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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孤钵-美人诛心(出版)-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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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仅有一处忽略了。若不是细细查看,根本看不出分别来。这药方上写着雷丸用量是三分,可是药渣里头却有一钱,足足多了三倍。”
  御医吓了一跳,走上前来一瞧,却不得不相信。
  “雷丸久服伤身,娘娘每次所饮的安胎药都服用了过量的雷丸。安胎药其实已经变成了堕胎药。”
  御医脸色惨白,却又怕牵连到自己,不得不辩解道:“雷丸虽然伤身,但每副药中即便是加入了一钱的雷丸,也不足以造成滑胎。阮美人这个说法只怕不能服众。”
  “我还没说完呢。光有雷丸自然不足以造成滑胎,但若是同时配上沉香,雷丸的毒性只怕要放大数倍甚至几十倍,那么,敢问御医,接连十日的服药会不会造成娘娘滑胎呢?”
  “这个……自然会的。不过微臣已经叮嘱过娘娘,安胎期间,一切香料最好杜绝使用,娘娘又怎么会用沉香呢?”御医松了一口气,连连把责任卸个干净。
  侯贵嫔背后的宫婢也说道:“惠风苑上上下下都没敢用任何香料。自御医说后,所有的熏香都放起来了。”
  侯贵嫔也道:“沉香味道十分特别,我不可能闻不到。”
  “惠风苑里没有,但别人身上却有的。”我不慌不忙地走向宇文毓,笑道,“阮陌初时也拘泥于侯娘娘的惠风苑里,可无论怎么找都没有进展。直到前天晚上,我才突然间反应过来。地方是死的,但人是活的。娘娘宫里虽没有香料,每日来往惠风苑的人却未必没有。而这十几日,进出惠风苑最最频繁的,除了御医,就是天王了。相比于御医,每日夜里都陪伴着娘娘的天王,若是使用了沉香,只怕对娘娘的毒害要深得多了。”
  “天王?”侯贵嫔眼睛睁得大大的,一颗心悬在嗓子眼,想要说话却又不敢说出任何话来。
  “娘娘别紧张,或许这件事,天王也不知情呢。”我斜了宇文毓一眼,他倒是挺稳坐泰山的。
  “我把天王这几日穿过的衣裳用过的物件全部都检查了一遍,并没有什么发现,不过昨天到正阳殿来瞧见天王用玺印的时候,我才知道我漏了一样东西没检查,就是这个。”我朝达诚递了个颜色,达诚捧着第二份证据走上前来,托盘里头是一字排开的黄稠所制的玺袋,“天子所重,莫重于国宝。天子之玺,即使天王在睡觉的时候,也会放在枕边。对吧?”
  “这玉玺难道有什么问题不成?”侯龙恩只觉得听天书一般,越听越迷糊了。
  “玉玺没问题,有问题的是这些需要经常更换的玺袋而已。阮陌斗胆,把这些玺袋全都剪开了,无一例外的,所有的玺袋里头都包裹了沉香。”
  宇文毓的脸色有些凝重,走到我身边把这些玺袋都查探了一遍,犹豫片刻从腰间解下自己随身携带的玺袋,当着所有人的面,剪开了玺袋,颗粒、粉末涌了出来,带着一股幽幽的香气,“果然是沉香!可,为何玺袋全然没有沉香的香味?”

第三十二章 灵香草

   “那是因为这里头还人为地添加了另一种香料——灵香草。我翻过花册,因为廉价,灵香草这种香料在宫里用得并不多。不过,它的加入恰恰能够中和沉香的味道,即便是晚上放在枕边,也察觉不到香味。若不是如此,天王又怎么会着了道,把这毒药搁在枕边而不自知呢?”
  没穿越的时候,就知道有很多新装修的人家用白醋来中和家中油漆的味道。这种方法并不科学,油漆的味道虽除了,但油漆释放出的甲醛等有害气体却仍旧遗留在房间里。
  如今,灵香草和沉香混合在一起,和这个原理也是一样的。灵香草虽遮盖了沉香的气息,却并不能够阻止沉香的药效。每日夜里,放在枕边的沉香使侯贵嫔服下的雷丸药效扩大,终致滑胎。
  “花这么大工夫布下一个巧局,这个人还真是有心啊。”我拍了拍手,“现在真相已经很明显了,这个玺袋是谁做的,沉香是谁放的,谁就是谋害侯娘娘的凶手!”
  我才说完,侯贵嫔的脸刷地一下就变白了,她眼睛里头一下子就盈满了泪,“这七只玺袋,是由我们五人花了三个日夜赶工做好,用来恭贺天王登基之喜的。独孤贵妃和张贵嫔负责刺绣,我和雁贵嫔负责裁剪缝合,徐贵妃则负责填充香料。”她红着眼望向徐贵妃,“姐姐,我还记得,是你亲手把玺袋交给天王的,真的是你干的?!这就是你说的情如姐妹?”
  所有人的眼睛都齐刷刷地望向了徐贵妃,她的脸一下子就变成了茄色,下意识地就往后倒退了几步,摇头道:“不,不是我……香料的确是我放的,可我放的不是沉香,也不是灵香草。”徐贵妃急迫地看向宇文毓,她想从他的眼中得到一点信心和回应。
  然而宇文毓眼里却已经腾起了一股雾气,一言不发地呆坐在龙椅上,神情凝重落寞。
  徐贵妃到底还算冷静,替自己辩解道:“阮美人,你口口声声说玺袋谁做的,谁就是导致侯贵嫔滑胎的凶手。且不说我没有放沉香进去,就算当初真的放了,这个玺袋也是早在侯贵嫔怀孕之前就做好的,难道我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两个月前就知道侯贵嫔会有身孕吗?”
  “或许是娘娘想防患于未然,抑或许是有人栽赃嫁祸。想要知道真相怎样,咱们不妨来玩个游戏。这个游戏就叫做真心话大冒险!”我笑着看了在场的所有人一眼,“说假话的,阮陌一眼就能瞧出来。”
  我话音刚落,张贵嫔就忍不住嗤之以鼻,“阮美人这么有本事,又何须查三日这么久,早做什么去了?”
  她自是不知道我的“诛心”术,不过宇文毓和宇文护是见识过的。宇文护终于开腔道:“大智慧这回要怎么玩?这可是在皇宫大内,小心治你大不敬。”他说话时,带着一点笑意,这么多日见到他,也就此刻看起来有那么一点人情味。
  他只当我又要扒人衣服,殊不知这都是混淆视听的形式,我笑着举起了宇文毓赐给我的玉牌,“不用那么复杂。这块玉牌在我的祷告之下已经有了通灵的本事,只要我与另一人一同握住此牌,我就能看到她的内心。我有心邀请几位娘娘参与进来,只要大声说,侯贵嫔滑胎之事与我无关。谁说真话谁说假话,立马见分晓!”
  我说得笃定且宏亮,即使是心有疑虑的张贵嫔也被我震住了好些。
  “不用了!用不着做什么真心话大冒险,朕还有别的证据。”宇文毓突然间抬起头,眼角红红的,唇角带着一丝决然的笑,他扭转身进了后边的寝殿,过了一会儿再出来,手里头已经多了一个香囊。香囊上绣着观音送子,用的是红色的绫罗,想来是他做宁都郡公时的旧物。
  “徐贵妃,这个香囊你一定觉得很眼熟吧?这是几个月前你送给雁归的。雁归她因为胎不稳而一直服药,可最终还是没有保住孩儿。她当时就对朕说,是你的香囊令她滑胎的,朕只当她丧子之痛,太过敏感,并不相信她,可是现在,由不得朕不信!”他使劲一扯,整个香囊分崩离析,里头的香料哗啦啦散落一地,全是沉香。
  雁贵嫔“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夹杂着沉积已久的委屈,哭喊道:“臣妾的安胎药中,也有雷丸这味药。”
  她的申诉,宇文毓的证据无疑让徐贵妃雪上加霜。
  而雁贵嫔那份真实的悲切一下子就感染到了侯贵嫔,侯贵嫔也猩红了眼,“其实我早该想到的。当初雁贵嫔滑胎,若不是意外,能做这件事的就只有你了。徐贵妃,说什么情同姐妹,你为了让你的儿子做太子,就要把天王的子嗣赶尽杀绝,就要断了宇文家的香火吗?”
  “徐妃,证据面前,你还要狡辩吗?故技重施,同样的戏码你居然演了两遍。贤良淑德,谦逊温顺,你真的还是朕认识的那个徐妃吗?”宇文毓捏紧了拳头,定定地看着徐贵妃,他的眸子很深很沉。
  “天王,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不错,雁贵嫔的滑胎是我做的,是我在香囊里头放了沉香,可是这一次,真的不是我,我真的没有害侯贵嫔的意思!”徐贵妃坦然地承认了一桩,换来的是更大的哗然。
  原来是她。表面上识大体,顾大局,最有王后风范的徐贵妃却是所有事的罪魁祸首。就算是护女心切的侯龙恩夫妇也都有些瞠目结舌了。
  宇文毓痛心疾首地看着地上茕茕跪立的她,“你终于肯承认了吗?你还要狡辩什么呢?是雁归还是侯贵嫔又有什么分别?贤儿是朕的孩儿,难道她们生的就不是了?你这样心狠手辣,容不下别人,如何能母仪天下?”
  徐贵妃眼泪涌了出来,“臣妾从来不曾妄想过要母仪天下。臣妾之所以那么做,是为了天王。天王你从前宠幸雁贵嫔也就罢了,可您即将登基,他日若是执意要将雁贵嫔生的孩子立为太子,突厥人怎肯善罢甘休?臣妾这么做是有些残忍,可为了大局,臣妾这么做一点也不后悔。”
  “好一句为了大局。”宇文毓冷冷地看着徐贵妃,“徐妃说得真是动听。你见不得朕从前宠爱雁归,就要打落雁归的孩儿;你见不得朕今日喜欢陌陌,就用麝香嫁祸于她,你见不得侯贵嫔为朕怀了龙裔,就要铲除异己。徐妃,这就是你口口声声说的为了朕?”
  我听到这一句,在旁边不禁打了个激灵,抬起头只见宇文毓痛心疾首地怒斥着徐贵妃,好不悲恸慷慨。
 
 
第三十三章 局中局

   旁边的雁贵嫔哭着匍匐在宇文毓的脚下,“还请天王为侯贵嫔和雁归做主。”这一声叫唤顿时惹来了侯夫人的泪流满面,她护着颤抖的侯贵嫔,一个劲地啜泣,说着“我儿命苦”云云。
  侯龙恩实在有些按捺不住,急急说道:“大冢宰,虽说徐妃是您的外甥女,但她谋害龙裔是事实,您可不能包庇徇私。”
  我一愣,竟不知徐贵妃原来是宇文护的外甥女,怪不得侯夫人在对待她的态度上和我是那样的不同。
  “贵妃娘娘自嫁给天王起,就不再是护的外甥女了。”宇文护的脸上重又挂上了他那阴鸷的笑,这句话听起来,似乎有着别的含义,徐贵妃既然是他的外甥女,为何他一点维护之心都没有?
  宇文护无动于衷道:“既然是天王的家务事,天王自己处理就好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如释重负一般,包括徐贵妃。她凄然一笑,身子跪得更直了,她抬眼看宇文毓,诚恳道:“天王,细细数来,臣妾跟随天王已有七年,在臣妾心里,天王就是天,是臣妾的一切。或许这句话,天王是不信的。但是,这却是臣妾的心里话。臣妾的做法,天王不认同,反感,甚至要惩罚臣妾,臣妾都毫无怨言,只希望天王能够好好待贤儿,贤儿他是无辜的。”
  她话音刚落,人就已经奔了出去,宇文毓下意识地就冲过去拉住了她,徐贵妃的额头碰到了石柱上,当场血流如注。
  徐贵妃看了身后的宇文毓一眼,干涸的眼泪重又涌了出来,宇文毓手一松,她摇摇晃晃地退了出去,背后的婢女赶紧扶上。
  宇文毓面如死灰,只是对人说道:“快传御医。”一扭头,却又瞥见侯贵嫔和雁贵嫔殷殷的目光,他最终捏了捏拳头,“贵妃徐氏,谋弑帝裔,所为不轨于大义,不容于庙堂,不得不废。今撤其封号,废为庶人,永闭于长宁宫。毕刺王贤年幼无知,就交由独孤贵妃照顾。”
  独孤贵妃正走神,听到宇文毓唤她,才回过神来,只是恹恹地应了一声,也不知听见没有。
  徐贵妃闭上了眼,嘴角微微上翘,挂着的不知是笑还是哭,她细弱呢喃般说了一声,“谢谢天王。”终因头昏失血而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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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进长宁宫的时候,徐贵妃才刚刚醒来,她见到我有些意外,“你怎么进来的?”人一说话,面部神经就扯到了额头的伤,她不禁皱了皱眉头。
  我扬了扬那块玉牌,宇文毓只顾着找凶手,压根就忘了把我这块“如朕亲临”的玉牌收回去,“阮陌此来,是专程向娘娘道歉的。”
  “道歉?你道什么歉?我看用不着吧。”徐贵妃讪讪说道。
  “自然是要道歉的。阮陌一不小心让娘娘背了黑锅,心里头过意不去。”
  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异色,没等她发问敷衍,我就握住她的手,开门见山道:“我相信娘娘没有谋害侯贵嫔。娘娘是被人栽赃嫁祸的。”
  “不,那就是我做的。幽闭此处,是我罪有应得。”徐贵妃既被废黜,便已心如止水,索性都承认了。然而她的脉搏、她的血压、她的皮温不会说谎。
  我说,“娘娘不承认也罢。不过,在娘娘心里头,是否已经有了栽赃嫁祸的人选?是张贵嫔?”
  “不是。”
  “那就是独孤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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