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翎雕-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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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明犹疑了一下,一手捂着肩膀,掉头狂奔而去。
望着他那狼狈背影,李克威笑了……
转眼工夫之后,李克威折回了绣球胡同。他站在那东路第三家门口,先打量上了。
是两扇朱门,门头比别家高,门板比别家大,一对乌漆铁门漆得发亮,的确,挺气派。贾得海是花了钱,天知道他花了谁的钱。
李克威打量了一阵之后,走上去举手扣了门环。
门环砰然响动,好一会儿才听里头有个女人的话声,问道:“谁呀,门敲的这样响,都快把房子震塌了!”
李克威眉锋微微一皱,抬头而笑,应道:“我,找贾领班的。”
门开了,当门而立的,是个年仅十八九,穿一身淡青袄裤的大姑娘,一条辫子垂在胸前,合身的袄裤显出成熟娇躯的婀娜,一排留海,一对大眼睛,很动人。
入目风神秀绝,俊美无俦,洒脱飘逸的李克威,她先是一怔,继而美目一睁,讶异地轻声问道:“你是……”李克威道:“姑娘,我是京里来的,要找贾领班。”
青衣姑娘道:“你……你是京里来的?”
李克威可真像宫里来的贵介王孙公子哥儿!
李克威道:“是的,姑娘。”
青衣姑娘道:“你要找我们大爷有什么事么?”
李克威一听这话就知道她是个下人,当即说道:“姑娘,我这趟到‘奉天’来是公事。”
青衣姑娘轻“哦!”一声道:“是公事,那你到衙门去找他吧……”
李克威道:“姑娘,我刚从衙门里来,秦明告诉我贾领班在这儿。”
青衣姑娘道:“原是在家没错,可是他刚走!”
李克威微微一怔,道:“这倒真是巧事儿……”
青衣姑娘眨动了一下大眼睛道:“不骗你,你不信可以进来看看。”
哪能随便放人进去?想必是李克威太令人起好感了。
李克威神色一动,道:“姑娘,我要进去一趟,但不是不相信姑娘,而是我想先见见贾领班夫人。”
青衣姑娘一怔说道:“怎么,你要见我们姑娘?”
李克威道:“姑娘?不是贾领班的夫人么?”
青衣姑娘倏然一笑道:“我原是侍候姑娘的,叫惯了,我们姑娘嫁了贾领班之后我改不过口来,就还是叫姑娘!”
李克威微笑说道:“原来如此,姑娘,贾领班要高升了,近日内要调往京里去,我想先给贾夫人道个喜,贺一声!”
这一句蒙住了青衣姑娘,她一喜急道:“真的?”
李克威道:“我怎会骗姑娘,这一两天就要动身了!”
青衣姑娘拍手叫了起来,叫道:“哎呀,我也可以跟着到京里去了,你快进来,快进来!”她让向一旁。
就这么,李克威进了门,在青衣姑娘的前导下,他进了院子,抬眼打量,正面是堂屋,左右各带一间房。另外,院子里的东西两边也各有一间房,说起来,院子不大,可是看上去一切都是新的,很不错。
青衣姑娘带着李克威往屋里走,东边屋里出来个老妇人,刚梳头,净洗脸,挺干净,也挺精神。
她一出门便叫道:“小翠,这位客人是谁呀?”
青衣姑娘停了步,叫了一声奶奶,跑过去喜孜孜地一五一十地说了个清楚,听毕,老妇人打量上了李克威。
李克威含笑向她点了点头,叫了声:“老人家。”
老妇人忙道:“我可不敢当,您这位公子爷贵姓呀!”
李克威道:“老人家,我姓李。”
老妇人道:“原来是李爷,您在京是……”
李克威截口笑道:“老人家想必就是袁姑娘的乳娘了?”
老妇人一怔,道:“李爷怎么知道……”
李克威道:“老人家,我是听秦明说的!”
老妇人轻“哦!”一声道:“原来您是听秦爷说的,李爷,不是老婆子不懂礼,也不是老婆子大胆敢拦您,实在是姑娘她不方便见客……”
李克威道:“那不要紧,我跟老人家谈两句也是一样……”
老妇人忙道:“您真是个好说话的人,您请屋里坐吧!”她把李克威让进了东屋。
青衣姑娘小翠倒了一杯茶之后,喜孜孜地说了声:“我告诉姑娘去!”一阵风般走了。
老妇人摇了摇头,道:“这丫头真是,十八九了,还那么……您可别见笑啊!”
李克威道:“哪儿的话,老人家,能先跟您谈谈最好,可巧贾领班也不在这儿,让我先告诉您,我不是京里来的。”
老妇人两眼一直,道:“那么您是……”
李克威道:“老人家,我是个江湖人。”
老妇人“哦!”了一声道:“原来您跟大爷、秦爷几位一样,是位……”
李克威道:“老人家既然知道贾领班原是个江湖人,可知道他当年是个纵横云贵,无恶不作的独行大盗?”
老妇人一惊道:“这,这我倒不知道,真的么,李爷?”
李克威道:“我怎么会骗老人家,恐怕老人家不知道他是袁家的仇人吧!”
老妇人一怔道:“袁家仇人?您,您是说谁?”
李克威道:“老人家,我说的是贾得海。”
老妇人忙道:“您,您弄错了吧,大爷是袁家的恩人啊!”
李克威淡然一笑道:“我把这件事告诉老人家,请老人家听过之后,再想想看他是袁家的恩人呢,还是袁家的仇人?”
接着,他原原本本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听毕,老妇人骇然说道:“这,这您是听谁说的?”
李克威道:“我在一家茶馆里听人说的,当时我就觉得不对,以贾得海的过去看,他不可能是这么个好人,结果我抓住秦明一问之下,果然不错,他全招了。”
老妇人惊骇地摇了头,道:“不会,不会,绝不会,大爷他怎么会是……我不信,我不信,你别骗我这个老婆子,天啊……”
她身子一颤,接道:“这可别是真的,千万别是,要不然这可是作了大孽了,你叫姑娘她怎么办,叫她怎么活啊……”
李克威道:“老人家,我只是先跟您打个招呼,说明一声,别让袁姑娘以为我杀了个好人,杀了她袁家的恩人……”
老妇人霍地站起,道:“怎么,你,你,你要杀他……”
李克威傲然点头,道:“是的,老人家,这种人绝不能留他!”
老妇人发疯一般地摇了头,道:“不行,不行,你不能杀他,绝不能……”
李克威道:“老人家放心,我—定让他当着老人家跟袁姑娘的面承认罪行之后才杀他……”
老妇人仍摇头说道:“不行,不……那也不行,你杀了他,姑娘她……她怎么办……”
李克威道:“老人家,贾得海是袁家的仇人……”
老妇人道:“可是姑娘已经跟了他,也有了……有了喜了……”
李克威心神猛地一震,眉锋立即皱起,半天才道:“老人家,袁姑娘已经有了身孕了么?”
老妇人忙道:“是啊,你要是杀了他,姑娘怎么办,没出世的孩子怎么办?你让他还没有离娘胎就没了爹么?”
李克威长长吁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老妇人又道:“李爷,老婆子求求您……”
李克威道:“老人家,他是袁家的仇人,他害得袁姑娘家破人亡,你这么说,怎么对得起袁家二老……”
老妇人忙点头说道:“我知道,我知道,可是姑娘……这事要让姑娘知道了,她,她还能活么?李爷,她的性子……”
李克威道:“那么老人家就打算这样下去,就打算让袁姑娘跟他一辈子么?”
老妇人呆了一呆,突然流了泪,哭着说道:“天啊,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
随着一阵轻盈的步履声,屋里走进了小翠,她走得很快,进门也喜孜孜地,可是一见老妇人在哭,她一怔凝了笑容:“奶奶,您这是……怎么了?”
老妇人呼天抢地地道:“小翠儿啊,姑娘她好苦的命啊……”
小翠瞪大了眼望着李克威,道:“李爷,这是……”
李克威猛吸了一口气,突然站了起来,道:“没什么,翠姑娘,我要走了……”
“走?”小翠道:“那怎么行?姑娘叫我来请您进堂屋坐呢!”
老妇人忙摇头叫道:“不行,不行,不能让他见姑娘……”
忙转向李克威道:“李爷,老婆子求求您……”
李克威迟疑了一下道:“翠姑娘,谢谢你,麻烦姑娘告诉袁姑娘一声,我有要紧的事儿,不能多耽搁,来日京里见吧。”说完了话,也没等小翠开口,他迈步行了出去。
他刚出东屋,只听一个甜美轻柔话声从堂屋门口传了过来:“您这位,请堂屋里坐!”
李克威一怔,只得停了步,转脸望去,只见堂屋门口站着个年轻女子,她,年可廿多,穿得很朴素,衬托得她清丽脱俗,怪不得贾得海为她起狠心,她的确长得很好。
一头乌云梳得没一根跳丝,特有的留海儿,瓜子脸,弯弯的两道眉,一双清澈的大眼睛,那件袄,那件八幅裙,说不出有多么合身。她,薄施脂粉,看上去也淡雅宜人。
这时候,小翠跟了出来,出门便叫道:“姑娘,李爷他要走。”
紧跟着,东屋里颤巍巍地跟出了老妇人,“卟通!”一声跪倒在李克威面前,哭着叩头说道:“李爷,您大慈大悲,行行好,老婆子给您叩头,愿给您念一辈子佛,烧一辈子香,李爷……”
李克威忙闪向一旁,道:“翠姑娘,快扶老人家起来。”
小翠过去把老妇人硬拉了起来,道:“奶奶,您这是干什么啊……”
老妇人道:“小翠啊,你不知道,他是来,来……”
话,她没说下去,堂屋门口走出来了袁家姑娘,她诧异地望着老妇人道:“干娘,您怎么了?怎么回事?”
老妇人大恸,哭喊着道:“姑娘啊……没,没什么……”
袁姑娘疑惑地转望李克威,目光一凝,道:“李爷,请您据实相告……”
李克威迟疑了一下,刚叫了声:“袁姑娘……”
老妇人慌忙转了过来,叫道:“老婆子给您叩过头了,您千万不能害姑娘啊!”
这简直是不打自招,李克威皱了眉。
袁姑娘脸色一变,转望小翠道:“小翠儿,扶老人家屋里歇去!”
小翠答应了声,可是老妇人挣扎着说道:“不,不,我不进屋里去,我不进屋里去……”
袁姑娘道:“干娘,您有什么事瞒着我。”
老妇人忙道:“没有,没有,真的没有,姑娘,您……”
袁姑娘道:“干娘,我是吃您的奶长大的,也一直把您当成亲生的娘……”
老妇人道:“姑娘啊,就是因为……因为,天啊,叫我怎么说,叫我怎么说啊,姑娘,你别问了,请……”
袁姑娘霍然转望李克威,道:“李爷,我虽是个弱女子,但遇事还能冷静得,忍得住,请告诉我,是不是贾领班出了事?”
李克威迟疑了一下,毅然扬眉道:“我不瞒姑娘,我是来杀贾得海的!”
老妇人悲叫一声,往后便倒,小翠惊叫说道:“姑娘,姑娘,奶奶闭了气,昏过去了!”
袁姑娘淡然说道:“不要紧,你扶老人家进屋里去,给她捏捏人中,揉揉心口,过一会儿她就会醒过来了。”
小翠答应了一声,连拖带搀地把老妇人扶进了东屋。
这里,袁姑娘望着李克威又开了口:“我请教,为什么,他跟您何怨何仇?”
李克威道:“姑娘,他作恶多端,跟我谈不上怨仇。”
袁姑娘道:“您是指他的过去,还是他的如今?”
李克威道:“姑娘知道他的过去?”
袁姑娘微一点头,道:“我知道,他在没进官家之前,是云贵一带的大盗。”
李克威惊愕地道:“这……姑娘怎么知道?”
袁姑娘淡然一笑:道:“李爷,我不是个糊糊涂涂的世俗女子。”
李克威微微一怔,猛然睁了两眼,道:“那么我告诉姑娘,我指的是他的过去。”
袁姑娘道:“这么说,李爷是江湖卫道的侠士?”
李克威道:“我确为卫道,但侠士二字我不敢当。”
袁姑娘道:“李爷忒谦!您既然为卫道,那么我大胆请您放过他,饶他一命。请您看在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份上……”
李克威道:“袁姑娘是为他求情?”
袁姑娘一点头,道:“是的,李爷!”
李克威道:“袁姑娘,您不该为他求情。”
袁姑娘道:“李爷,我幼承家教,还算明白大义,可是他已经洗面革心,重新做人,有道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李克威摇头说道:“袁姑娘,事实并没有你想得那么好,据我所知,他不但没有放下手中屠刀,而且所作的恶比他当年……”
袁姑娘道:“李爷,他已经脱离江湖,成了官家的人……”
李克威道:“那并没有改变他的心性。”
袁姑娘道:“可否请李爷举出他作恶的事实来?”
李克威摇头说道:“袁姑娘,我不愿意这么做,只他知、我知也就够了。”
袁姑娘道:“您不以为该让我知道一下?”
李克威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