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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醉妆词-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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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慧宫娥,您今儿个怎么来了,这下雪的天,是陛下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还是要传人啊?”站在偏殿外缩着身子的小宫娥,一看从远处裹着披风,拿着许多东西的女人,马上跑了上去,作势要去接那人手上的伞。

“是宫里的小事儿,不用你忙的,你去吧,我自己认识路……”芝慧从袖口里拿出一锭纹银偷偷塞进那小宫娥手里,拍了拍她的肩膀,如平日一般,给点甜头。

“哎哟,芝慧宫娥,您看,您又这么……呵呵呵,您是好人,知道我们在这里……那我就回去了啊,您自己个儿注意着点,下雪呢,地滑。”那小宫娥将伞还给了芝慧,自己则拉着披风,往原来的岗位上跑去,继续守着自己的位置。

芝慧拿着伞,将地面上的雪,踩出一排深深的脚印,还发出咕滋咕滋的脆响,一路朝着偏殿最不起眼的一排房屋走去……

小小的偏殿,虽然说是偏殿,实际上都是给那些长久进宫,却没被宠幸的男人们住的,殿内说起来,也有很大一片屋群,但那些好的房子,一般都分给了男人中有些势力,或者是家族有钱的人,而没钱没势,宫外又无人接济的,就只能住在偏殿的角落,那些个年久失修的房子里,慢慢的被岁月折磨,如同冷宫一般,却比冷宫更加凄惨,因为冷宫中的男子们至少还得到过女皇的青睐,可反观他们,只不过是一群送入宫来,入不得圣眼的废物,连稍微有点势力的宫娥宫奴,有时候都会欺负他们,甚至作出侮辱之事来。

“今儿个雪真大啊……”芝慧踏上了最偏的那间房前的阶梯,收起了伞,望向天空,发现空中的雪又密集了不少。

再回头,芝慧甩了甩手中合拢的油伞,立在了破烂的房柱上,接着便拎起手里的东西,推开了那扇陈旧的木门。

“他……怎么样了?”芝慧拿着东西刚一进门,就迫切的问道。

“一直咳嗽,还问了你,今日会不会来。”声音温和的如同春风一般,一个带着暖暖气息的男子,随意盘着头发,穿着布衣,只着简单的棉背心,端着木盆从里面走了出来。

“谢谢你了,孟公子,老这么麻烦……”芝慧一见来人,马上歉然的上前打着招呼,人也少了平日里的嚣张跋扈,以及圆滑世故。

“不麻烦,我还不是一直受着殿前宫娥大人的照应,不然……哪能挨到今年冬天……”那位孟公子放下盆,感激的笑道,也给那张看起来朴素的脸,增添了几分阳光,几分亮丽,虽然也许在这争奇斗艳的后宫里,这模样几乎让人过目即忘,可不难看出他的修养,以及端正的面容,也是位柔情似水的男子,只是年纪也是不小了。

芝慧放下手里的东西,又从当中抽出一个厚厚的棉包塞入孟公子手里,笑着道:“哪里的话,孟公子待人亲厚,我们这些做奴婢的,也曾经收过好处,人不能忘恩,只是公子一时运气不济罢了,总有出头的时候,到那时,我也算是个以恩图报的小人了。”

“呵呵,哪里的话,芝慧说笑了,我……这辈子也没想到过,进来能得到什么,哎……到是让家人失望了,送了那么多钱打点,这么多年,我仍是个赔钱的货,如今,她们也放弃了,这样也好,我也不想进那灼天宫……这个,是什么?”孟公子似是早就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到显得悠然自得,估计也就准备在这个没有自由的地方,孤独终老了。

“这是今年由商队从凤寥国带回的棉被,据说和我们国家的棉被不同,是什么鸟的绒毛所做,你现在看是手中那么点点,等打开进了空气,就会变得又软又厚,冬日里,比咱们的棉被舒服的多。”芝慧说着,有从带来的包袱里,拿出一件厚袄递给孟公子,说道:“这天眼看更冷了,你这身定是不能熬的,这件衣服是宫里裁多的,我便要来了,重要的地方,我都请人处理过了,你放心穿吧。”

“这……这怎么使得,不可,这两件东西都太贵重了,我不能要。”孟公子忙是将东西放在了桌上,摇头坚持道。

“哎……这衣服,也是我托你照顾他的酬谢,这东西也卖不出宫,对于咱们来说,一文不值,不如给你穿着,好熬过冬天,今年可不比往年,看这头雪就知道了,至于这床被子……不是我的,是别人托我给你带的,至于是谁,我也不太清楚,只是给了银子,让我给你弄暖和点,我见都是一个目的,便把被子拿来了。”芝慧叹了口气,她平日里也不算是个好人,以前为了往上爬,也祸害过不少人,甚至为了女皇也脏过手,只是如今,午夜梦回,总想找什么事来弥补一下,也好安安良心。

“那……不如把这被子给福儿吧,他也冷着呢。”拿起那个包袱,孟公子也不忍道。

“哈哈哈,公子你就拿着吧,福儿那里,我也带来了,我怎么说也管个内务,这点事儿,我还是能做主的,你就不必推辞了。”芝慧说罢,又拿出一个包袱,将其打开,里面果然是一个叠得四四方方,却压的很扁的薄被,芝慧将那薄被拿起,又在空中一展,被子马上冲上了空气,瞬间膨胀了起来,却更软了。

“那……那我就不客气了……”孟公子好奇的看着那被子,也许是被这柔软的触感所征服,也就不再推辞,将衣服和被子都收下了。

“呵呵,公子你能不能帮忙,我带了点补汤,帮我热一热,你和福儿都可以喝。”芝慧从一个用布包好的盒子里,拿出一个汤罐交给了孟公子。

孟公子马上拿起了汤罐,了解的点了点头,说道:“你进去吧,福儿刚醒,只是近日你没来,他没什么精神。”

看着孟公子推门出去,芝慧忽然觉得有些紧张,又弄了弄头上的发髻,才带着那床被子,以及准备好的小盒子,走进了房内,来到了一间不大,且破旧的内室,整个房间里除了一张大床外,就只有一张旧的只有三条腿,还要用砖头垫起的梳妆台,只是这么小的梳妆台上,却不嫌拥挤,因为只有一面铜镜和一把断了齿的木梳,连一件男人用的饰品都没有。

“福儿,我来看你了……”走到床边,一目了然,床上躺靠着一个男人,年纪不大,约莫20出头,一张娃娃脸更是显小,只是此人双目紧闭,脸色蜡黄,一看便知道,病得不轻。

“咳咳……蕙……”听到面前之人呼唤,男人马上伸出一只手,在空中胡乱的挥着,嘴角露出欣喜,只是双眼仍是闭着,不曾张开,而且那嗓子,根本只能用难听来形容,低哑而粗糙。

芝慧像是毫不在意一般,伸手拉住了那只手,脸颊上,居然还透着不自然的红,只是握住的那只手,紧紧的,不舍得放开。

“我在这里呢,我今儿个来,给你带被子了,这个比你身上盖的暖和。”芝慧坐到了男人身边,男人马上靠了过来,紧贴着她,双眼依旧紧闭着。

“你不用那么麻烦……每次过来都带东西,我……我不冷……”男人拉着芝慧的手,小声说道,却忍不住露出笑颜,即便这笑颜没让那张蜡黄的脸,好看几分,可芝慧就是觉着,身旁的男人,比女皇宫里得宠的任何一位,都要出色。

“你少说点话,我给你换被子……今儿个,身子好些了吗?”说着,芝慧也没放开他的手,只是用另外一只单手去拉开男人身上的被子,再看男人的下身绑着绷带,此时正散发着一股股刺鼻的药味。

“好多了,你别那么费心。”像是感觉到身上的被子被人拉开,男人马上慌了手脚,也松开了芝慧的手,想要要回被子,盖在自己身上。

芝慧低下眼眸,不经意露出一丝心痛,却仍是笑着,边给他盖上新被子,边说道:“这被子是鸟的绒毛做的,很暖的,我送了一条给孟公子,你们今年就能过个好冬了。”

“那……蕙呢?”男人摸着被子,感觉到不一样的触感,却不忘面前的人儿。

“我?我什么没有啊……”芝慧轻笑,坐到了男人身旁,为他把松乱的头发别回到发钗上去。

“也是啊……蕙……不一样呢……”男人又靠向芝慧,苦笑着说道,却再没去牵芝慧的手。

“有什么不一样的,不就是好点的奴才,弄不好,下次就不能来见你了。”

“不……不会的,蕙,你是殿前宫娥,宫里最大的宫娥不是吗?不会有事的,你会来看我的,不论日后多久,咳咳……直到,直到你忘记我……”本是一句逗他开心的玩笑话,可男人却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双手又开始乱抓,惶恐的样子,让芝慧更加难受了。

“是,是,我可没那么容易就死了,呵呵,我怎么说也是陛下身边的人……只是今日来过,将要有一段时间,不能来了……”想起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芝慧叹气道。

男人抬头摸向了芝慧的脸,担忧道:“怎么了?最近出什么事儿了吗?”

芝慧这才抱住身边的男人说道:“大皇子殁了,陛下情绪很不稳定,身边不能没人,而且她最近也没宠幸什么人,我也没机会溜出来看你,委屈你了……”

男人搂住芝慧的腰,摇头笑道:“什么委屈,若不是你,我怕是早死了,也就是你不嫌弃我,还把我藏起来,也不怕牵连到你,毕竟,那是陛下的命令。”

“是你自己命硬,不然,我也没机会可以救你,不过……恐怕,我们要这样,躲躲藏藏一辈子了,要不,等你好些了,我送你出宫吧。”芝慧想起自己的身份,即便舍不得,却仍是问道。

“不……若是你不要我了,不如,就让我死吧。”男人滴出一滴琥珀色的眼泪,面如土色道。

“福儿,你应该知道,我为何给你新名叫福儿,我想让你平平安安的,我想让你找个好女人,照顾你一辈子,而不是和我……一个宫娥,没有未来的……”芝慧从进宫那日起,就已经没有选择的放弃了自己身为女人的权利,她不能娶夫,不能爱人,她只能将一切献给陛下,直到她化为泥土,如今,她已是大错了。

“我这样……还能够嫁人吗?”福儿琥珀色的眼泪又溢了出来,滴在那新拿来的软被上,男人指着自己的下身,惨然的笑道。

“能不能,也不是她说的算的。”只是,这次接话的,却不是芝慧,而是另一个女人,一个此时不应该出现在这间屋里的女人。

“是你……”芝慧一下抱紧了怀中的福儿,警惕的看向面前这个在大冬天里摇着折扇,双眼放光的女人。

“正是我,怎么了?很突然?很吃惊?小心点,别把你的小情人勒死了。”风泱半眯着眼睛,笑着继续摇扇,却还不忘看向芝慧怀中,那个明显受了惊吓的小人儿。

“你在这里,莫非……莫非,是太女大人她……”芝慧的眼珠瞪大了。

“恐怕,此事和太女无关,是我想来见见你……以及,你所想要藏起来的人……”

第六十七章

门外飘雪,三人一行,油伞遮头,两人在前,一人跟后,又是踏出一串印记,可明显的,后面那人的脚步,要显得沉重的多。

“你是说,他就是那日我伤重病危时,因为情急失言,而被陛下一怒下令处死的药奴?”綪染走在前面,无意识的伸手,去接空中旋转而下的雪花,而风泱则站在她身旁,为她撑着油伞。

“殿从大人,不是应该早就知道了嘛……”芝慧没有打伞,任由白雪沾湿外衫,低着头,却带着不驯的笑。

“你……倒是很镇定嘛?你不怕被陛下知道?”綪染回首,脸色到与这满地的白雪颜色相近。

“既然殿从今日前来,却不是陛下授意,也不是带人前来,那么定是还未打算上告陛下,那奴婢又有何可惧?何况再怎么说,通风报信比起握有奴婢的把柄来看,更有用处不是吗?”芝慧狡黠一笑,与綪染对视道。

“呵呵,不愧是殿前宫娥,陛下当年没选错人。”綪染忽然赞许的点点头,回道。

“那么,大人是有事找奴婢?”芝慧明知故问道。

綪染转过头,停了一会儿,并未回答,却继续往前走着,直到看到园中一处荒废的凉亭才道:“你很清楚,我现在的情况,自然也明白,我今日的来意。”

芝慧微微哈了口气,眼望着白雾慢慢散去,又抖了抖袖子中有些冷硬的双手,随意道:“大人的事情,芝慧当日并不在场,只是在外偶有耳闻,但事实如此,奴婢不敢妄言,只知……当日大皇子突然暴毙之事,深感沉痛。”

“哦?”綪染嗤笑,搓着手踏入凉亭之内,又道:“今日之事,是我来了,可也带了一位,既然芝慧知道她是谁,那么想必也清楚,早已坐在东宫的那位,不日也将……”

芝慧喉咙一紧,脸色微变道:“大人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成,那位殿下也容不得这等小事?”

“噗……哈哈哈,你这宫娥有事也是蠢的,那位殿下的手段,想必这宫中无人不知吧,何况此次大皇子突然殁了,有些事情,纸也包不住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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