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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梦三生·永劫之花-第4章

小说: 梦三生·永劫之花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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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羽忽然觉得一切都不可控制无法抑制,他走上前,用力地抱住少女纤细的身体。

她并没有躲开,也没有挣扎,只是困倦了一般,轻轻把头靠上了他的肩头。

风忽然吹了起来,带着湿润水汽的空气终于开始流动,在少年与少女的拥抱里。

“也就是说,你早就发现身后有山贼,特意把他们引到这里处理掉的?”阿羽扫了一眼被干净利落斩了的两具山贼尸体,冷哼了一声,忽然觉得很遗憾。真是,又错过看面前这家伙挥剑了。

看了一眼天色,天幕一侧已带起了浓重的灰蓝,应该是快下雨了。阿羽咋舌,强硬地抓住莲见的手腕,向来路跑去。

似乎也是觉得自己冲动得不可思议,莲见难得地没有反抗,乖乖地被阿羽抓着手腕。

莲见的皮肤凉而细腻,手指纤长,然后,手腕纤细得让人心生怜惜,直让人疑惑:这样纤瘦的手腕,是怎样挥动长剑杀伐取命的?

握着这样一双手,不知怎的,阿羽就是不想说话。莲见沉默惯了的人,也没什么好说。两个人就这样静默着前进。

走了片刻,莲见的脚步忽然一顿,阿羽眨眨眼,眼睛向四下锐利一扫,就哼笑出声。

似乎……被人包围了。

段之三 莲夜

追上来的山贼一共十三个,阿羽追出来得太急,没带武器,莲见把腰上的短剑丢给他,阿羽却大大咧咧无可无不可的样子,一边说:“这队山贼我吃亏些,就不独吞了,分你五骑如何?”莲见自然没有理他,阿羽也毫不在意,将身上披着的女衣随便一甩,把手里短剑随手一抽,却在抽出的一瞬,极其少见地惊诧了一下。

他清清楚楚地看到,手中明澈如秋水的短剑上,分明刻着铭文“鱼肠”二字。

剑尖。

“鱼肠啊”凝视着铭文,阿羽哼笑,“啧啧啧,这可不是普通人能拿出来的好东西。”

莲见没有说话,只瞪了他一眼,便看向山脚下正冲上来的山贼。

把鱼肠让给阿羽,莲见手里就是一柄普通的市面货,阿羽看向她背上的包袱,昨天整理的时候,他就看出来,这包袱里还有一柄长剑,他扬了扬下巴:“为什么不用那把?嗯?”

“他们不配。”莲见森然回答。

而这个回答似乎很符合阿羽的审美,他满意地笑了一声:“要下雨了,淋湿的话可太糟糕了。”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身旁的少女,声音拂过她略有纷乱的额发:“莲见,你说呢?”

“同意……”山贼已经冲上来了,莲见眯起了眼,“所以,下雨前解决掉他们吧。”

阿羽大笑出声,足尖一点,和她合身扑出——

战斗的结果没什么悬念,两个少年确实在下雨之前斩杀了山贼。

代价是莲见那柄量产货的长剑和她的右臂。

对于这个结果,阿羽只奉上“活该”两字。

在长剑被斩断的一瞬间,这个傻瓜真的就为了那柄缠缚着的剑的尊严,而无论如何不肯出鞘,结果,在最后一个山贼被阿羽砍倒之前,手里只有半截断剑的莲见被对方一刀划伤了右臂。

“你说,到底是你的胳膊重要,还是那柄剑的尊严重要?”大少爷的口气不甚好。

因为失血,莲见脸上隐隐苍白,但是出口的话坚定无比:“剑的尊严重要。”

阿羽恨不得拿手里正包扎的布条勒死这货算了:“受伤也就罢了,死了呢?死了要怎么办?你这柄比性命还重要的剑会被山贼随意地拿去用,溅满百姓的鲜血也无所谓?那这把剑的尊严谁来守护?”

莲见语塞,极其少见地无措起来。

因为包扎的缘故,她坐得比阿羽低一些,便只能仰头去看身旁怒气冲冲的少年。

她慢慢地慢慢地眨着眼睛,本来清澈无翳的素色瞳孔里便隐隐泛上了淡淡的委屈,面容上就立刻带了一种脆弱的稚气,那样小动物一样的眼神让问出这个问题的阿羽也轻轻叹了口气,再想不出什么话来说。

看了他片刻,莲见调开眸子,轻声道:“这把剑,是亡父给我的。”

“嗯,然后?”

“比生命还重要的,就是尊严吧,何况那不只是我一个人的尊严。我的,父亲的,祖父的,我的家族的,这样重要的东西,拿生命来守护,不是应该的吗?”

“但是当你的生命没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你的,你父亲的,你祖父的,你的家族的,所有的尊严也都会消散,不是吗?”阿羽安静地回道,看着莲见又抬眼看他,那双素色的美丽眼眸中浮动的不安和脆弱越发浓重。

让人……想抱住她,安慰她。

阿羽叹气:“别想了,这种问题自古多少人都思考过,谁都没想明白,何况我们?我们才多大,我们才看到了些什么?对不对?我是这样觉得的,只要活着,就会不一样,就会有转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是这样吗?

她不知道。

莲见没有回答,只是疲倦一般地垂下了纤长的睫毛,任凭身后的少年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然后,她觉得有冰凉的雨滴滴落到了自己脸上,随即,冰冷的柔软的布料覆盖上了自己的眼睛。

她没动,只是任凭阿羽用女衣上扯下的布条缚住了她的眼睛。

“下雨了,莲见。”

“嗯?”

“我有在下雨的时候不能被看到的某些秘密。”

“嗯。”

“相信我吗?”

“相信。”

“那就不要拉下布条,不要睁开眼睛。”

“好。”

莲见答应的时候,天空落下了倾盆大雨,莲见素色的瞳孔被保护在了色彩艳丽的布匹之下,那是一段泥银的贵重织锦,银泥勾勒出艳丽的纹样,有鲜红吐着金蕊的牡丹无限繁华,盛开在少女的眼角。

然后阿羽觉得莲见似乎轻轻笑了一声,她说:“阿羽,我答应过你的事情,我都做到了吧?”

是的,她从未违背过自己的诺言。

沐浴在雨水中的少年听到这句话也笑了起来,他轻轻摇了摇手掌中那属于少女,柔软纤长的指头,轻笑:“我也不会放开你的手的,就算摔下悬崖去,也一并摔死吧,可好?”

她只能说,嗯,好。

对于莲见而言,这个雨中的黄昏,有她从未有过,近乎于奇妙的经历。

雨非常大,又凉,她渐渐失温,受伤的手臂却滚烫地热,被阿羽握着的手,也在烫着。

她的眼睛被蒙着,什么都看不到,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尝试着把自己完全托付给了另外一个人。

自己的安全,自己的性命,以及,自己前方的道路。

她的世界里在这样一瞬,什么都没有,唯一的倚靠,只有阿羽紧扣着她的手。

他们两个人在行进的时候什么话都不说。充斥在两人之间的,是风声、雨声、脚下的泥泞声,以及,两个人不同频率的喘息。

她看不到,不知道脚下下一步能遭遇到什么,两个人一起跌倒,滚上满身的泥,然后爬起来,继续向前走,唯一不变的是,阿羽扣着她的手。

仿佛前路没有终点,永不放松。

这样不知走了多远,忽然她感觉到阿羽停了下来,然后似乎有什么笼罩了过来,雨水不再鞭笞肌肤,周围众声纷杂,有脚步纷沓,有侍卫身上佩刀、箭壶里羽翎碰撞摩擦的声音,还有侍女小小低呼,布料摩擦过地面的声音。

还有,手腕上肌肤与肌肤相贴的微妙温度。

莲见觉得头有些昏沉沉的,周围似乎有人说着什么,然后她手腕上的力道慢慢松脱而去。他下意识地想要挽回,指尖却只碰到了侍女柔软的衣料。

那一夜,莲见因为伤势和淋雨而发了高烧,只不过即便在失去意识的昏迷中,她也不允许任何人碰触她眼上那一道盛开繁花的束缚。

结果,等她从昏迷中苏醒的时候,脸上那金红牡丹盛开的遮蔽物已经消失不见,她闭着眼,但是能感觉到有阳光从窗外射来,莲见知道,这证明她已经可以睁开眼了。

阿羽说过,只有他能摘下这道禁锢的布料,那么,现在布料不在,就一定是阿羽揭了下来。

这么一想,她深深喘息了一下,慢慢地,一点一点放松精神,于是,她便闻到了轻轻的,莲夜的清香味道。

莲夜是这个季节专用的香料,她还小的时候,夏日里天气晴好,父亲便会把她抱在膝盖上,坐在母亲身边。看着她母亲调配香料,在银钵里慢慢研碎菖蒲那长长的带着灰白色泽的根,然后,莲夜那清冽而又带了一点奇妙艳丽的味道便在空气里传递了过来。

那不是阿羽的味道。

莲见翕动了一下眼睫,但是还没张开眼的时候,她眼前有一片透着泥金的扇影缓缓落下,然后她听到了带着京城特有慵懒腔调的好听男音从头顶悠闲洒下。

“眼睛被黑暗封闭了这么久,不要贸然睁开眼睛比较好哟。”→文¤人··书·¤·屋←

她知道这个陌生的声音是对的,但是并不是对的她就一定要遵守。

莲见没有推开泥金扇子的意思,也没有继续闭上眼睛的意思,她在扇底轻轻张开了双眼。

扇面是泥金的明月和无边无垠摇曳地盛开莲花,在她素色眼眸里映得鲜明广阔,过了片刻,身旁莲夜的味道摇曳了一下,有衣摆摩擦的声音,接着莲见眼上微微一轻,一声脆响,扇子已然收起,莲见略侧了头,映入眼中的是一张属于成年男性,逆着光的俊美容颜,以及,男人身后一堆屏息静气、低眉顺目的侍女。

青年坐在她床边的榻上,一身玄色华服,广袖缓带,一头乌黑长发没有戴冠,只是随意在肩头松松一绾,拿了枚玉扣别住,分外一种风流倜傥,道不尽的雍容自在。

这是谁?她确定没有在阿羽的这个宅邸里看到过这个人,但是莲见没有主动提问的意思。

面前这个男人很明显是有权利进到这里的人,自己有什么权力问他是谁呢?

看着她一脸冷淡并且很明显打算无视自己的样子,男人轻轻笑了出来,然后手里那片泥金色的盛开莲花徐徐在空中划了个优雅的弧度,几乎触到她的睫毛。

他轻轻言道:“贵客可否安好?”

莲见闭了一下眼,侧过面孔,冷声说道:“……不经通报就进入女子的房间,这就是对待客人的礼节吗?”

男人眯起一双漂亮的眼睛,真诚微笑,说他不过是担心过虑,所以唐突了莲见,就此致歉。

说完,他便退后半步,让侍女放下床上纱帐。

莲见看他如此识趣,反而不好再说什么,外间有侍女送药进来,男子叮嘱几句,声音清缓,悦耳动听。

侍女扶她起来喝药,她本想问阿羽的事,却不知怎的,没有开口,倒是男人看她喝完一碗药,精神好了些,开口笑道:“对了,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不当说?”

莲见心里想:都是不情之请了,还有什么当说不当说的?她没答言。侍女要扶她躺下,她摇摇头,只让侍女在身后加了个引枕,斜靠在榻上,透着一层薄纱看对面的青年。

青年也毫不为忤,笑吟吟地问了她一个问题:“我听阿羽说了,您是个旅人,下一站要向永安京去,不知您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京都呢?”

“为什么?”这个问题非常唐突,莲见沉吟片刻,才反问了这一句。

“因为阿羽要回去了啊。”男人随性地向旁边的榻上一靠,侧头,本就轮廓深邃的面孔上忽然就带了一种雍容的味道,“所以啊,问您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回去。”

京城确实是她要去的地方,但是……要和面前这个男人以及阿羽一起去吗?

看到莲见那双素色的眼睛隔着一层纱帘凝视向了自己,男人轻轻拿扇子敲了敲自己的后颈,然后忽然正色,端正姿态,向她微微颔首:“忘记介绍了,鄙姓沉,单名一个谧字,阿羽是我的弟弟。”

在听到沉这个字的一瞬间,莲见瞪大了眼睛,看向面前向她低头,越发显得一头漆黑长发深邃如夜的男子。

她知道他的名字,不,应该说,她知道这个人。

就是这个看上去风雅无双的男子,于九年前宁家与陆氏皇族争斗最烈时,拱卫京城,在几乎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击败了宁氏大军,保住了陆氏皇统,让宁家也不敢轻言妄动。

然后他便游走朝野,平衡各方势力,让朝廷保住了一分体面。

六年前新帝永顺帝继位,密谋废黜宁家,结果被宁氏所察,又是他出面斡旋,绝妙的政治手腕加上堪称天才的军事能力,让这场事件有惊无险地拉下了帷幕。

一向专横的宁家,在这位官拜兰台令的沉谧手上,讨到的最大好处,也不过是将永顺帝身边无足轻重的几个官员流放了事而已,剩下一干真正策划推翻宁氏的中坚分子,都被沉谧庇护下来。

却原来,沉羽是他的弟弟。

看到她素色眼眸里一瞬乍现的尖锐神采,沉谧毫无为意,只拿扇子轻轻敲着掌心,微笑,“那不知道您怎么称呼?”[汶网//。。]

要报出真实姓名吗?在这个男人面前?

她可以隐藏,但是,望着那对平和微笑着的眼睛,某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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