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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道途三千-第3章

小说: 道途三千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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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观转而向身后众弟子道:“觉明。”身后一弟子排众而出,合十欠身:“弟子在!”

    “请告知诸位香客,老衲将于正殿菩提境,为小施主主持灌顶礼,诸位香客尽可前来观礼。”

    “是!”

    “另具诸般法器,于菩提境中结界,建立道场。”

    “是!”觉明转身行去,cāo办各项事宜。

    本观又向身后弟子交代一番,而后与夫人说:“夫人请先行于jīng舍稍事休息,待老衲准备一番,而后举行大典。”夫人千恩万谢,率众人随引路弟子去了。……

    钟鸣悠悠,响彻一方天地,那庄严肃穆的韵律伴着隐隐约约的梵唱之音,平添了几分厚重。已是数个时辰之后,诸般事宜,皆已准备就绪,正殿之中,乃至大殿之外,满是前来观礼的香客信众。灵台寺享誉盛名,地位尊崇,世人景仰,极少有人能得如此殊荣礼遇,要知道,并不是家财万贯大资香仪,或是地位尊崇权掌一方就能在此为所yù为的。此番观礼的信众甚多,灵台倾全寺之力,也只出得不及半数的蒲团,更多的人则是席地而坐,然而能得观摩如此盛典,实乃大大的幸事,众人也是甘之如饴。

    大殿之中,更是人满为患,只在佛祖金身前的香案周遭,空出一小片地。夫人曦云以及一众随从,便盘腿坐在这最前边。殿中人数虽众,却十分之静,肃穆庄严的气氛,甚至压得人大气都不敢喘,更遑论喧哗。

    空地之中,两列僧人,分左右坐定,正敲着木鱼低声诵经。而空地正中一前一后摆着两张蒲团。后边的蒲团上,本观大师已是焚香沐浴,着洁净衣,盘膝端坐。合十闭目,宝相庄严。面前摆放着净瓶甘露,木鱼,咒幔,本尊法相,铃杵及水晶等诸般法器,燃一炉熏香青烟渺渺。而前面一个蒲团上,一个粉嫩嫩的大胖小子四仰八叉坐在上边,眼睛闭着,不哭不闹,却更似睡熟,呼吸之间,偶尔还冒出个鼻涕泡泡,与这大殿中的庄严厚重,倒显得颇有些相映成趣。

    一百八遍钟鸣悠悠隐去,本观大师缓缓睁开双眼,眼中jīng光流转。双手为莲华合掌,将两小指置于掌中,结天鼓雷音如来印。周遭敲木鱼诵经的诸位僧人便即噤声,也如本观一般,结天鼓雷音印。本观沉声诵曰:“稽首光明大佛顶,如来万行首楞严。开无相门圆寂宗,字字观照金刚定。……十方法界诸如来,护念加威受持者。……”

    本观所诵之咒,便是佛门所谓咒中之王的《楞严咒》。相传阿难被摩登伽女用邪咒所迷,在阿难的戒体快要被毁坏时,佛陀令文殊菩萨持楞严咒前往救护阿难,阿难才被救醒归佛。是故楞严咒为佛门正~法之本,能驱妖诡邪魅。念诵此咒,求于十方现住国土无上如来,放大悲光来灌其顶,得诸佛之加持,得智慧之传递。

    下座众人皆听得如痴如醉。无上妙法,字字珠玑,众人细细品读其中滋味,不知不觉间心念流露,众生众相,或欣喜,或悲愁,或忿然,或倨傲,不一而同。

    “南无常住十方佛,南无常住十方法,南无常住十方僧,南无释迦牟尼佛,南无佛顶首楞严,南无观世音菩萨,南无金刚藏菩萨……”

    随着本观念诵,众人忽然醒觉发现,佛祖金身脑后的佛轮,竟然越发地明亮了起来,光晕闪华之间,直似燃着熊熊的轮回业火,愈烧愈旺。渐渐地,不止佛轮,整个金身都像沐浴于金焰之中,光芒大作!随即,金身周遭的三十四臂手中所持的法器,一件接一件,最后悉数亮了起来,独独余下身前右手所持的念珠,却不见动静,在一片灿烂炫目中,显得暗淡无光。

    在场所有信众,皆惊异莫名,兴奋得难以自持,再也顾不得噤声,一个个忍不住呼喊道“佛祖显灵啦!”“我佛慈悲,佛祖保佑!”一边顶礼膜拜,呼天抢地。

    那两列僧人,也是一般,早已古井无波的心也禁不住波澜翻涌,竟然,竟然是佛祖降临,真身显化!虔诚如他们,已是激动得身体颤抖,泪流满面。

    唯一能淡然从容,不亢不卑的,便也只有本观大师一人,旁若无人一般,只是沉声诵念着咒文。殊不知此时本观心中更是波澜滔天。众人只知佛祖显灵,不明就里,而本观却是早从长辈处,以及灵台寺珍藏的典籍中知晓,相传有大灾大祸发生之时,信众虔诚祷告于佛前,佛祖降临驱妖邪,便如此般。灌顶之礼,本观也曾主持过多次,而此番一简单的灌顶礼,竟然惊动了佛祖!本观只能竭力地保持着淡然,控制住自己有些颤抖的声音,继续念诵着经咒。

    “修行佛子无障难,菩提行愿不退转。生生值遇白伞盖,世世持诵不忘念。恒修普贤菩萨行,尽于未来心意愿。慈悲哀愍为加护,阿字法门悉皆悟。四恩法界诸众生,平等利益证妙果。回向无上大菩提……”

    随着本观一篇楞严咒诵毕,本已炫目的佛像金身,蓦然发出一阵更加强烈的金光,金光耀shè之间,却隐约带着如虹彩般又如琉璃般莹润的光华!光华是如此强烈,一霎间夺取了这世界所有的sè彩,所有人都忍受不住闭上了双眼,怀着无上的激动和虔诚,再拜再拜。

    琉璃七彩佛光!

    本观再也坐不住了,摸索着转过身来,跪倒在地,深深,拜下。

    良久,众人才觉眼前炫目渐转黯淡,缓缓睁开双目,发现一切业已恢复如常。方才的一切似乎只是一场大梦,一番错觉,只是眼前的恍惚,在提醒着诉说着,那已散去的真实。

    “炀儿!?”一声惊惶的叫声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却是夫人跪坐于地,惊慌万状,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空地zhōng yāng最前的那个蒲团,此刻竟空空如也!

    少爷,少爷不见了!曦云等人骇得魂飞魄散,忙强忍着双目的不适,急急寻找起来。

    “炀儿!我儿!你在哪里!”夫人撕心裂肺地呼喊着。

    莫非,一个同样的念头浮现在众人心间,莫非那孩子,被佛祖收了去?!

    “在那儿!”突然的一声呼喊,唤回了众人游离的深思,一个眼尖的香客指着佛祖金身,声音中满是莫名的惊骇。

    那个小小胖胖的,冒着鼻涕泡泡酣睡的娃儿,竟然莫名其妙地爬到了佛祖金身之上!此刻他正顺着金身身前拈花的右手,一点点往前挪着。

    “炀儿!”夫人已顾不得礼节,起身就冲到了佛像之下,张开双臂,生怕孩子掉下来摔着。可是小家伙却一点也没有高处不胜寒的觉悟,冲着他娘咧嘴笑了笑,嘴里吚吚呜呜地说着无人能懂的音调,继续爬着,然后伸出了他藕段般白生生的右臂,指间点在了佛祖右手拈花指中的念珠。

    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那方才在琉璃七彩佛光中都毫无反应的念珠,竟然亮了起来!渐渐地又开始在佛祖指间不断旋转,越转越亮,越转越小,最后竟然顺着那孩儿的右臂,套在了他的腕上,这才光华敛去。忽然,又有一道金光,从佛祖原本拈着佛珠的指间shè出,将那孩儿团团包住,托着他,缓慢而稳当地,飘落在方才他坐着的蒲团上。



………【第四章 竹海】………

    灵台寺的后山,是一片茂密的林子。林中多植修竹苍松,一年四季都看的着绿sè。时而一阵清风拂过,便飒飒作响,枝叶随风摇曳,直如涛声之间,时而波澜起伏,时而风漾涟漪。便成灵台盛景之一的“竹海松涛”。

    于林中,寻一方大石,盘坐小憩,静静聆听耳畔不时传来的松涛鸟鸣,和着悠悠钟磬淡淡梵唱,平心养气,感悟天人合一,何其美妙。而这松涛林海之间,恰有这么一处妙境。大石依着山势,从山壁上探出去,悬于半空,上部平缓,便好似一处平台,可容数人坐卧,取字“听涛崖”。名虽为崖,却不甚高,人坐崖上,竹海便在脚下,画意诗情,叫人流连忘返。

    此刻,这听涛崖上便有一人,盘膝而坐,肩挺背直。一袭月白长衫,头束逍遥巾,足登步云履,腰悬玉玦香囊等配饰,右手腕上戴一串似玉非玉的佛珠。天庭饱满,朗目疏眉,器宇轩昂,雅量非凡,乃是一介翩翩浊世佳公子。但见其双目微合,神sè恬然,长身而坐,以左膝托左手,掌心向上,右手同左手一般,重叠于左手之上,两拇指指端相拄,结法界定印,正五心向天,吐息养气。

    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打破了林中的宁静,还有衣摆擦着地上浅草发出的窸窸窣窣。步履凌乱急促,显然有什么急事。来人是个小和尚,穿一身松松垮垮蓝sè僧袍,颈上挂一串佛珠,一直垂到了腰间,圆头圆脑的煞是可爱。待他终于赶到近前,脸上因着急赶慢赶而变得通红,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艰难地道:“出…出大事了…施、施主哥…哥……”

    小和尚口中之人,显然便是那位公子。相比小和尚的惊惶,公子则显得淡定从容,显然小小年纪,养气功夫已颇有所成。只听他淡然道:“觉慧,我跟你讲过多少遍了,要遇变不惊,处之泰然。像你这般直似无头苍蝇,如何能参悟禅机佛理的至高……”

    “柳施…施主、姐姐跟那个坏…施主姐姐来……”觉慧小和尚喘息着还未讲完,那公子哥却已是如见了鬼一般吓得跳了起来,再顾不得“遇变不惊,处之泰然”,飞也似的跳下听涛崖,奔向林子深处,只留下一声sè厉内荏的呼喊在空中回荡。

    “你小子敢告诉那恶婆娘我在哪儿,就休想我再给你带点心……”越到后来声音越小,显是已经去得远了。

    这是林中辟出的一块空地,一条弯弯曲曲的幽径通到这儿。稀稀疏疏又歪歪扭扭的一圈竹篱,护住整个院落,院中三两片菜畦,一方石桌,数张石凳,一间竹屋,颇有遁世隐逸,洒然出尘之感。若是再有一位如花美眷,就更完美了。可若是再有一尊悍妇,就是噩梦了。

    竹屋门扉紧闭。屋外站着两个女子,后边的女子,约莫十五六岁年纪,一身素净的衣裳,外罩一件淡粉轻纱薄氅,螓首蛾眉,杏脸桃腮,眸若点漆,琼鼻朱口,秀项雪肤,薄施些粉黛,端的是一位美人。而前边的女子,也颇为秀丽,丹凤眼,柳叶眉,樱桃小口若含朱丹。

    只是这女子凤目生威,娇靥含怒,左手叉腰,右手平伸,青葱般的玉指狠狠地指着竹屋,冷笑一声,用她那银铃般清脆却也同时慑人心魂的声音大声道:“不要藏了!楚公子!觉慧小师傅都告诉我们了!”

    竹屋之中,那公子恨得直咬牙,却不敢出声。该死的觉慧,竟然真的出卖我!这婉儿刁蛮可怖,被拷问之后屈打成招我不怪你,可你怎么也得威武不能屈一会儿吧,怎么能一见棺材就掉泪,不撞南墙就回头呢?真是遇人不淑,遇人不淑啊!

    某个角落,觉慧惊魂未定地瑟缩着,心道,施主哥哥莫要怪我,觉慧可没有告诉坏施主姐姐你在哪儿,我……我只是说了你不在哪儿,可不算出卖你。师兄弟们说的,女人是老虎,真是所言非虚啊,吓死小和尚了。施主哥哥,估计这事佛祖也管不了,你……自求多福吧,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楚公子,你和我家小姐是自幼定了亲的,我家小姐秀外慧中,温婉贤淑,是咱们扬州境内有名的才女,大美人!哪点配不上你了?!你呢,竟然对我家小姐视若无睹,避而不见!别人都说你是佛祖庇佑的人物,敬你重你,可我婉儿不怕你!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可莫学那缩头乌龟,叫我这小小婢女,都瞧你不起!”这一番话声sè俱厉,骂得屋中楚公子狗血淋头不敢吱声,也骂得屋外柳家小姐玉面绯红,忙拉拉婉儿的手,让她不要再言。

    婉儿见自家小姐制止自己,面含悲痛,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小姐!你呀,就是这样温吞水的xìng子,才叫人家欺到了头上。叫我说啊,这楚公子就是属骆驼的,你不打他不动!”

    柳小姐的脸已是红透了,连秀美的颈项都已现出粉sè,有些嗔怒地道:“婉儿~!休得胡言。楚哥哥只是……想必是有他的缘由,才与我避而不见的,你不要这样怪他……”

    屋内楚公子再也不好装糊涂,悻悻的道:“霏儿妹妹,愚兄……愚兄非是对你避而不见,而是确有苦衷,今rì……今rì确有不便,改rì一定登门造访!”

    门外柳小姐听得楚公子言语,螓首微低,咬着下唇,一下子变得有些忸捏起来,从那小巧的琼鼻中,挤出“恩”的一声,几不可闻,而那眼角嘴角,俱都弯弯钩了起来。忙拉着侍女婉儿,逃也似的去了,那婉儿一路上仍是叽叽喳喳,骂骂楚公子,骂骂自家小姐,被柳小姐一路拖着,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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