上,看上去就和一九四三年拍下的照片一模一样,当时房子是簇新的——除了一点不同:现在路铺过了。苏珊、她妹妹和妈妈是这房子最早的居住者。米尔德丽德是如何付房租的,如何养活她们一家的,家里有困难,请人帮忙后如何付费,这一切的一切概不清楚。也许,杰克·罗斯布拉德的公司留下的钱还没用光,而且,桑塔格讲,她妈妈教书。现在,在图森公立学校找不到米尔德丽德教书的任何记录,不过,城里有无数家私人机构,哪家雇用过她也未可知。
  在后院,苏珊挖了个长、宽、高几乎均是六英尺的洞,精确得令人难以置信。“你干吗?”一个仆人问,“一路挖到中国吗?”“不”,苏珊回答说,她只想“有个地方坐进去”。她在洞口上面放了几块八英尺长的板子,挡住强烈的光线。房东抱怨说这会给所有经过后院的人造成危险。苏珊把板子拿开,让他看她差不多要拼命挤才进得去的入口。洞内,她挖了个放蜡烛的凹处,但光线太暗,看不了书,她还吃了一嘴的泥,泥是从她搞出来的洞顶部的缝隙中掉下来的。房东告诉米尔德丽德必须在二十四小时内把洞填上。苏珊在女仆的帮助下,把洞填上。三个月后,她在原地又挖了个洞。汤姆·索耶哄骗他的邻居小孩帮他干活——粉刷篱笆;苏珊也学起汤姆,忽悠了三个玩伴来帮忙,满口答应他们只要她不在那儿,洞就归他们用。
  苏珊挖的洞是她的藏身之处,她的微型世界。她后来在一篇论及岩洞的文章中说过,她粗糙的掩体也标出了“危险与安全”间的边界。她的洞穴等同于别处的世界,是她父亲死在那里的中国。她父亲留给她的惟一物品就是刻有父亲姓名首字母JR的戒指、一条白色丝绸围巾(上面用*线绣着他姓名的首字母)和一个猪皮票夹(杰克·罗森布拉特的名字用金色小号字母印出)。简单地说,他的履历还未写完,在她的想象中,是一种“未结束的痛苦”。这种痛苦,像哈里伯顿这样的外向型作家也无法医治。 txt小说上传分享

荒漠中的童年(5)
幸运的是,桑塔格十岁前就早早地找到了她第一个文学之父,即埃德加·爱伦·坡。像哈里伯顿一样,坡也构筑起了一个神奇的世界。他创作侦探小说,写月球之旅和其他不可思议的探索航程——如《阿瑟·戈登·皮姆的历险故事》(The Narrative of Arthur Gordon Pym)。但是,坡也使苏珊有了“对内在性、忧郁、心理执著,对推理的刺激、变态,以及对不顾后果的自我意识的性情的最初了解”——又是一阵诞生中的渴望。坡的作品既是冒险的,又是智性的;他的故事的叙述者是羞怯的,包裹在自己的世界里。他笔下的人物就像桑塔格成年后一样,是比喻意义上的洞穴——思想的洞穴——的献身者。正如《贝蕾妮斯》( “Berenice”)的叙述者坦陈的那样,“我的激情总是思想的激情。”
  像桑塔格一样,坡也是一个在欧洲、在文学本身中找寻灵感的美国作家;像桑塔格一样,他也着迷于消蚀性疾病和死亡。看坡的哥特式小说,你会紧张得大气不敢喘,因为其中的死亡感像他使用的头韵那样向你步步逼近:“在这一年秋天阴沉、黑暗而无声的一整天里……” 《厄舍屋的倒塌》中这些有力而迷惑人的字句不啻为一贴贴文学麻醉剂。图森具有疗效作用的气候想要否定一个事实,即死亡是无法逃脱的。坡的小说则证实了这一事实。如果说,这似乎是一个可怖的发现,那么,对一个感觉到其周围的东西在否认着什么的孩子来讲,这倒不失为一种天赐之物。
  如果说,理查德·哈里伯顿追求的是游历世界并抓住其中你所喜爱的东西这一外在的愉悦,那么,坡追求的是同样的快乐,只不过方向相反,即内在的快乐,表明文学可以是驶向他乡的交通工具,而且——甚至更好——文学本身即可为目的地。坡教会她依靠自己的感受力,打发掉她遇到的所有非文学环境。
  但是,无论是坡,还是哈里伯顿,都无法给桑塔格一种职业感,对一个独立思考并已逐渐认为自己的一切由自己作主的孩子来说,这是一个重要的概念,对于遭受“父亲渴望”或曰“父亲饥饿”煎熬的孩子来讲是一种相当普通的感觉。她在两本令一代代少女感到兴奋的书里找到了自己的使命感,这两本书是《居里夫人传》(Madame Curie: A Biography)和《小妇人》(Little Women)。
  快十岁的时候,苏珊看了伊芙·居里为母亲写的动人的传记。传记《引言》第一句话就非常吸引人:“居里夫人的生活包含了如此多的奇迹,所以,她的故事讲起来只能像传奇了。”传记中,伊芙欣喜若狂地叙述了关于居里的完整范例,她这本传记为苏珊未来的生活描绘出一幅近乎完美的蓝图:年复一年,玛丽在死水般的波兰度过了一个个贫穷而孤独的日日夜夜。她有一种强烈的欲望,要去“爱某种极其崇高、极其伟大的东西。”伊芙问:“人们该如何去想象这个十七岁的女孩的热情呢?”玛丽参与了波兰民族主义和社会主义活动,渴望祖国从苏联占领中解放出来,去建设一个更美好、更公正的社会。她企盼着能够到法国这个学识和自由圣地接受教育。她给姐姐写信,说“我梦想巴黎,就像梦想救赎一样。” 玛丽的机会到来的时候,伊芙评述道,“人在巴黎,感觉是多么年轻、多么有力、多么激动!又是多么的满怀希望啊!”在巴黎,玛丽在她钢铁般意志的引导下,在陋室发奋读书,几乎到了筋疲力尽的程度。她引起了大科学家皮埃尔·居里的注意。如同小说家那样,玛丽寻找着新的研究课题。她和皮埃尔共同创建出“一门新科学和一种新哲学”。他们成为“珠联璧合的作家”,体现出“男女之间最高的结盟和平等的交流”这一精神风貌。夫妇俩也有孩子,玛丽母性洋溢,正如她对科学满怀激情一样。丈夫死后,玛丽即致力于“一种永远的奉献”。她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照料伤病员;她向全世界人民张开怀抱。世界的奥秘和奇观让她激动不已,她立志要去探索。特别是玛丽相信天意。正如伊芙所说的那样,“我们必须相信,我们有天赋去做某件事,不管付出多少代价,这件事必须做成。”她以“一种超人的执著”坚持不懈。随着自己的逐渐成熟,玛丽发现有必要建设一种国际文化,并相信其“对一切低俗所持的固有的拒斥”。

荒漠中的童年(6)
居里的故事也是一个高尚的故事,因为,用她女儿的话来说,玛丽是以“淡然的态度”,以“一种不可改变的性格结构和一种智慧的顽强努力”来对待荣誉的。伊芙引用了爱因斯坦的评价:“在所有的名人中,玛丽·居里是惟一没有受到荣誉腐蚀的人。”
  这不是说,桑塔格希望像玛丽·居里那样,要在后院建个化学实验室,也并非说她试图像契诃夫那样,既当作家,又做医生。对苏珊来说,想象自己发现种种治疗方法,发现一种像镭那样的可以用以治病的新元素,那不是她的发展方向。更为重要的是,伊芙唤起了对一种无私生涯的思考——玛丽是无私之极,她甚至都不视之为一种生涯,而只是一种职业,如此而已。在这一点上,玛丽·居里就像是女神,无懈可击的圣洁,“完整、自然,几乎毫不意识到她那令人震惊的命运。”
  苏珊竭力模仿理想的居里夫人,即那位不辞辛苦,站在又热又重的大桶旁炼矿并取得突破而赢得诺贝尔奖的科学家。桑塔格日后谈起自己的创作,使用的字眼是令人痛苦的劳作,完全集中在工作上,而不是可能获得的荣誉、抑或她本来完全有权利用的自我炒作的机制;她对任何追名逐利的低俗想法一概嗤之以鼻。
  一直到上大学前,苏珊都没有完全放弃从事医学或者科学生涯的念头,但是,文学创作的想法已经向她发出了召唤。她后来称:“我真正希望的是每种生活都经历一下,作家的生活似乎是最具包含性的。”作家可以使用一种科学家或医生无法使用的方式,去自由自在地创造和再创造自我。
  苏珊不仅酷爱看书作文,而且酷爱思想——作家的角色。不仅仅要写作,而是要被视为作家,这是她的自我意识工程的一部分:“我真的想过发表的事情。事实上,我当时真的认为当作家就是要发表作品。”写作的冲动是她对自己读过的伟大作家的一种效仿行为,也是一种敬意:“人们常说他们希望成为作家,表达自己的思想情感,或者因为他们有话要说。对我而言,它是一种生存方式,就好象是加入一群圣人的行列……我想我并非是在做什么自我表达,我是觉得我在成为什么,是在参与一项高尚的活动。”
  十岁的小女孩哪来的关于出版界的想法?她的这些想法来自两部小说:《小妇人》和《马丁·伊登》。桑塔格认同路易莎·梅·奥尔科特笔下崭露头角的作家——乔,尽管她立即加了一句,说自己根本不喜欢写乔写的那些个多愁善感、耸人听闻的故事。是乔十足的劲头深深地感染了苏珊:“我要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一番英勇的、非凡的事业,我死后别人也不会忘却。我不清楚这是件什么事情。我全神贯注在寻找。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们所有人感到震撼。我说到做到!”特别有意义的是,乔对伟大的理解是与欧洲联系在一起的:“我多么想我到过那里呵!”乔喊道,“你去过巴黎吗?”乔拒绝了与她青梅竹马的伙伴劳里,而投入巴哈尔教授的怀抱;这位年龄更长的欧洲人欣赏乔的作品,认为这些作品不是什么“古怪的性格表征”。苏珊肯定注意到了乔与家人、与社区的疏远,尽管书里谈了诸如家庭和睦等等话题。桑塔格很可能看过大卫·塞尔兹尼克(D*id Selznick)制片的《小妇人》,在这部电影里,凯瑟琳·赫本把乔这一角色表现得魅力四射。成为乔,成为作家,就是成为明星。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荒漠中的童年(7)
《小妇人》讲述的并非只是年轻人狂热地希望当作家的故事。乔为让家人满意而开始改变故事时感到迷惑不解。希望讨好读者、期待读者意见一致是白费功夫,这在书评家对乔的作品所做出的矛盾反应中得到了强调。乔糟蹋自己的才华,去为一些杂志写平庸作品。这时,她父亲便责备她:“你能写得更好的。朝最高的目标挺进,别在乎什么钱。”的确,奥尔科特也许是为所有艺术新蕾而写作的,展示了作家应该怎样找到自己的声音,并确立自己的品格。
  甚至更为直接的是,杰克·伦敦的《马丁·伊登》呈现出作家生活的一个寓言。这是一个自然主义作家对个人抱负所作的虽无情却令人振奋的研究,这样的抱负对桑塔格那忧郁却坚定的感受力具有吸引力。伊登铸造自己的身份主要是通过读书这一途径,他把书籍几乎看作他确立个性的“基石”,它们对他而言是有形的,伸手可及,而且相当*。他不仅仅是看书,他分明是爱抚它们。
  像马丁·伊登一样,苏珊也希望她的写作能给世人留下某种印象,不管他们看上去是多么的冷漠。伦敦的小说迄今为止仍然是自由撰稿人的一本有价值的手册,一页页描写了马丁为了发表作品而做出的狂热的努力,他一次次用写上自己姓名地址的回信信封寄出手稿,又一次次收到退稿信,然后,他又不断寄出一个个短篇故事和一篇篇文章,直到最终有作品被录用为止。退稿信与用稿通知的数量之比高得吓人:一篇作品被录用,就有成打成打的作品被退稿,但马丁绝不放弃。
  当然,马丁不能控制的是出版途径。后来,桑塔格对南卡罗莱纳大学的学生说,她大概在九、十岁的时候,自己试图解决这个问题。她在一台胶版誊写机上开办了一份她自己的月报,每份四页:
  复制作品最便宜的方法是,准备一张刻有作品的蜡纸、一个浅盘和一些明胶。把墨抹在蜡纸上,然后蜡纸正面朝下放在明胶上。接着,明胶上可以放上大约二十张纸,就能复制蜡纸上的文字了。这在小房间里弄,真是棒极了。十岁大,我就创办了一份自己的文学杂志,然后,以五美分的价格卖给邻居。
  桑塔格面带微笑讲述着,回忆这一出版行为是如何使她获得自我解放的。她作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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